第42章 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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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白鷺!
    殷淮沒放過他,又問“那陳將軍呢?”
    陳將軍一身凜然正氣,言辭懇切地勸說齊輕舟不要與他這等人人得而誅之的奸賊佞臣交往過密,同流合汙。
    齊輕舟看他一眼,摸了摸鼻子道“我覺得掌印也不是舅舅說的那樣。”
    殷淮忽然趁他不備湊近他的臉,兩個人鼻尖之間的距離隻有幾厘米,呼吸相纏,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那在殿下眼裏,臣是個什麽樣的人?”
    齊輕舟不自在地退後一些“掌印是個……很矛盾的人。”
    手段陰狠,在朝堂果決淩厲,人人畏懼;但也很脆弱,案牘邊落寞的青影、撫琴時輕垂的眼睫、夜裏出行的衣袂,都讓他想走過去陪一陪他。
    就……很矛盾,很神秘,卻又很迷人。
    滿手血腥又優雅得體,高高在上又彬彬有禮,淡漠極端又溫和平靜,遙不可及卻也近在眼前。
    齊輕舟眨巴眨巴眼睛,憑心道“雖然有時候……我不是很理解掌印的行事。”
    他怕殷淮不高興還特地握住他的手才說“這個可以說實話吧。”
    殷淮眉梢一揚。
    齊輕舟看他也不像是生氣,才又繼續委婉道“某些方麵也不是……很讚同。”
    他馬上又飛快說“但我還是想和掌印做朋友。”
    殷淮心尖沁出一股柔蜜的甜軟,但還是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臣自認壞事做盡,與殿下心中的道義公理截然相悖,殿下當臣這個朋友不憋屈難受嗎?”
    “嗯,有時候,”齊輕舟沒否認,但他說,“可是我舍不得掌印啊。”
    殷淮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出聲反駁,不置可否地輕聲一笑。
    齊輕舟總覺得那笑裏頭有點看不起和信不過的意思在,就像是一個大人聽到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地說狂話時候的表情。
    齊輕舟也不介意,心裏說那你就看著吧,繼而托起殷淮一雙手驚歎道“果真好看。”
    殷淮的手指白皙細長,骨節分明很有力量感,配上豔麗的蔻丹也不流於女氣,反而更凸顯了他身上自帶的那一份華麗與奢靡,像夜裏宮燈下的琉璃也像春霧中清貴雍容的牡丹。
    齊輕舟又伸手去戳了戳自己剛剛為他畫好的唇瓣,訥訥感慨“掌印的唇形也極美。”
    殷淮攬鏡一照,忽而抓過齊輕舟的手“借殿下的手一用。”
    “塗得太滿了。”他執著齊輕舟的手徐徐按在自己的唇棱邊上,一點一點將多餘的胭脂擦拭。
    在指腹觸到殷淮唇瓣的那一刻,齊輕舟呼吸即刻變輕了。
    他覆下眼睫,不敢看掌印那飽滿鮮紅的菱唇,可指尖上的神經仿佛異常敏感,遊走過嘴角、唇線、紋理、唇珠,再進去一點就是軟嫩的舌尖,欲啟似閉的唇門,濕熱的氣息間竄出一股電流滲入他的心脈,他一動不敢動,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停止了跳動。
    殷淮折磨夠了他,才輕聲一笑“擦好了。”
    齊輕舟收回手抬起眼看,勻過色的雙唇果然更加自然貼合,襯著掌印的眉和眼,比起往日的清絕出塵更多了嫵媚瀲灩。
    殷淮看齊輕舟那副看癡了的模樣,嘴角微勾“真這麽喜歡,那便留著吧。”
    齊輕舟一把奪過他的手指,攏入掌中,握緊“不用,過個眼癮就行了。”
    殷淮挑眉道“臣還以為殿下愛看。”
    齊輕舟不好一直盯著他的唇,就捧著他的手仔細看了一小會兒,打開料洗的工具“是愛看,可你這樣去上朝,那群監吏又要說你儀容不端狐媚惑主了。”
    殷淮任由他捂著自己的手擺弄“臣不在乎。”
    “可我就是不想給他們抓到你空子的機會。”
    殷淮從善如流“那聽殿下的。”
    齊輕舟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將殷淮的手指收拾幹淨,又湊得很近去卸他的唇妝,兩人的呼吸一不留神又交纏在一起。
    殷淮百依百順,乖乖坐著任他擺弄。
    收拾完齊輕舟已是哈欠連連,殷淮道“殿下乏了,臣侍候您就寢吧。”
    齊輕舟點點頭,過了半秒突然醒過神來“什麽?”
    殷淮神色自若,重複道“臣侍候您就寢。”
    齊輕舟撓撓後腦勺“我睡覺不習慣用人伺候,也不用人守夜。”之前他在焰蓮宮住也沒有這個習慣,這個掌印是知道的,不知道今日為什麽就突然提出來。
    殷淮豐潤的紅唇象征性地彎了彎“以後總要習慣的。”
    語氣平常,話卻沒得商量。
    齊輕舟累了一天,也懶得仔細思量他這話往深裏什麽意思,隻是任他為自己脫下外衣,又用熱水擦洗了臉和手腳,鑽進帳子裏。
    殷淮在帳子外麵坐著,給他扇扇子,旁邊放了一大塊冷冰。
    齊輕舟覺得不好意思,又不想讓殷淮這麽辛苦“掌印,你快去睡吧,我不熱。”
    “噓。”殷淮隔著帳子比了比他的唇,低低啞啞道“殿下閉上眼。”
    細長的手指觸碰到柔軟的嘴唇,兩個人皆是一陣細密的微顫,齊輕舟聽話地乖乖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在眼皮闔上的那一瞬,簾子外的一雙狐狸眼睛驀然變得幽黑深沉,危險又亢奮。
    文廟祭上的隨行之輩雖有東宮牙瓜,但也不真才實學的青年才俊。
    齊輕舟性子討人喜歡,身份高貴卻不擺架子,自然不少耿介之輩上來與其結交。
    以前總被困在南書房的三寸兩畝地裏,受李尚等人排斥孤立,一旦嚐到呼朋引伴的滋味,他便有些樂不思蜀,三天兩頭不著宮裏,今日約少年將軍去騎射,明天和世家妙手鬥棋。
    那位在祁峰文廟裏救過齊輕舟的薛良自然也在其中。
    他本就是南邊來的世家子弟,品賞風味與齊輕舟誌趣相投,頗為投意。
    當值回來的殷準這個月第五回沒在餐桌見到人,麵色很靜,隻是眼底有些幽沉。
    他平時也不拘著齊輕舟的自由,少年心性,正是精力旺盛、貪圖新鮮的時候,又是那樣一個鮮活飛揚不甘寂寞的性子,殷淮平日也就提點他一兩句不可荒廢功課。
    可他越發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個寬容耐心好脾氣的人,心中那股想要時刻靠近他、占有他的貪婪欲念仿若一把熊熊焚燒的烈火在對方離開的那些日子裏衝破了他用理智與克製築起的防線與牢籠。
    大千世界,花團錦簇,鮮活少年裘馬飛揚,心明眼亮,齊輕舟憑什麽為他這一潭荒蕪死水駐足停留。
    多年再無出現過的危機感與不安又像宮牆下陰濕的苔蘚悄然孳長,隻消一席飄忽風雨便勢不可擋。
    殷淮揮退上前為他更衣的宮人,麵上不動聲色,隻是周身蓄起的冷意令殿內的氣壓驟然降低,人人低頭屏氣,不敢出聲。
    齊輕舟回來的時候殷淮剛好在用飯,對殿裏不同尋常的氛圍和殷淮極淡的臉色渾然不覺,笑嘻嘻湊過來:“掌印今日吃什麽好吃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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