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別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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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白鷺!
    殷淮說不再見麵,可同在一座宮城,也不會真的就一麵都見不上。
    但齊輕舟隻能遠遠看到殷淮的身影自眾星捧月的簇擁與盛大排場中經過,臉上顯少表情,那樣遙不可及高不可攀,好像又回到了他們還不認識的時候。
    齊輕舟有時甚至覺得那些美好的回憶是他做的一場盛大逼真的美夢而已。
    不然為何掌印臉上的表情那樣冷漠,昨日他在馬場裏摔倒的時候,掌印的目光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七皇兄,你腿沒事吧。”小十二驚呼一聲下來扶他,那個人明明看到了也不曾停留一秒,徑直從他眼前走過去。
    齊輕舟還坐在地上,急急伸手扯了一下殷淮的衣角,抬起慘兮兮一張臉,露出痛苦的神色,小聲道“掌印,我疼。”甚至伸出雙手想讓殷淮抱他。
    殷淮凝著他,不動,齊輕舟緊張地捏了捏手心,故意扯出個無辜的苦笑,巴巴道“是上回受過傷那條腿。”
    殷淮眼波總算有了些微情緒,一把橫抱起他放到加了墊的椅子上,眉眼淩厲,語氣不虞“殿下既然敢摔,就要受著這痛,別喊疼。”
    齊輕舟一怔,反應過來掌印是誤會他了。
    掌印之前就警告過他別拿自己的身體強人所難,這很卑鄙
    齊輕舟忙解釋“我不是——”
    話沒有說話,殷淮已經在簇擁下走遠了。
    嚴太師拿著卷宗第四次發現殷淮的走神,噢,倒也不能叫走神,隻是不專注。
    可殷淮就是有這個本事,心思明明不在還能聽進去人講了什麽並且指出案件疑點加以精準分析。
    嚴太師三朝元老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殷淮能糊弄過別人糊弄不了他。
    “行了,叛國通敵這麽大個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查完的,”他將卷宗往桌子上一擱,“督主有事不妨先回去。”
    殷淮眸心微動,收了神“本督無事,繼續。”
    嚴太師笑了,嚐了口他們東廠的新茶“怎麽?咱們淮王殿下又惹督主生氣了?”
    殷淮抬頭,眼神淩厲“太師若是得閑便多去釣釣魚,下下棋,別總跟他說些有的沒的。”
    嚴太師好笑,正準備繼續調侃他就有影衛進來。
    殷淮“說。”
    影衛“稟告督主,長歡殿忽然宣太醫。”
    殷淮筆尖一頓,沉聲問“怎麽回事?”
    “淮王殿下今日午後自南書房回宮時丟了一支筆,在禦花園尋了半日直至天黑,現下發燒病重,昏暈不醒,又被夢魘纏住,請了太醫不見起色,情況似乎有些危急……””
    卷宗被殷淮劃了道淺痕。
    胡鬧!
    前幾日剛摔了腳如今又發起燒,齊輕舟到底想幹什麽?
    殷淮閉了閉眼,終究還是起身走了出去。
    齊輕舟的燒實際不是今日才燒起來的,一周前就有感風寒的跡象了。
    總是站在風雪裏等人,體內寒氣根深蒂固,他自己又不在意,這些日子連喝水吃飯休息都敷衍,又拚命看書做功課查卷宗,也不說話,心氣鬱結,才突然一燒不可收拾。
    寶福發現人暈過去的時候即刻喚了太醫,太醫來施了幾回針,齊輕舟細汗冒出,眉間皺得更緊,仍是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臉卻是越來越燙,泛出潮紅。
    “你們就是這麽照顧殿下的?”殷淮滿身寒意,腳步帶風破門而入。
    長歡殿鴉雀無聲,跪了一地的宮人們寒蟬若噤,自覺屏住呼吸,殷淮坐到床邊,那張眉心緊皺不得安寧的臉龐,眼角的眼淚氳濕了枕邊,像兩道沉靜無聲的河水流淌。
    連在夢裏也這麽難過麽?
    殷淮心頭一痛,第一次反省自己是否過於心狠。
    喚了東廠的醫正來,殷淮心焦且不耐“到底怎麽回事?”
    醫正哆嗦“回掌印話,殿下受了寒是肯定的。”
    “且靜脈不通,心氣不寧,大概是這段時間憂思過慮,心事重了些,晚上又吹了風,肝火一燒,便夢魔癔症了。”
    殷淮不耐打斷“如何醫治?”
    醫正為難“心病癔症,氣象萬千,各有各的因果,這個——臣不知道殿下最近有什麽不快或者受到了什麽刺激,如想痊愈最好還是——”
    殷淮突然說“我知道。”
    他知道齊輕舟的刺激和不快是什麽。
    床上燒得糊塗的人忽然動了動,眉心緊皺,難過地囈語“掌印……掌印……”
    “騙子。”
    嘴裏罵著,眼淚卻又開始流。
    “我錯了”
    “回來……”
    殷淮不知道自己此刻露出的眼神令侯在一旁的櫻靈都暗自心驚,他略微側頭,忽然被一樣東西刺痛了雙眼。
    是一支筆。
    想必就是齊輕舟尋了半日的那一支。
    他送的,宮測那天。
    殷淮專門命匠人定製的兼毫大白雲。
    然後齊輕舟就拿著它奪了榜首。
    醫正說“那臣先給殿下開幾副安神的藥物。”
    櫻靈煎好,要去喂,殷淮麵無表情手一伸“本宮來。”
    齊輕舟抗拒外物進入體內,喂了吐,殷淮就再喂。
    又吐,再喂,反反複複,到後麵殷淮幾乎是嘴對嘴將藥給他喂下去的。折騰了大半宿,齊輕舟頭上的熱和頰上的紅才隱隱褪去一些。
    殷淮又給他擦臉,脖子、手指和腳趾縫都擦得幹幹淨淨,絲毫不見上半夜吐出的穢物。
    齊輕舟昏迷中噎噎喊著什麽,不清晰,手死死拽著殷淮的不放,殷淮沒有回握他,隻是任由他握著,目光克製而留戀地撫過他流淚的眼,秀致的鼻,殷紅的唇,不自知的眼神裏全是這些天壓抑封存的、不能示於人的溫柔繾綣。
    殷淮想離他再近一些,又生生忍住了,心裏流過溫柔又絕望的水波,床上的人那麽乖,卻又那麽痛苦。
    這痛苦是他給予的。
    齊輕舟奇跡般平靜下來,被熟悉的氣息和觸感拯救,不再掙紮,時不時往熱源處鑽,想要貼近、索取和擁抱。
    隻是眉間的鎖沒有一刻鬆開過,大概是知道,那溫熱很快就要撤離、消逝,而他不夠清醒,無力索要和挽留。
    作者有話說
    嘖嘖,一向腦洞大開、課代表各顯神通的評論區昨晚竟然沒有小可愛發現七崽送的梅枝有問題……不知道是你們不行了還是清明穀雨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