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會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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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白鷺!
    複雜思緒翻湧滾動,殷淮重重放開了齊輕舟。
    齊輕舟這些天的擔驚受怕和壓抑已久的委屈在殷淮放開他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他本想來日方長,等安頓好了再與掌印好好說的,反正他都追到這兒來了,掌印是再不能躲他的。
    可掌印說他是胡鬧,還生了氣,鼻尖一酸,再忍不住,齊輕舟像一隻瘦骨嶙峋的奶貓一樣顫抖,輕輕道“可是我擔心你想見你啊。”
    音色細細的、無措的,不敢大聲,怕掌印更生氣。
    和柳菁菁兵分兩路被難民哄搶踩踏的時候他沒哭,被地匪搶劫綁架扔進馬廄的時候他沒哭,三軍南下在連峰遇上大雪封山殫盡糧絕的時候他沒哭,殷淮放開他的這一瞬他忍不住眼眶紅了“掌印一句話不留就走了,我去焰蓮宮找不著,去東廠營裏尋不到,司禮監的人一個個守口如瓶,你就跟憑空消失了似的。”
    “他們還說你受傷了,可是傷哪兒了怎麽傷的嚴不嚴重全不知道,我——”他像是無法回憶那段時日的焦慮、害怕和擔憂一般噎住了聲音,垂著頭,過了幾秒,又才低低道,“我甚至想過,若是你有什麽事我就——”
    齊輕舟忽然痛苦地捂著臉,瘦得隻剩骨頭的身板隨抽泣顫抖,根本無法從那段壓抑的噩夢中抽離出來。
    自製如殷淮亦不得不被觸動,如果說這些天對自己心底渴念的壓抑和自我告誡是一座冰山,那齊輕舟就是普光萬丈的日頭,勢不可擋朝他奔來,帶著熾烈的溫度與暖意誓要將他完全融化。
    他無比清晰地感知到,心底的堅冰正不受控製地一點一點鬆軟消融。
    他手指動了動,皺著眉試探著叫了一聲沉陷在痛苦中的人“殿下?”
    齊輕舟再抬起頭來時,目光熾熱錚錚,他顧不得害怕走上前去拉住殷淮的手臂,眼神堅定地問“掌印,現在你信我不是一時玩玩了麽?”
    殷淮眸心微動。
    齊輕舟貪婪地望著他的臉,不放過他麵上每一絲表情,壯著膽子去牽殷淮的手,好冰,他緊緊握著,眼尾水紅,啞聲說“掌印消失了那麽多天,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麽?每一天都焦慮得睡不著覺,一睜開眼就開始新一天的害怕擔心。”
    “我哪裏都找不到你,可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呀,我、我現在是議事堂少丞尉了掌印知道麽?”
    語氣有些驕傲,又帶一點不敢太顯露的抱怨。
    “議事堂那鬼地方可真一點兒都不好呆,那群酸臣每天都叨叨叨個沒完,一會兒說你這個決策是鼠目寸光,那個部署是假公濟私,我就拚命跟他們吵。”他垂著眼喃喃,語氣很無所謂,“吵得議事堂的人都覺我瘋魔了,你的人我一個也沒讓他們給換下去!他們在我手上占不到一丁點兒便宜。”
    說到這兒他竟還很輕地牽了牽嘴角,仿佛這是什麽讓人驕傲的事情,而他是那個等著被師長表揚的學生。
    “丞相東宮也虎視眈眈,恨不得馬上除掉我,說實話,在國宴上他們那麽多人聯手起來設計我,我心裏害怕,可我一想,沒準掌印就在哪個角落裏默默看著我呢,我就知道我不能怕了。”
    他像個委屈小孩兒見了家長一樣告狀,叨叨絮絮,把這些天殷淮錯過的自己的生活,事無大小全都要說一遍,又怕殷淮生氣,更招人可憐。
    他也不想這麽沒用地哭出來,說這些有的沒的,他也想像在朝堂那樣威風凜凜地好好說話,可是他一看見掌印就覺得委屈,就忍不住。
    殷淮垂下眼簾靜靜聽他說,輕輕將自己已經被捂暖的手抽回去。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還能繃多久。
    齊輕舟手裏一空,眼裏蓄滿的淚落下來一串,擦掉,擠出一個苦澀的笑逼著自己說下去“他們都說你受了傷,我就隻好逼柳菁菁帶我來找你。”
    “經過連嶽峰大雪封山了兩天,吃的喝的全都沒有了,也生不著火,死了好多士兵。”
    “掌印,你知道我躺在雪地上手腳僵得完全沒有知覺,全身上下隻剩下一口熱氣兒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嗎?”
    殷淮微僵,終於肯抬頭正眼看他。
    齊輕舟淚水晶亮的眼睛對他彎了彎,說“我在想,掌印經過這個地方的時候冷不冷,冰蠱有沒有發作,難不難受,好可惜我不在,不能給他暖暖手,如果我在,我就一定死死抱住他,也許他會很生氣,但我也還是一定會厚著臉皮死纏爛打纏上去讓他變暖。”
    殷淮抿著薄唇,不知道在想什麽,齊輕舟緊緊盯著他“後來又遇到丞相的追兵暗中截殺,太子根本不想讓柳家再出援兵,暗兵的埋伏甚至躲過了柳家軍的偵巡,聲東擊西支開了主軍人馬,我落到了他們手裏。”
    殷淮寬袖中的手驀然攥緊,露出青筋分明的骨節。
    齊輕舟總是最知道怎麽說能讓他的掌印心軟“他們對我拳打腳踢,施以毒刑,鞭子抽得我沒有一塊好皮肉,那些傷疤可能去不掉了,掌印會嫌棄我嗎?”
    那聲音和表情太可憐了,隻有殷淮知道自己的藏在袖中的拳頭在顫抖,聽著這些隻覺得燒喉灼心,明知道這是小皇子刻意賣弄的委屈,但眼中寒冰凝結,染上凶狠的煞氣。
    齊輕舟嘴巴一扁,眼角耷拉,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以為我就要喪命在他們手上了。掌印想不想知道在被韁繩勒住脖子快要窒息的最後那一刻我心裏想的又是什麽?”
    他掛著眼淚輕輕一笑,道“我在想,我還不能死,我還沒求得掌印的原諒呢,還沒見掌印最後一麵,我好不甘心啊。要是我死了,以後冰蠱發作誰來給他暖手呢?”
    “要是掌印知道我死了,會不會也有一點點傷心啊?”
    “還是很快就會把我忘啦?”
    齊輕舟眼角通紅地望著殷淮,語氣輕顫又固執地求一個答案“會嗎掌印?”
    “你會傷心嗎?”
    “會忘記我嗎?”
    殷淮心神潰敗,被他連連追問得心裏化作了一池溫水,臘月飛雪裏都燙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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