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歸宿(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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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白鷺!
襲位大典,秦樂升座,絲竹齊響,內閣元老率百官三跪九叩。
齊輕舟頭戴十二疏旌珠玉頭冠,琉璃珠簾後是越發光彩奪目的麵龐,曾經春杏花雨般的少年氣息出落成勁竹青鬆的沉穩堅韌。
殷淮伴在身側,陪著他一步一步登上那個俯瞰眾生的位置,眾生萬物皆是天地初開的清明光朗。
一時間齊輕舟生出錯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他被封王賜號的春天,也是掌印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登上了很高的地方。
齊輕舟將手指插入殷淮的指縫,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說:“我好開心。”
殷淮嘴角掀了掀:“恭賀陛下。”
齊輕舟側頭,說:“不是因為這個。”
殷淮抬眸。
“從今往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有掌印了。”可以給掌印他想給的、最好的一切。
到了今日,齊輕舟仍是在殷淮麵前自稱“我”,往後亦也不會變。
他看了一眼前頭的階梯,還有好多級,看不清、數不盡。
那個位置好高好空,可是隻要掌印不鬆開手,他便什麽都不怕。不怕流言萬鈞,不怕朝臣逼諫,不怕古訓清規。
殷淮又笑了,沒再多說什麽,就這麽靜靜陪著他走向那最高的位置。
齊輕舟已經成為羽翼豐滿的白鷺,殷淮就是那股青風。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朱紅宮牆,戚皇勾簷,茵鸝齊鳴,玉階的最後一步,攙扶著新皇的司禮監掌印停了下來。
齊輕舟的手順勢滑下,遮在明黃色寬袖裏,輕輕勾了勾殷淮的掌心,殷淮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低笑一聲。
至尊之巔,隻有他們二人並肩,齊輕舟一個人走完最後一步。
殷淮斂了神色,緩緩轉過身,號領百官,沉聲道“吾皇萬歲。”
百官齊聲“吾皇萬歲。”
新皇上任後第一條詔旨便是封官建賞,東廠提督司禮監掌印殷淮於南壤之役驍勇善戰保家衛國,又以一己之力平定內亂,肅清朝政。
封異姓王。
帝師殷淮悉心輔佐從龍有功,且姝色玉顏天人姿容與朕情投意合。
封貴妃。
那日在書房,齊輕舟問“掌印當我的貴妃好不好?”反正他的後宮也隻會有一人。
殷淮放下手中奏折,半撐著額,挑眉“噢?”
齊輕舟解釋道“我母妃也是貴妃。”
“……”
齊輕舟忙解釋“當皇後有何好的?自古貴妃才是最得聖寵的那一個。”
殷淮失笑“都聽陛下的,陛下喜歡便好。”他對這些不大在意。
齊輕舟非纏著他要個答案“那掌印喜不喜歡?”
“……,臣甚喜歡,謝主隆恩。”
封妃詔旨一下,八方大震,內閣元老和宗親頓時坐不住,忿忿諍言勸諫。
齊輕舟穩穩坐在皇位上,眯起眼幽幽道“怎麽?朕走馬上任第一天的第一道旨意就不管用了?”
“……”
開始史官動不動就諫言上書,這不合規矩那不合禮儀,後來見多了齊輕舟的離經叛道也無話可說
齊輕舟從禦書房回到焰蓮宮,一把揪開殷貴妃腿上那隻肥碩的雪狐,自己躺了上去,殷淮俯身吻他,手指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按。
他在朝臣那兒受了氣,回來便拱在殷淮懷裏撒嬌,殷淮縱著他,這個人明明是睥睨天下的九五之尊,是百官文武的明君,是黎民蒼生的國主,卻在自己懷裏那麽柔順那麽乖。
齊輕舟玩著殷淮的手指,閉著眼嘴裏嘟囔“掌印,我隻有你了,你不要與我離心。”
殷淮抱住他“離不了,臣著一顆心恨不得掏出來送給陛下,還怕陛下不要。”
“要的,要的。”
兩人又手腳交纏著親到一塊。
殷淮解了冰蠱,氣色健康了許多,就連氣質都不像從前那般陰森沉鬱,變得更為灼灼明豔令人移不開眼,也令齊輕舟更下不了床。
曆位新皇登基重新修繕宮殿是大齊祖製,齊輕舟在這方麵沒有一絲動靜,反倒是大建湯池,進白漢玉、引玉岩漿泉,花木景觀,金雕玉砌,鋪陳奢靡,大大小小、方圓菱形數十種規格,應有盡有。
自然又引起朝聲一片,殷淮從後麵抱住正認真設計圖紙的年輕帝王:“殿下不用如此心急。”
齊輕舟轉身親了親他嘴角,又轉回來低頭看下邊人送上來的圖紙:“療養要一鼓作氣持之以恒,不可斷得太久。”他害怕前功盡棄功虧一簣,“再說,這皇帝可是他們求我來當的,自然要讓那群老頭知道我的底線。”
他的底線就是掌印。
齊輕舟往後一挪,坐上殷淮的大腿:“可是有誰說了什麽難聽話?掌印不必在意,我明天就讓他們一個兩個都閉嘴。”
殷淮摟住人不讓他摔下去,一笑:“不是,是臣看陛下太辛苦。”
齊輕舟說:“不辛苦,我封王賜字的時候掌印也是事必親躬,禮尚往來罷了。”
“再說,這是彩禮,這些湯池都是留給掌印專用的。”
“噢??殷淮一手摟著他,一手撐著腦袋歪了歪頭,姿態慵懶:“那臣邀殿下共浴殿下可答應。”
齊輕舟將臉埋進他的肩窩裏“準旨。”
封妃冊典儀式也隆重鋪陳,比起登基儀式有過之而無不及,殿下朝臣痛心疾首。
到了後頭,齊輕舟自己悄悄拉著殷淮走了。
春日的芍藥開得好,白色扶桑、橘紅石榴打了骨朵兒,青草池塘與金魚,有鳥雀立於海棠枝頭,碩大花團與劍葉被春日豐沛濃稠的雨水浸濕,姿容舒展開闊。
姿容絕豔的新晉貴妃牽著俊秀挺拔的年輕帝皇走在鋪滿春光的長長宮道上:“殿下,抬頭。”
碧翠柳梢上立了一隻白鳥,毛羽豐翼漂亮,漆目紅嘴,神姿俊俏。
“像殿下。”殷淮說。
齊輕舟眨了眨眼:“哪兒像?”
殷淮嘴邊噙了點淺笑,在融融春光裏顯得溫柔:“臣以前一個人走這條路去司禮監當差,時常看見殿下在樹上跳來跳去。”
眉目如畫的少年一身月牙白裳,輕盈靈活。
他自樹蔭下經過,遠遠瞥一眼,心裏充滿羨慕。
“好自由。”殷淮感歎。記憶中那個少年好似輕輕一躍便能飛得很高很高,高過樹冠,高過城牆,高到能飛出這個肮髒室息的囚籠。
一隻白鷺入青天,扶風直上九萬裏。
齊輕舟不知道原來自己從南書房逃課早就被人發現了,瞬時有些尷尬,他那會兒爬上樹是為了撿風箏。
“是很自由,”他扣住殷淮的手認真道:“但是掌印一定要知道。”
“那隻自由的白鷺飛得再高再遠也會回到你身邊。”
“你是他的歸宿。”
“我是嗎?”
“你是。”
作者有話說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舍不得大家,番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