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那是夾雜著目的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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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隨後的一個周內,相似的場景在城內城外不斷地上演。
    前三天,我明顯感覺到希洛慢慢變得急躁。她對我展開的刺殺頻率明顯偏高了,要知道刺客一旦失手,目標短期內的警惕性會飆升,很難再找到一個好的機會。而希洛完全不管這種常識性的東西,隻要我稍一鬆懈馬上就會出現,當然也幾乎每次都會失手。
    唯一麻煩的就是我睡覺的時候。
    第二天的時候希洛采取老辦法,從橫梁上吊根繩下來,發動突襲。那次我睡得比較熟,她差點得手,短刀劃開了我胸口的衣服,也在我胸前留下一條長長的傷口。血流的到處都是,我雖然反手就把希洛按著腦袋壓在了地上,但那天晚上真的相當驚險。
    第三天晚上,我照例脫了衣服去洗澡,然後剛剛半隻腳踏入浴缸,希洛就從水裏鑽了出來,我猝不及防之下向後倒去,結果正好滑了一跤,勉強躲過了這一刀。希洛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亞麻色的齊耳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紅潤的唇邊還掛著幾縷發絲。因為在水裏泡了太久的原因,一雙眸子蒙著一層水霧,比往常多了那麽兩三分靈動的感覺。
    趁我摔倒,希洛又試圖動手,不過被我絆了一下,跌回到浴缸裏。
    她小小的身子在浴缸裏掙紮著,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我已經順利從地上爬起,她也沒了最後的機會。
    希洛吐掉剛才慌亂中喝的水,橫刀攔在身前,坐在浴缸裏,警惕地看著我。
    我沒好氣地說道
    “怎麽了,還想跟我一起洗是嗎?年紀不大,想法倒不少。告訴你,不可能!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希洛有點惱羞成怒。
    雖然從神情中看不出來,但明知道正麵硬剛是打不過我的,她還是沒有跑,反而掙紮著從浴缸裏站起來,揮刀朝我砍過來。
    我按住她的腦袋,把她又按回了浴缸裏,說道
    “行了,好不容易有機會洗個熱水澡。自己洗完,然後該上哪去上哪去吧。”
    過了半個小時,我再進去洗澡,發現窗戶是開的,浴衣少了一套,大概是被希洛帶走了。
    由於少的是白凰那套,後麵還引起了不小的風波。白凰堅稱除了我之外沒人有理由偷她的浴衣,直接稱呼我為變態。我沒辦法,隻好暗示一下除了我以外還有赫吉也是男的,也有作案動機,白凰這才作罷。
    從第四天開始,能感覺到希洛對我稍稍有一點不一樣的情感了。
    並不是什麽狗血的愛情故事,甚至連好感都算不上,隻是“習慣”而已。
    就像是街邊的野貓,一開始很怕人。你拿著東西去喂它,它會遠遠地躲開,等你放下東西走了,去到很遠的地方,它才會悄悄跑過來,嗅一嗅,然後小心地吃掉。但是你重複這件事,就可以一點一點接近那隻野貓,因為它習慣了你給它食物這件事。
    在我看來希洛也是如此。
    每次她刺殺失敗我都會放她離開,她就逐漸產生了一種“我不會傷害她”的判斷。在我看來,這就隻是重複訓練形成的簡單反射而已,說白了就是一種習慣。
    那麽這種習慣有什麽好處呢?
    在我看來,這才是信任的第一步。
    第四天我去了一趟鑽角兔的養殖場,捉了兩隻正在冬眠的肥美兔子。然後就近熬了一鍋兔肉蘑菇湯。冬天的一碗湯絕對有著超出尋常的誘惑,幾口下去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正在我捧著湯打盹的時候,身旁突然跑過一隻鑽角兔。
    我向後看去,發現希洛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刀。
    見我看向她,她猶豫了一下,走了。
    看來是本來想趁我喝湯的時候刺殺的,沒想到這裏的兔窩太過密集,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窩,驚了裏麵的兔子,讓我提前察覺到了。
    我叫住了希洛,遞了碗湯給她。
    希洛捧著湯,沉默了一會兒,小口地喝下去。
    她牙口很好,喝到兔肉的時候就直接連肉帶骨頭全部嘎吱嘎吱地咬碎,咽下去。
    然後將碗還給我的時候,她突然出刀,刺向我的喉嚨。
    我抬手去擋。
    寒芒閃過。碗打翻在地,刀刃劃開肌膚,血濺在她臉上。
    希洛大口喘息了幾下,漆黑的瞳微微顫抖,突然轉身跑掉了。
    我掏出隨身準備的紗布,包紮了一下手腕。比起傷口的疼痛,希洛最後的表情引起了我更多的注意。她看上去實在有些反常,就像是……有些愧疚。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我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容。
    剛才那一下,其實我有預感她會出手的,我也可以躲的。
    隻是我沒有那麽做罷了。
    農夫與蛇的主角之一是蛇,但人是沒法像蛇一樣冷血的。一個燒糧草之前都要考慮會有很多人餓死的人,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真正冷血的人吧。就像她自己說的,她隻是不知道什麽是正確、什麽是錯誤而已。那麽很簡單,我讓她明白就好了。
    有的東西很好吃,吃過一次還想再吃一次,這是欲望。
    有人給了自己食物,讓自己可以吃得飽飽的,在冬天不會那麽饑寒交迫,這是滿足。
    而現在,自己要去刺殺那個人,手裏的刀刺破他的肌膚,血流的到處都是。
    這就是以怨報德。以此形成的慌亂與痛苦,就是愧疚。
    她不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嗎?
    可以,我利德教她什麽是感情。
    她神情冷漠,她內心嚴寒,我就去告訴她什麽是溫暖。用可口的食物,用暖洋洋的熱水……
    以及,用我的血。
    過去的這七天內,我不知道放水多少次,讓了她多少招。
    她要動刀,隨她去就是了。希洛幾次拿刀刺向我的頭顱、咽喉、心髒、小腹,最後都換了方向,隻是在我身上添一道傷口。她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茫然,越來越讓人心痛,說句不好聽的,一次次刺殺都沒能成功,她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了。
    然後,在一個北風幹澀的早晨,我去街上買早飯,遇見了正躲在巷子裏的希洛。
    她拿著刀,似乎在愣神,連我從她麵前不遠處走過去都沒有察覺到。
    我想了想……覺得是時候推進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