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到河邊的時候，見到的是蹲在那裏，一個人望著河水怔怔發愣的希洛。
    我走到她身邊蹲下，希洛先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移開目光，小聲說
    “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雙手合十向她道歉，跟她大致解釋了一下情況。希洛臉上看不出悲喜，不過似乎也沒有太生氣。隻是從一旁捉起一隻金須蟲，回答道
    “捉魚吧。用這個。”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她身邊用石塊圍了一個小坑，裏麵有大約五六十隻金須蟲在蠕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賣這個呢。
    冬天的金須蟲並不好抓，它們會藏在泥土中比較深的地方，而且隻有樹根附近有，靠吸食樹根的汁液為生，同時因為深入泥土也可以避開外麵的嚴寒。我本來以為希洛抓個幾隻就夠用了，沒想到她找來了這麽多。
    在看希洛的時候，發現她臉上有淡淡的倦意。眼角比以前稍稍下垂，頭發也亂蓬蓬的。耳朵和小臉都凍得通紅，一邊跟我說話，一邊輕輕往手上嗬著氣。她應該是今天很早很早就在這裏等我的，隻是我一直沒有來，她就一邊翻找著金須蟲一邊繼續等我。
    說不定，她還會想著類似於“對方會不會也早到一些呢”這樣等人的時候常常去想的事情。
    我把昨晚趕製好的釣竿遞到她的手裏，教她在鉤上穿好魚餌，甩杆入水中。
    希洛就抱著魚竿默默等著。
    我看她手指關節都凍得發紅，於是詢問她要不要坐到我身前。希洛並沒有回答，而是直接站起身，走到我麵前，坐在我兩腿之間的空地上，身子後仰，靠在我身上。我懷裏是她小小的身子，她懷裏是長長的釣竿。這樣自然要暖和一些，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兩個人的魚線不要繞到一起。像我這樣的老手還是拿捏得很穩的。
    不知道是不是新手運氣的原因，希洛那邊不到兩分鍾就有一條銀麟魚上鉤。把活蹦亂跳的魚釣上來的時候，希洛掏出刀一刀結果了魚的性命，並且立刻將它的肚子解剖完畢，清除掉內髒，放在一旁。
    在整個過程中，她沒有流露出一點溫柔，僅僅是把魚當做食材而已。
    但接下來希洛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半個小時沒有魚咬鉤，反而是我這邊釣上來兩條魚，被希洛一同料理了。
    希洛小聲嘀咕道
    “明明直接抓要更快的。”
    我笑著說
    “這也是釣魚的樂趣啊。直接抓的話，就沒什麽意思了。釣魚有一種生活的韻味，抓魚的話，就像是單純的生存了。”
    希洛又是用陳述的語氣問道
    “你很擅長釣魚吧。”
    我回答道
    “算是吧，魚咬鉤的時候，我會覺得很有意思。”
    希洛又等了一會兒，等到又是十分鍾，沒有魚咬鉤的時候，她忽然說道
    “所以也很擅長釣人心。”
    我眯起眼睛。希洛沒有看我，而是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寒風吹過，我盡可能幫她擋住風。這個問題我想了想，不知道怎麽回答，但也不打算隱瞞什麽，於是坦率地說道
    “人心的話，我會換一個方式。鉤直餌鹹，離水三尺，願者上鉤罷了。在鉤上，也可以走，縱身躍入水中，我也不會再去找。”
    希洛抱著釣竿，輕聲說
    “……所以，才讓人很容易地陷入其中。”
    她那邊總算有魚上鉤，希洛起竿，是一條大魚。不過這一次並非是銀麟魚，而是另一種魚肉很糯，適合熬湯的盧佳魚。希洛仍舊幹脆利落地殺掉魚，放在一旁，擦拭了手中的刀。
    等我們兩個加起來釣夠了十條魚之後，我從鐵桶中取出餐具，煮了一鍋魚湯。這次的魚湯中撒了米粒一起煮，煮成湯飯的模樣。希洛則對烤魚更感興趣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吃的時候醬汁已經全部都化在水中，沒有吃爽，這次她特地抹了很多很多的醬料上去。
    雖然那些醬汁其實都挺貴的，但我也沒怎麽心疼。
    等魚烤好的時候，我盛了魚湯，兩個人坐在一起，一邊吃魚一邊喝湯。
    希洛對自己烤的魚很滿意，吃的時候連穿著魚的樹枝都要舔的幹幹淨淨，魚骨都要嚼碎了吃下去。我的話要隨意一些，刺多的地方就不吃了，典型的敗家青年。結果我吃完的魚也被希洛拿走吃掉了。
    雖然很想吐槽這也算間接接吻，但想一想直接的都做過了，也就不好意思糾結這個了。
    等到吃的很飽的之後，我和希洛躺在地上，兩個人姿勢相近，都是撫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滿足地鬆了口氣。
    我側過頭去看希洛，發現她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幅度很小很小，但明顯是在笑。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希洛說道。
    我應道
    “可以啊，明年春天在這附近挖個水塘出來，放滿魚苗。等魚長成了，我們就來釣，到時候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片魚塘被咱們倆承包了。”
    “明年。”
    希洛重複了一下這個詞，抿著唇，說道
    “我一定來。”
    天色大好，暖陽灑滿人間。
    雲又高又遠，天色蔚藍純淨，完全想不到有神靈住在那雲端上。
    隻有這蒼茫大地上的百態人間。
    我與希洛就這麽躺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一直到魚湯和烤魚帶來的暖意漸漸消散，我才說道
    “回去吧。”
    阿萊雅與菲麗塔也快醒了。
    希洛重複了一遍，說道
    “回去吧。”
    她把自己小小的手塞到我的手心裏，我將外套披在她身上，牽著她的手，朝禦西城走去。
    然後，在距離城門有一定距離的地方，水泥路的中央，看到了一個帶著麵紗的女性。
    她神色不像希洛那麽冷，但也沒有任何溫柔在其中。
    而希洛在見到她的那一刹那，就停下了腳步，好似老鼠見到貓咪一般。
    年輕的女性站在那裏，不出手，不說話，不看我，隻把目光投向在我身旁的希洛。
    一段沉默過後，她的麵紗微微飄起，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化在風中
    “家家酒的遊戲還要玩多久呢？少當家。”
    希洛的手從我的手心中滑落出去，垂在身旁。她低下頭，小小的身子顫抖著，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好不容易揚起的嘴角落了下去，變回了平時的模樣。
    那一刻起，我看那位女性的目光再無半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