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渾水一潭誰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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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王都。
    大雪紛飛。
    側殿長廊盡頭,石階下的陰影中,三個人圍在一團。
    因為光影的問題,看不清他們的容貌。隻能看到其中一人穿著明黃色的長袍,另外兩個人,一個是紅色的錦緞官服,另一個是深色的玄鐵戰甲。靜悄悄的大殿角落,從著裝上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王族、一個文臣和一個武將,三個聲音都壓得很低。
    “白衣出城了嗎?”
    “早上出的城。說是去城外走走。”
    “走走……哼。都什麽時候了,還沒回來?我看他一準是去天月山那邊了!上次朝會的時候他沒提上次災民動亂的事情,就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這事,瞞是瞞不住了,那麽多凍死的災民,總不可能憑空蒸發了吧。”
    “我早說上次那八萬金幣貪不得,這回好了。那狗屁白衣要是真查出點什麽來,國王定了咱們的罪,誰也跑不了!”
    “不好辦啊……哎,我說,天月山的災民現在有多少?”
    “死的人少說五位數了……無家可歸者高達三十萬,山腳那些城市裏麵十室九空。上個月有人化裝成普通民眾來王都鬧事,打算攔下聖駕報案,多虧我們的人發現得早。”
    “處理得如何?”
    “打死了。”
    “那就好。”
    三個人沉默一會兒,王族成員問道
    “你們兩個,官職都不小了。他烏米是白衣卿相沒錯,可他不是貴族,是布衣、白衣!來王都這麽久了,你們兩個連他都沒法架空,將來我怎麽把大事交托在你們兩個手裏……我問你們,這次天月山的事,當真壓不下去了?”
    那文臣聲音細長,偏尖利,此時低聲下氣就如同夜裏的貓頭鷹一般
    “難辦啊。國王陛下向著他,現在天策府上將軍也跟他有來往。要是尋常的事情還好說,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這次在天月山給國王陛下修宮殿,是陛下明確吩咐下來的,糊弄不了;那麽多無家可歸的災民鬧事,總會有些硬骨頭跟我們過不去,那些人油鹽不進,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跳出來哇!”
    武將的聲音低沉,但同樣透著火氣
    “而卻那些災民要是給逼急了,進攻王都,到時候你我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王族中人壓低聲音問道
    “這個窟窿就沒辦法堵住?”
    文臣的聲音急切起來,尖聲道
    “補?拿什麽補……這筆錢早就進了朝裏列位大人的私囊了。我們三個人,分了還不足五千枚金幣。沒有那七萬五千枚金幣上下打點,這事能瞞到現在?不過,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國王陛下肯定已經聽到了些許風聲,隻是年關將至,三十六城主也即將到來,各方都不願意鬧。過了年,哼。”
    武將跺了跺腳,低聲喝道
    “他們吃肉,我們喝喝湯也就罷了!現在出了事,他們吃肉的抹抹嘴巴走了,要我們這些喝湯的頂鍋,這還有沒有道理、有沒有王法了?”
    “道理、王法?”
    文臣笑了起來,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
    “你你你,腦子不要就挖出來扔了吧。這筆錢是我們貪墨的,是我們送出去的,一切的主謀都是我們。我們手上是有賬本,但國王陛下他敢查嗎?真要牽連起來,朝裏麵哪有什麽幹淨的。他會拿我們開刀……這叫殺雞給猴看。”
    武將還打算說什麽,王族伸出手,向下壓了一下,說道
    “別急著吵……先想想辦法吧。”
    文臣低聲說道
    “當務之急是,白衣不能再查下去了。他這個時間還沒回來,閉著眼睛也能猜到他是打算在天月山住上幾天,搜尋證據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身旁平日裏隻有一個叫小鹿的書童跟著。我們派幾個能打的家奴,喬裝打扮成災民,悄悄地……”
    他做了一個“哢嚓”的手勢,壓低聲音說道
    “到時候就推說是亂民暴動,誰也查不出什麽的。白衣一死,那些硬骨頭們沒了挑頭的,這事兒也就鬧不起來了。”
    王族轉向武將,問道
    “有把握嗎?”
    武將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
    “可以試試。讓人先把那些家奴的家人接出來,然後跟那些家奴們打聲招呼,如果事情敗露,馬上自盡。否則要他們一家老小的命。這樣即便沒有成功,也肯定查不到我們頭上。”
    王族成員歎了口氣,語氣中透著些許陰狠
    “多派些人。王府中幾個死士也跟過去,務必要讓白衣死在天月山。”
    剩下兩人同時說道
    “是,殿下。”
    似乎是被這個稱呼蟄痛了神經,那人身子一顫,手慢慢捏成拳,低聲喝道
    “殿下……這些年哪裏有人把我當成什麽殿下……!”
    他深深喘了一口氣,說道
    “如果這次在天月山殺不掉白衣,就隻能采取一些別的做法了。”
    剩下的兩個人都湊近了一些,低聲問道
    “還有別的做法嗎?”
    王族沉默不語,一隻手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丟給文臣。
    文臣拆開信函,看了看裏麵的內容,聲音突然高了幾分
    “這、這是——”
    他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的信也飄落在地上,整個人恍然失神一般,喃喃說道
    “不行,不行!出賣自己的同胞,這與禽獸有什麽區別?要真是這樣做,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了!”
    武將從地上撿起信,瞥了幾眼,也不開口。
    王族冷笑一聲,說道
    “千古罪人?我們早就是千古罪人了!到現在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你有能耐了啊?天月山三十萬人無家可歸的時候,沒想過自己要遭到萬人唾罵?告訴你,這事如果成了,沒有人敢再說什麽,那些史官自然會替我們粉飾,此後千秋萬代,都隻會記得你的美名!現在本王隻問你一句,做,還是……不做。”
    武將上前走了一步,同樣看向文臣。
    文臣似乎明白了什麽,手指發顫地指向武將與王族,恨聲道
    “你們早就商量好了?”
    武將哂笑一聲
    “我們粗人想不了那麽多。不做是死,做了可能活下來,榮華富貴享都享不完。這還有什麽要考慮的?”
    文臣艱難地喘著氣,過了一會兒,聲音嘶啞地說道
    “隻希望那白衣能夠乖乖地死在天月山。否則,你我也別稱什麽本王、本官、本將了,全部都是趴在地上,向別人搖尾乞憐的狗!全部都是穿著錦繡華服的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