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事情白凰應下來了，白鳳那邊自然也不會含糊，用不了多久就高調地把流石送來了禦西城。
    我也有幸見到這位因負麵新聞成名的傳奇鍛造師。
    “先說好了，姑奶奶隻負責把人帶到，之後怎麽樣，都跟我沒關係。”
    馬車旁，白凰雙臂抱懷地說道。
    她的聲音不小，似乎完全不避諱讓馬車中的人聽到，說完就徑自離開了。
    在她走後，馬車中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臂。大概是白到鬼片裏那種程度，隨後馬車的簾子被拉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一隻腳踩在地上，扶著馬車緩緩走了下來。他沒有看我，隻是盯著腳下的水泥地，默默地發著呆，像極了被叫出去罰站的學生。
    “流石是吧，你的事我從白凰那裏聽說了。”
    聽到我這麽說，流石微微抬起頭，以極快的速度瞥了我一眼，然後又垂下了腦袋。
    不過拜此所賜，我也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客觀來說，流石長得還不錯，有做小白臉的潛質，不愧是能入贅吉平田家的男人。但給人的感覺卻很邋遢，深藍色的頭發因為過於長而擋住眼睛，臉上也有很強的油膩感。好在劉海不是很厚，抬頭的時候能看清楚他的大致容貌。
    黑眼圈濃鬱到似乎下一刻就要猝死，明明身材比我要高，卻因為彎腰駝背，似乎反而還要比我矮一點點了。最主要的那雙眼睛，已經不是死魚眼的級別了，其中透露出來那種龐大的絕望、痛苦、焦慮，仿佛要冒黑霧了一樣。
    不不不，再怎麽說眼睛冒黑煙也有點太恐怖了。
    隻是這樣的感覺而已，因為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了，所以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中又走出了一個中年人。他看上去像是個老紳士，是真正意義上的紳士那種。雖然衣服破破爛爛的，還打著補丁，但一身的氣質還是很不錯的。帶著一頂圓頂帽，嘴唇上方蓄著上翹的花白胡子，拄著一根拐杖，下車後朝我深深一躬，說道
    “見過城主大人。”
    我打量了他幾眼，問道
    “你是……跟著流石一起離開吉平田的那個管家？”
    “多謝城主大人還記得……正是。我的名字是納魯，之前受流石大人照顧，所以自願與他一同流浪。不……現在應該已經說不上流浪了，城主大人能夠收留我們兩人，我們對此非常感謝。”
    我多看了他兩眼。
    感覺這個管家還挺會說話的。
    流石聲音低沉地念叨道
    “收留……在哪裏對我來說都一樣。像我這樣的殺人犯，能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其他人的恩賜。城主大人不用有什麽顧慮，隨便使用我就行了。隻要我沒死，多少活兒都可以做。但希望城主大人每個星期給我半天的時間，如果我需要什麽材料，也希望城主大人能盡可能給我……當然不是免費……用這個抵我的工資就可以了。”
    這麽好應付的嗎。
    望著他那毫無生氣的表情，我不由地問道
    “你要材料做什麽？”
    流石微微抬起了頭，麻木地說道
    “做我的東西……隻有我能做出來的東西……”
    說起來，確實剛剛聽白凰講過。
    傳說流石殺了自己的妻子，也是為了完成他的某一個偉大的鍛造作品。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被吉平田趕出來之後，他還在一邊流浪一邊繼續著自己的開發工作。
    “你現在還在做嗎？有什麽原因嗎？”
    我問了一句。
    流石嘴唇顫了一下，回答道
    “這是我人生的全部了……我最後剩下的東西……可以說是我活著的理由……”
    他神神叨叨地嘀咕著，看上去就像是陰雨天在操場上艱難爬行著的蜜蜂。
    已經讓人感受不到活著的概念，隨時都可能步入死亡。
    未免有點太陰沉了吧！
    管家納魯很抱歉地對我說道
    “實在對不起，城主大人。流石大人最近的精神狀況不是特別穩定。”
    我點了點頭
    “看出來了。一直是這樣嗎？”
    “隻能說頻率很高……也和天氣有關。”
    “和天氣有關？”
    “是。晴天、陰天、霧天、雨天、雪天會表現的明顯一些。”
    “那不基本就是每天都在消沉嗎！”
    納魯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這家夥也不容易啊。
    和消極的人相處久了，自己也容易變得消沉起來。不是每個人都能把別人從泥塘中拉出來的，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從泥塘裏出來的。
    流石很認真地朝向我，低著頭說道
    “很抱歉消沉的模樣讓城主大人看見了……不過沒關係，從今天開始，我會全心全意地把自己融入牆角的垃圾堆裏去的……城主大人不用在乎我這樣的人，隻要把我當成方便的道具去用就可以了……輸入材料就能輸出裝備，現在的我就是這樣的存在。”
    說完，他又低下了頭。
    望著他那一身染滿風塵的衣服，我撓了撓頭，說道
    “總而言之，長途跋涉辛苦了。衝個澡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也不遲。”
    流石回答道
    “不用了。有那個時間的話……我想先看看鍛造室……就是以後工作的地方。”
    納魯在旁說道
    “是這樣的，城主大人。流石大人每天休息時間很短，而且大概一個周左右才會洗一次澡。”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在禦西城，就按我的規矩來。”
    稍微有些強硬地把流石推去了浴室，後者也沒有再拒絕。
    似乎是覺得拒絕遠遠比洗澡要麻煩。
    浴室內響起嘩嘩的水聲，我和管家納魯站在門口。納魯朝我再度一鞠躬，說道
    “非常感謝，城主大人。不知道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我看了一眼納魯，回答道
    “目前來說，還是照顧好流石的起居吧。我並不打算給他安排新的傭人，所以他的日常生活還是先委托給你。”
    “我明白了。還有，城主大人，我跟著流石大人流浪三年了，有一點很清楚。他雖然有些懶惰，但其實真的是個好人。至少現在，他已經改過自新了……”
    我平靜地說
    “無需多言，我會用自己這雙眼睛去觀察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浴室內的水聲停了下來，隨後是布料摩擦的聲音。
    在出來之前，流石的聲音先一步傳了出來
    “洗好了。接下來就是看一下鍛造室了吧……不如說，請務必帶我去看一下……！”
    再度提起鍛造室，流石那昏暗的眼神中總算亮起了一絲神采。
    正好，我也想試一試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