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三年隻為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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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流石花了兩秒鍾才清醒過來。
    本就因為冷水刺激的大腦在那一刻幾乎完全宕機,短短的六個字就好似他在做實驗時炸裂的那些刀劍,衝擊力瞬間奪走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而在反應過來的瞬間,流石猛地一用力,盡管他的全身都被手腕粗的鐵鏈捆住,一腔的憤怒卻是根本就束縛不了的。
    “秀——茲——!!”
    暴怒的吼聲在狹小的監牢中回蕩著,震得每個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
    回應他的是一記重拳。
    流石的左眼被打的浮腫起來,睜都睜不開,右眼目眥欲裂,布滿了血絲。在挨了一拳的情況下,流石沒有半分的衰頹,反而拚命地掙紮。如果不是被鐵鏈綁了個嚴嚴實實,他現在必定會使勁渾身解數朝秀茲撲過去,哪怕不是對方的對手,哪怕被活活打死,他也要從對方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可此時此刻,他的憤怒中卻帶著濃鬱的絕望。
    他隻是個普通人,沒有掙脫鐵鏈的力量,連掙紮都顯得如此可笑。
    秀茲也需要一個途徑來發泄這些年的怒火,現在的流石已經有了當沙包的價值。他喜歡毆打那些會反抗的人,盡管為了安全起見,他隻打算給他反抗的心,不打算真的給他反抗的力量。
    困獸猶鬥是他喜歡看到的,但身為吉平田本家的公子,他的命比流石值錢多了,不可能以身犯險,與他堂堂正正地打一場。
    因此無論流石怎麽叫,等待他的都隻是秀茲單方麵的毆打。
    等到流石胸口和腿上的衣服都灑上了大量的鮮血,秀茲停下了手,繼續說道
    “三年的流浪還沒讓你清醒一點嗎?流石,我跟你注定不是一路人。出事後,我第一時間找到我的父親,布置好了一場天羅地網,把所有的事情都嫁禍到了你的頭上。如果不是你還有一點價值的話,我完全可以當場殺掉你。但我想看看,讓卡麗莎癡迷到那樣的鍛造技術,到底會是什麽樣子。所以我放你走了,讓你能夠繼續你的研究。”
    流石沒有說話,隻是凶狠地瞪著他。秀茲說完之後,流石快速向旁邊的納魯瞥了一眼。
    秀茲擦著拳頭上的血,微笑著說道
    “但隻是放你走的話,局麵會變得很不可控。所以我加派了一個人到你的身邊,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確認你完成你的研究之後,把你騙回來。說實話,阿茉能把你帶回來,我很欣慰。但哪怕她下不了手,你也不可能順利離開與風城了。”
    流石對納魯說道
    “我以為你是個忠心的人。”
    納魯脫了帽子,朝他深深一躬,說道
    “我是個忠心的人,但比起流石大人,我優先忠於吉平田家族。我在這裏長大,一生都在這裏生活。在家族沒有命令的時候,我會盡心服侍流石大人,但一旦家族有需要,我以家族的利益優先。我能夠為流石大人做的,就是幫流石大人瞞著潛入的事情,直到流石大人做出想要離開的決定,再把一切報告給吉平田家族。”
    流石沒有回答。
    秀茲冷笑道
    “不必奇怪,流石。那年你從我身邊奪走了卡麗莎,如今我也會從你手上奪走一切。你的容身之所,你身邊的管家,你的女兒……說起你的女兒,可比你懂事多了。”
    秀茲抬起頭,就像是想起什麽開心的事一樣,一邊在屋子裏踱步,一邊說道
    “剛開始,我隻是覺得她長得很像以前的卡麗莎,才決定收養她的。但這三年,我覺得她真的太棒了,是我最喜歡的模樣。在對鍛造的熱忱上,她與她的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她比起自己的母親更有眼光,能看出我的種種優點,對你這個親生父親恨之入骨。等把她養大了,我會和她結婚。卡麗莎沒有死,死的隻是一個變質了的庸俗女人而已。真正的卡麗莎還在我的身邊,我將永遠地擁有她。”
    提起阿茉的瞬間,流石身上的怒氣瞬間消散了不少,轉換成一種悲哀。
    然而當秀茲說到要強娶她的時候,流石再度開始劇烈地掙紮。
    秀茲仍然火上澆油著
    “這些年,她對我幾乎言聽計從。有的時候我喝多了酒,把她看成卡麗莎,用酒瓶把她打的頭破血流,她都會一邊哭一邊趴在我的腳邊道歉。我當著別人的麵罵她的老媽,她都會站在我的一邊,替我說話!這三年,我徹底把她調教成了我的專屬奴隸。要不了多久,我會讓她在床上也同樣的聽話。”
    “你做夢——!!”
    秀茲一拳把流石砸的滿嘴是血,讓他那破破爛爛的嘴唇光是說話都要承受極大的痛苦。
    秀茲病態地笑著,捏著流石的臉,說道
    “來,求我。承認你與我相比什麽都不是,承認卡麗莎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流石深深地低著頭。
    腦袋嗡嗡作響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來了許多年前,自己的師父布羅馱斯因為給狗看病這件事,不許他回鄉祭奠父母。在布羅馱斯的眼中,流石的父母還沒有家養的狗重要。
    以前的他麵對的是身份上高出自己一頭的師父,現在的他麵對的是身為貴公子的秀茲,以及秀茲背後為他撐腰的整個吉平田家族。有些事看起來變了,其實沒有變。他確實變強了,但眼前的boss卻始終穩穩地高出他一個等級,讓他的每一次挑戰都像是蚍蜉撼樹。
    整個吉平田家族高高的圍牆就好像一層結界,將他困死在這裏。沒人關心他的死活,等以後當他的死訊傳出去之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拍手稱快,不知道會有多少鐵匠拿他的事來教訓自己的學徒。
    所以這次,流石認輸了。
    他歎了口氣,像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歎掉一樣,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以前就是,現在也是。和您比起來,我一無是處。阿茉的身上流著我的血,生來就配不上您,請您……放她一馬。”
    秀茲開懷大笑。
    他捏著流石的頭發,膝蓋狠狠地撞在他的臉上,把他隨手丟在一邊,說道
    “這我可沒法保證了。在那之前,我給你仁慈。我會把她找來,讓她看看你這副狼狽的樣子,讓她看看自己的母親當初做了何等錯誤的選擇!然後,你把這三年做的所有研究成果告訴她,也告訴我。這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價值,阿茉的未來如何,就看你到底能拿出什麽樣的成果了。”
    流石平靜地點了點頭。
    秀茲笑了笑,在心裏打定主意。
    流石肯定是要殺的,他沒打算讓這個看不順眼的人活著。過幾年他繼承了吉平田家族家主的位置,就會風風光光地辦一場婚禮,把阿茉娶進來,看著這個長得跟卡麗莎一模一樣的女孩子盡心盡力地服侍自己。甚至教她一些話,讓她扮演自己母親的角色,這樣更有趣。
    反正從這些年來看,她早就已經被富足的生活麻醉了,為了繼續過大小姐的生活,她什麽都肯做。
    秀茲招了招手
    “把阿茉帶過來!”
    納魯馬上出門。
    秀茲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對流石說道
    “說起來,之前還有個叫羅梅的女人,肯幫你給阿茉傳話吧。不久之前,我把她找了出來,不用怕,沒做什麽。她也老了,經不起折騰了,我讓人把她的舌頭割下來,再打斷了兩隻手,讓她這輩子都不能說、不能寫,什麽活都幹不了。然後把她趕出了吉平田家族,也不知道她能活幾天。”
    流石好似已經聽不見了一樣。
    秀茲搬了張椅子坐下,又跟他講這些年阿茉做過的事,像極了小孩子炫耀自己剛得到的玩具。
    不久後,納魯忽然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不好了、秀茲大人。阿茉大小姐她出府了!!”
    秀茲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
    “怎麽可能?不是一直都讓人盯著她嗎?”
    納魯急切地說道
    “地牢外需要我們的人守著,為了避免人多眼雜、讓其他人聽到些不該聽的,原先派去盯著阿茉的那些親信,都抽調回來了……”
    “門衛呢?門衛也是一群廢物?為什麽放她出去?為什麽不先通知我?”
    秀茲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多。
    納魯艱難地喘勻了呼吸,說道
    “阿茉大小姐早有準備,在給門衛的茶水中下了藥,門衛對大小姐信任至極,完全沒有發現……”
    秀茲一腳踹在納魯的胸口,把他幹瘦的身體踢得倒飛而出,摔在牆腳。
    他怒氣衝衝地出了門,心裏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趕忙讓人找了馬,準備追出去。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與風城的中央是城主府,相鄰的是內政處,也就是俗稱的官府衙門。
    每個衙門的前麵都豎著一麵鼓,名為鳴冤鼓。
    現在,褪去了一身華貴錦繡的阿茉,身上穿著雪白的喪服。
    她握著鼓槌,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砸在了鳴冤鼓上。
    雄厚的聲音立刻傳遍全城,城中衛隊迅速集結,開往內政處。
    今年不過八歲的阿茉跪在那裏,滿臉淚水,深深叩首,以極有條理的聲音說道
    “卡麗莎與流石之女阿茉,狀告吉平田家族殺害家母、囚禁家父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