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吉平田家主用質問的眼神看了一眼秀茲。
    秀茲的目光中則是深深的疑惑。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的人知道這件事。除了秀茲之外，前前後後隻有四個人了解這個秘密。侍女雪音已經死了，死人不能開口說話；吉平田家主是他老爹，也不可能出賣他；阿茉是流石女兒，說出來的話不足為據；納魯對吉平田忠心耿耿，直到現在也沒有開口的想法。
    他實在想不到這個半道殺出來的少年能從哪兒弄來一個人證。
    很快，屋外的人群中就讓開了一條路，一個布衣布裙、戴著麵紗的女人緩緩走了進來。雖然她遮住了半張麵容，但僅僅是一眼過去，秀茲就略微放下了心。
    他根本沒見過這個女人。
    利德卻笑著介紹說
    “這位是靈霜小姐，曾經負責貼身保護秀茲公子的安全。卡麗莎被殺時，靈霜小姐也在場，但迫於秀茲的壓力，一句話都不敢說，隻能視而不見。今天被阿茉小姐的勇氣感動，決定挺身而出，伸張正義……”
    秀茲大聲喝道
    “我根本不認識她！”
    “靈霜”卻平靜地開口道
    “小女子十年前被買入吉平田家族，一直以來暗中保護秀茲公子。秀茲公子每天早上六點鍾起床，一早餐帶肉，二四六早餐全素，周天則不葷不素隻吃穀物。每天工作內容各不相同，多為交際、應酬等，但下午四時必定開始練武，一直到晚上七點。一個月有四次馬術課程，七次擊劍教學，十年未改。夜裏九點上床休息，睡前有閱讀習慣，讀物多為家族內的藏書和收支賬簿，讀完後習慣放在右手邊床頭櫃第三個抽屜中。”
    秀茲猛地瞪大了雙眼。
    靈霜繼續說道
    “十年養育之恩，小女子虧欠吉平田家太多了。所以三年前我一言不發，算是默許了這件事。但沒想到你們不但要殺害卡麗莎大小姐，連流石與阿茉小姐都不放過……！吉平田家族已經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小女子不能坐視它在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因此哪怕是為了家族的利益，我也必須站出來說話！”
    秀茲顧不上還在內政處，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靈霜的鼻子氣急敗壞地說道
    “你少在那裏血口噴人！我們吉平田家上上下下，從來就沒見過你！”
    利德笑了起來，不無諷刺地說道
    “既然是暗中保護，下人們沒見過自然是理所應當。至於秀茲公子說自己沒見過……既然阿茉因為一個流石女兒的身份就被剝奪了證詞的合法性，那麽秀茲公子作為被告人，說出來的話想必也不可信吧。”
    秀茲被噎的滿臉通紅。
    吉平田的家主沒有摻和進來。耍嘴皮子的事他不會做，相反，他現在更疑惑秀茲的作息生活到底怎麽泄露出去的，這個叫靈霜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好在她知道的也不算特別多，沒有決定性的證詞，自己這邊固然無法自證清白，靈霜也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她確實是吉平田家的侍女。隻要自己咬定從來沒見過她，局麵就仍然能僵持住。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
    “靈霜……確實是秀茲身邊的人。”
    吉平田家主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高台上坐著的那位。
    淮王世子凱亞誰都沒有看，用折扇輕輕敲擊著手心，眯著眼睛凝望著天花板，看起來是在回想什麽，聲音卻帶著幾分無奈的妥協
    “若幹年前本世子參加吉平田家的聚會……曾經在秀茲身後見過這位靈霜姑娘。一晃都這麽些年了，靈霜姑娘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見凱伊神色茫然地看向自己，凱亞默默地搖了搖頭。
    凱伊頓時說道
    “既然如此，靈霜小姐的話語可以作為證據。再加上雪音的遺書，這個……”
    他似有不甘地盯著自己的哥哥，見凱亞深深皺著眉，許久都一言不發，才總算泄了氣，用城主令在桌上敲了兩下，慢吞吞地說道
    “秀茲殘害卡麗莎、嫁禍於人的罪過坐實，罪無可赦，立斬不留。吉平田家主包庇罪犯、欺上瞞下，抄沒半數家產，監禁三年。納魯知情不報，流放到邊境充軍。流石……無罪釋放，三年前殺妻案是我判決有誤，今日起，由我來幫忙洗刷汙名。諸位……可有異議？”
    秀茲和吉平田家主同時開口，大聲反抗
    “我我根本沒見過那個臭表子，你們這是栽贓汙蔑——”
    “城主大人，那幾車財物……”
    凱伊煩躁地擺了擺手，說道
    “來人，把他們的嘴堵上。利德，你還有什麽異議嗎？”
    利德揣著手，說道
    “秀茲罪惡滔天死不足惜。但我作為王族使者，不打算讓他在這裏被簡簡單單地一刀砍了。既然與風城城主已經做出了死罪的判決，這個人就由我帶走了。”
    凱伊看了一眼凱亞，凱亞仍然沒有看他。
    凱伊心裏湧起一陣不滿。凱亞的態度轉變的太快了，凱伊固然不敢跟自己的哥哥作對，但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心裏也十分不爽。莫名其妙地給秀茲他們定了罪，還把秀茲交給了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毛頭小子，凱伊作為與風城的城主，直接登上了今日的丟人之巔。
    但凱伊沒有辦法，隻能說道
    “既然如此，就交給你了。是殺是留，我也不管了。”
    阿萊雅走向秀茲，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突然有人扔出了石頭，正好砸在利德的腦袋上，鮮血將漆黑他漆黑的頭發粘的一縷一縷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人群中有人高呼道
    “保護秀茲公子，別讓秀茲公子被這些奸人帶走！”
    很快有人附和。
    在他們眼裏，既然自己可以通過向手無寸鐵的流石與阿茉扔雜物來伸張正義，自然也可以如法炮製地給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少年上一課。凱伊才擔任城主幾年，吉平田家族早已在這片土地經營上百年，支持後者的人更多一些。
    然而這一次，他們似乎踢到了鐵板上。
    利德沒給他們麵子，阿萊雅也不會放過敢對少爺動手的家夥。
    血濺五步，為首一人緩緩倒下。阿萊雅神態冷漠甩去劍上的血，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劃過，剛才還義憤填膺的與風城民眾一時間鴉雀無聲。
    “回去了。”
    利德說了一句，語氣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門外的民眾自動讓出一條路，唯恐避之不及。
    阿萊雅用劍柄將秀茲直接砸昏，扛在肩膀上，走出幾步，回頭看向流石與阿茉，一劍揮出，劍氣精準地將流石一身的枷鎖全部破開。阿萊雅再一抬手，插在凱伊頭頂的那把劍也飛了回來，穩穩地落在她的手裏。
    阿萊雅收劍入鞘，回頭追自家少爺去了。
    流石在阿茉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有些猶豫，就聽見遠遠地傳來一句
    “再不走，等會兒加班費沒了。”
    流石苦笑一聲，與阿茉一瘸一拐地朝阿萊雅的背影走去。兩旁的人對父女二人怒目而視，卻沒有一個敢出手的。負責殿後的靈霜朝凱亞、凱伊兄弟二人鞠了一躬，彬彬有禮地說道
    “多謝兩位大人，小女子也告辭了。”
    凱伊沒有說話，凱亞的手掌按在額頭上，疲憊地說道
    “慢著，讓你的人從與風城離開。”
    靈霜微笑道
    “這可由不得我做主，不過我可以幫世子大人問問。若是我家主人認為與風城已經不值得防備，我自然會把人撤走。”
    說完，一拂衣袖，飄然而去。臉上的麵紗微微揚起，沒等人看清她的麵容，又落回了遠處。
    凱亞握緊了手中的折扇，“哢”的一聲，扇骨從中間斷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