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無法觸及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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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不知道是運氣使然還是自助者天助之,當卷柏捂著腹部一處重傷從前線退下來的時候,上千名士兵還是列好了陣型。雖然這陣型看上去遠遠還達不到真正的標準,但起碼夠用了。
    利能正在竭盡全力做著最後調整,見卷柏回來,頓時拍馬上前,對他命令道
    “卷柏,我已經製定好了作戰計劃。現在我把軍隊分成三支隊伍,一支交給你,你幫我牽製住禦西城的伏兵;一支由我大哥那邊的人帶著,圍剿剛才用劍破開我們軍陣的那個家夥;還有一支由我親自率領,直取禦西城!”
    利能說的豪氣衝天,狠狠地揮了一下拳頭,凝視著禦西城的城牆,說道
    “我就不信禦西城遭受攻擊,那些埋伏我們的混賬東西還坐得住!等他們回援,必定會露出破綻,到時候你我前後夾攻,把他們剁個稀巴爛……”
    卷柏打馬而過,任由利能說的天花亂墜,一個字都懶得跟他解釋。
    他縱馬到了列陣站好的士兵麵前,將長劍插回到劍鞘中,從身後取出長槍斜指向天空,大聲說道
    “別管剛才三公子跟你們說了什麽,現在開始全都忘掉!接下來,我會帶領你們發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衝鋒。你們要做的,就是牢牢地跟在我的後麵,相信我,相信你們身邊的人!隻要我們軍陣沒有潰散,三倍於敵的優勢就依然存在。”
    他的槍尖猛地向下一甩,臉上的密集的汗珠飛在空中。
    腹部的傷勢依然在不斷惡化,但腎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卻讓他短暫地忘記了疼痛。
    這一刻的他站在上千名士兵麵前,盔甲與武器都沒有利能那麽鋒芒閃耀,但不知為何隨著他身下的戰馬發出一陣嘶鳴聲,這張堅若磐石的冷酷麵容被所有人記在了腦海中。
    一直到他們戰死或在許多年後退役,他們都記得這張臉。
    這一刻,上千名士兵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聽從他的命令。
    利能氣的臉色發白,拔劍而出,朝卷柏厲聲說道
    “你要反抗我的命令?!”
    卷柏身旁的親兵同樣拔劍對立,他們的劍上還帶著猩紅的鮮血,讓利能不由地向後縮了縮。卷柏單手握著長槍,對利能說道
    “我無意違抗三公子的命令,但我也有我對部下的承諾,我想帶他們活下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三公子的錯誤判斷活活害死。三公子不妨自己冷靜一下想想,平推過去尚無勝算,再分三路無異於自取滅亡。”
    話音落下,卷柏緊握著手中的長槍,深吸了一口氣,大喝一聲,縱馬朝嚴陣以待的禦西城軍隊衝了過去。
    他大約是抱著有去無回,向死而生的心去的。
    於是士兵們也驅動起身體中最後的力量,跟在他的身後。
    禦西城的士兵不躲不逃,最前麵的士兵直接選擇原地架盾。
    厚重的鐵盾外麵是銀白色的尖刺,如同小型的拒馬陣一樣。卷柏不得不翻身從戰馬上下來,來不及收勢的戰馬撞在了鐵盾上,將五六名盾兵撞得向後齊齊退去,但自己也被釘死在了盾牌上。刺穿了戰馬的鐵盾變得沉重無比,盾兵們不得不丟棄盾牌拔出鐵劍準備迎敵。
    卷柏也就是抓住了這一刹那的機會,直接殺入了禦西城的軍陣中。
    三次點刺撞飛了三名士兵,又是一記橫掄逼退了眼前的士兵。
    卷柏的腹部的傷口崩裂開,鮮血直流。
    他見過眼前的陣,以前的他曾偷偷觀察過雲陽的軍隊,知道這種陣法是防禦陣中相當棘手的一種。除非能直刺入軍陣內部然後向外殺出四五條通路,把這種陣型直接從內部瓦解掉,不然這種陣法硬的就像是炸了毛的刺蝟一樣。
    所以卷柏現在隻能賭在這一點上。
    所幸在列陣完成後,他也開始受到軍陣的加護,不然隻怕頃刻間就會被淹沒在人群中。
    卷柏在逼退了禦西城的數名士兵之後,立刻身先士卒,趁亂帶人掩殺進去。
    他帶著軍隊在禦西城的陣型中撕開了一道口子,也殺傷了數十名禦西城的士兵。但越是作戰,卷柏越是暗自心驚。他很快就發現,禦西城的士兵沒有退,也沒有亂。無論倒下多少同伴,他們都像是不知疲倦一樣奮勇上前。
    在察覺到槍法相差較大後,禦西城的士兵持劍與卷柏貼身肉搏。
    陣線收縮,卷柏的槍法也很難施展開。
    一劍橫劈過來,卷柏豎著槍去擋,槍身頓時發出一聲悲鳴。幾劍過後,整把長槍竟是直接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卷柏愣了一下,丟了槍,拔出腰間的劍,一劍劈在那名士兵的鎧甲上。這一次他用上了自己並不精通但多少學過一些的劍道,劍刃破開了那名士兵的鎧甲,直接將他砍翻在地。
    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禦西城的士兵又一次朝他圍攏過來。
    卷柏從眼角的餘光看到許多跟著他殺過來的士兵被整齊劃一的槍陣直接挑飛刺穿,就像雞蛋撞碎在堅硬的磐石上。三倍的優勢沒有發揮出勢如破竹的效果,對禦西城的軍隊造成的殺傷十分有限。
    卷柏心裏清楚,自己這邊的人到極限了。
    他們依然想奮勇殺敵,甚至拚命地向前和禦西城的士兵拚命,但長期的魔鬼訓練與食不飽腹的痛苦折磨讓他們握著兵器的手已經開始打顫,刺出去的攻擊也是疲軟乏力。要知道在禦西城的士兵還在林間休憩、以逸待勞的時候,自己這邊的人正頂著豔陽天汗流浹背地行軍。
    卷柏咬緊了牙齒。
    他攥緊了手中的劍,又一次殺向一名朝他衝過來的禦西城士兵。
    ——無論懷抱著怎樣的絕望與不甘,戰場之上都隻有生死兩個結局。
    對劍的那一刹那,卷柏的力道顯然要更勝一籌。但他隻覺得手上的勁道一空,身體不自然地開始前傾。卷柏猛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劍,雲陽校官才有資格使用的佩劍被無名小卒手裏的武器直接砍成了兩截。
    這說明方才長槍斷裂根本不是偶然,對方在軍備上明顯要超出這邊一個等級。
    卷柏收不住前傾的勢頭,索性直接迎了上去。
    那一刹那,他看見了那名士兵眼中的光亮,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普通士兵眼中的光亮。
    那雙眼睛中充滿了對生活的希望,充滿了悍不畏死的凶狠,甚至還隱約帶著對戰爭的渴求與熱忱,與自己這邊早就雙目無神麻木不堪的士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完全沒在怕的!
    卷柏的斷劍刺入了那個人的胸口,可惜沒有捅到他的心髒,但至少應該是重創了他的肺部。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那名士兵哪怕倒下的時候也緊緊地攥著他的腿,無論如何都不肯鬆手。卷柏想要補刀,但周圍的士兵已經一湧而上。他隻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沉重地撞在太陽穴上,隨後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