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天下本應是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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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南楚領地·雲夢澤。
    黑衣青年弓弦如滿月,一弓發三箭,眨眼間咆哮山林的猛虎就被釘穿了咽喉、脊背與腹部,前爪猛地拍下,掙紮著喪失了生機。
    黑衣青年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對身後的人吹噓道
    “怎麽樣小白,你黑哥這一手一弓三箭,別的不說,就說這精準度,其他人做得到嗎?”
    他身後跟著的是一個冰塊臉的白衣青年,此刻兩隻手揣在袖子裏,懷抱著一把劍,麵無表情地回答道
    “在我們西秦,弓兵隊隨便挑出來一個人,弓箭勝你十倍。”
    黑衣青年擺了擺手,說道
    “可他們又來不了我雲夢澤,自然也沒法在這獵殺老虎。所以就實際情況來說,我黑爺就是雲夢澤射虎第一人,這你總得承認吧?”
    恰逢物產豐饒的雲夢澤內又浮現出一隻猛虎的身影,黑衣青年正欲再表演自己的射虎絕技,手中的長弓卻突然被白衣青年一聲不吭地拿走,連帶著身後的箭壺也被摘了。白衣青年把無處安放的劍叼在口中,解放出雙手張弓射箭,一弓四箭不停連發,箭壺內滿滿的一把箭眨眼間就見了底。再看林間的猛虎,已經被一圈箭圍攏在其中,還維持著匍匐蓄力的動作,卻怎麽都不敢撲過來,就在那裏傻乎乎地發愣。
    白衣青年棄了弓,把口中咬著的劍拿下來,淡淡地說道
    “現在,不是了。”
    說完,他又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猛虎說道
    “你走吧。”
    猛虎這才跳出了箭陣,走了兩步,還回頭看了一眼,這才夾著尾巴跑掉了。
    黑衣青年拍了拍胸口,爭辯說
    “——那也是第二人!”
    白衣青年卻已經懶得再搭理他,舌頭舔舔自己的手背,像隻貓一樣開始梳理頭頂翹起來的呆毛。黑衣青年也不在意,臉上是奸計得逞的笑容。他這個弟弟好不容易從西秦來一趟,自己想來想去就想帶他來雲夢澤體驗一下狩獵的感覺,畢竟西秦可沒有這樣珍奇走獸遍地跑的好地方。結果他這弟弟就抱著把劍啥也不幹,不費點力還真騙不到他出手。
    黑衣青年自然就是南楚領地的世子小黑,白衣青年就是西秦領地的世子小白了。
    從衣衫上就能很輕易地認出他們兩個,小黑穿著的衣服很有南楚的特點,都是短衣短褲,可以應對南楚潮濕的氣候,但做工卻又很考究。一眼看上去充滿粗獷的感覺,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哪怕是坎肩的領口都繡著一圈金色的紋理。小白則是標準的白衣長衫,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圍悶熱的空氣。
    小黑從腰間抽出一把嵌著各色寶石的匕首,摸著下巴湊到自己射殺的老虎麵前,尋思著從它身上弄點戰利品下來。小白看著他的背影,冷不丁地說道
    “朝北行,你去嗎?”
    “去啊,當然得去了……”
    小黑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小白說的是什麽,握著匕首的手抖了一下,說道
    “靠,怎麽忘了這茬了!我爹說今年讓你跟我一起去的。這可咋辦啊,等下還得帶你見一圈我南楚的貴族們,不然那幫老頑固又得說你不懂禮節。一來二去少說也得半個月,再去靈武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要是遲到了,大姐頭那關可不好過。”
    小黑顧不上再去看地上的猛虎,拉過小白的胳膊,說道
    “今年估計是去的人最多的一年了,上半年大姐頭那邊剛打了勝仗,鐵壁防線也立起來了,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也想進去一探究竟。咱們倆得有十來年沒和大姐頭再見麵了好吧,這次正好去幫她撐撐場子。出發,動起來了小白!要哥哥背你嗎?”
    小白啪的一下掙開了兄長的胳膊,腳尖在地麵上輕輕一點,身體瞬間消失不見,再出現已經是在數十米外。
    小黑撓了撓頭,趕忙跟了上去。
    ……
    雲海領地·不夜城。
    優雅的房間內點著許多盞火燭,即便是昏暗的室內也被照的燈火通明。
    這段時間為了世子之位大打出手的白鳳與白夜都跪坐在蒲團上,麵前是坐在圈椅上的雲海領主。雲海領主揭開茶杯蓋,吹了吹上麵漂浮的茶葉,飲下一口,視線在自己的兩個兒子之間悠悠地轉了幾圈,最終定在了白鳳身上。
    關於這兩個兒子搞的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心裏一清二楚。作為長兄的白夜勇猛有餘但智慧不足,聲望上也和自己的弟弟相差甚遠;白鳳有勇有謀又懂得結交四海豪傑,本應是繼承雲海的第一人選,隻可惜遺傳了雲海家天生的血冷症,能不能活過三十歲都是問題。
    他這個當父親的也難以抉擇,索性就讓他們各憑本事去爭便是了。反正這兩個人都很有分寸,無論怎麽爭都會把損失盡可能地降到最低。
    “這次要有個人,去靈武。”
    雲海領主慢吞吞地說道,觀察了兩個兒子的反應,才繼續說道
    “中原逐鹿,雲海向來不偏幫其中任何一方。但這是摸清靈武領地實力的最好機會了,這些年我們進入靈武的商人都受到了嚴格管製,探聽到的消息也都隻是盲人摸象。涉及到軍隊、城防之類的事情,更是兩眼一黑。這次你們去,可以親自看看靈武到底發展成了什麽樣子,我相信以你們的眼光,必定會大有收獲,這對我們雲海將來的發展路線有著至關重要的參考價值。問題是這次出行有很高的風險,不知道你們誰願意去一趟?”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次誰去誰吃虧。
    與巨人族交戰那天大的風險暫且不提,這一去不知道多長時間,回來之後局勢天翻地覆,雲海世子的人選估計早就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白鳳與白夜都沉默了一下,忽然間兩個人卻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去吧。”
    話音落下,他們彼此看了一眼,最終白夜笑了笑,對雲海領主說道
    “我自幼練拳,就是為了有一天能保護好我的家人。如果在需要我出麵的時候,我卻為了自己的利益躲在家人的身後,那這拳法不練也罷。九重大圓滿的境界,自保應該沒問題,萬一出了事,也說明我的本事不到家,怨不得別人。”
    雲海領主喝了口茶,不同意,也不反對,而是問白鳳道
    “你覺得呢?”
    白鳳恭敬地說道
    “兄長若有此意,我不會拒絕。前段時間我在鳳陽山上尋了個隱居的好地方,有山有水,有溫泉也有美酒,正想著遠離不夜城的諸多紛爭,帶著我手底下的人去那邊逍遙快活一段時日。兄長若是去靈武,我便帶人去那邊等兄長回來,期間不會碰任何一件凡塵俗事。”
    白夜點點頭,笑著說
    “還是那句老話,父親總說你的命薄,但是我也厚不到哪去,若是我回不來,照顧好阿凰。”
    白鳳的手慢慢攥緊,說道
    “讓奈勒斯他們跟你——”
    白夜搖了搖頭,轉向雲海領主,說道
    “就這樣定了吧。正好我也想去見見天下第一是什麽模樣,現在雲海已經沒什麽人打得過我了,我要是想越過十重那道坎,終究還是得見見真正的十重是什麽樣子。”
    ……
    王都。
    白衣卿相烏米看上去氣色還算不錯,臉上也帶著春風般的笑容。在他麵前的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少年,深紅色的頭發,耳朵上帶著墜飾,身後背著一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長槍。
    “這次,除了新任天策府上將軍的普蘭特總管全局,我打算讓你也去靈武那邊曆練一番。之前沒有把你排入新秀榜也是這個原因,一旦名聲在外,就會有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少年盤腿坐著,凝望著烏米的眼睛,問道
    “師父也被很多雙眼睛盯著麽?”
    烏米點了點頭,少年又問道
    “那師父為什麽要救我?”
    烏米回答道
    “因為你值得被救,你會成為永天王族最鋒利的槍。”
    少年又問道
    “哪怕我是陛下的私生子,這個消息捅出去會引起天下大亂,師父也會被當做幹涉王位的權臣下罪入獄?”
    烏米揉了揉少年的腦袋,說道
    “不用考慮這麽多,紅蓮。現在你隻是我的關門弟子,王都隨處可見的一個孩子罷了。”
    名叫紅蓮的少年點了點頭,說道
    “謝謝你,師父。這次朝北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幫你殺了靈武領主。”
    ……
    天底下還有很多人議論著這一次的朝北行。
    昭辰領主的九公子方圓癱在床上,對他的侍女喜鵲說道
    “本來這次朝北行,我也想去的。那可是靈武領主啊,要是抱上那雙大腿,至少可以少奮鬥個一百年吧。但這邊的戰事又脫不開身,倒是聽說利德會去那裏。”
    他頓了頓,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白白胖胖的臉上露出一抹憂色,說道
    “還是希望老大好好的活著,好好的回來,南邊那些城要是到了利義那個蠢貨手裏,咱家後院兒一準兒讓人掀了。這次老爹派去的軍隊,我倒是在裏麵安插了一些眼線,無論如何也要探聽一下靈武將來的動向。雖然現在跟我沒關係,但利德以前跟我說,人要有夢想,萬一實現了呢。”
    大沼澤中,握著一把金光四射的劍的安娜隨手砍落了一隻魚人族的腦袋,對身旁的梅林說道
    “北邊那麽多人過去,我們就不去了。南邊的魚人族殺了一輪之後,短期內也不敢冒頭。現在我們去哪?好像熔岩族還沒打過,去那邊看看?”
    梅林捂著額頭,一想到去砍熔岩族難免會被人認為他們跟義軍有聯係,他就一陣苦惱。但一直以來都是這麽過來的,他以安娜的執事自居,天底下就沒有執事拒絕大小姐的道理。梅林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可以啊,正好冬天快到了,我這把骨頭可受不起風寒,要去那邊烤火曬太陽了。”
    兩個人繼續朝南邊走去,梅林身後的法杖卻微微亮了一下,一個分身慢慢浮現出來,戴上鬥篷,趕往北邊。
    天成領主府,天成領主正打著哈欠觀賞著眼前的歌舞,他的其中一個兒子問財正端詳著身邊的侍女發愣,看了好久忽然擺了擺手,說道
    “不好,不好,不要你,我要利德。”
    天成領主沒好氣地給了自己兒子一耳刮子。
    問財叼著手指頭,捂著腫起一個大包的腦袋,心裏卻在想,要是能再見利德一麵就好了,利德真好看啊,比自己喜歡過的所有女孩子都好看。
    對了,如果自己偷偷溜去北邊的話,是不是能再見到他?
    丹陽城下,正抱著閨女買菜的大劍豪聽潮先生,不經意地抬起頭望了望夕陽下烈火一般的流雲。
    昏暗的地下室裏,英豪榜上唯一一位魔法十重的女性魔法師斯卡蒂將手中的符文放在桌上,微微皺了下眉。
    有街頭老乞丐瘋瘋癲癲地笑著,有孩童傳唱著“邪祟降世”的歌謠。
    這永天國無數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有茫茫多的人在交頭接耳。
    議論的卻隻有一件事兩個月後的朝北行。
    ……
    靈武領地·慨歌崖。
    “天底下,有許多人都想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
    “在他們眼裏,我們就該生生世世守在這裏,替他們擋住北邊的危險。”
    靈武領主赤著腳肅立在布滿積雪的山巔,左後方站著一臉凝重的中年丞相,右後方則是拄著劍笑著的天下第一大劍豪嘉爾伯德。長風吹起泛黃的野草,頭頂的烏雲漸漸散去,露出一線光亮。
    三個人身後,日、月、隱三衛的大統領嚴陣以待,光是隱衛中的高手就不計其數,十殿閻羅悉數在列。
    久違的陽光沒有帶來任何的溫暖,山腳下,八萬鐵騎威風凜凜,十五萬帶甲武卒鐵衣生寒。
    她抬起手,烏雲低咽,大地輕顫。
    “那就讓他們看看好了。這次之後,北方的威脅不複存在,天下再也沒有能困住我們的枷鎖。”
    一枚雪花飄落在她玉雪肌膚的掌心中,靈武領主猛地攥緊了手,莫說一片雪花,就是這天下局勢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世上何來永恒不變的天空,遲了數百年的歲月,我靈武要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