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溫度慢慢降下來之後，利德也重新恢複了清醒。
    中毒期間他的腦袋一直昏沉沉的，解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全神貫注地應對眼前的敵人，到現在才有時間好好思考一下現在的局麵。
    而這麽一思考，利德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煌顏的身上。
    剛剛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煌顏的臉上還掛著汗珠，皮膚比平時要紅潤一些，發絲上還沾著沒有融化的雪花。她看上去心情不錯，應該是因為她趕來的正是時候，幫助利德化解了當時的危機，其中她並不知道利德本來就留了後手。
    與利德並肩作戰同樣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她從出生起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長大之後揮動著手裏的刀在世界上不停地拚殺，身後漸漸多了為數眾多的追隨者，但前方卻依然是深邃的黑暗。但方才兩個人後背緊靠的時候，煌顏忽然覺得這世界也並非隻有苦寒。
    這讓她想起自己的義父。
    上一次煌顏感覺到暖意，是在她義父還活著的時候。那時候義父會摸著她的腦袋，跟她講自己走南闖北的見聞，兩個人的麵前有一口小鍋，裏麵煮著她狩獵到的野味。沒有鹽，沒有香料，所以並不好吃，煌顏到現在還記得那種帶血水的肉煮開後的腥味，但她每次都能聽著義父的故事不知不覺吃掉半鍋。
    煌顏在回憶著自己的義父，利德也在想著別的事情。
    在高等巨人那裏，利德聽說了複活巨人族的必要條件——血祭，以及喚醒永生之柱克萊納斯的“鑰匙”。
    所謂的鑰匙，就是對舊神強大的怨念與憎恨。
    那一瞬間，曾經小史萊姆的話語浮現在腦海。
    ——“嗶嘰……天厭之子顧名思義就是舊神不喜歡的孩子，其實也就是不為天道所容的孩子。身世悲慘或遭受不公的人對神明懷有憤懣的情緒，這些怨氣日積月累後化作人形，經由母體誕下，就是所謂的天厭之子。”
    對舊神的恨意、對天道不公的抗爭，這些在煌顏的身上都體現的淋漓盡致。
    她就是克萊納斯複活所需的鑰匙！
    但是真的這麽巧合嗎？為什麽煌顏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間點上？
    利德閉上眼睛，稍微回想了一下，就回憶起來了在旅館內的時候煌顏曾說過的話。
    ——“義父拿自己的命為我改了命，北上靈武去巨人族那邊是我唯一的生路。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想跟天道爭一爭……所以我來了這裏。”
    很簡單，因為有人告訴她，去巨人族那邊才有機會擺脫自己的宿命。
    這個建議真的是為了煌顏好嗎？利德反而存疑了。如果呆在人類領地的話，天劫或許會照常落下，但有護國大陣的存在，昆古那幫家夥想取走這股怨氣絕不會是什麽容易的事情。但現在到了巨人族的地界上，天劫落下，那個克萊納斯很可能從中得利……
    這麽看來的話，深淵教會說不定並不是近期才開始行動的，或許是在十幾年之前就已經開始謀劃，或許是在更早的時間。他們這樣的瘋子，不會在乎時間的長短，哪怕付出幾代人的生命，也可以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前仆後繼。
    問題是在這個局中，靈武領主想要什麽？
    隱衛會在這裏堵截，說明靈武領主早就做好了滅口的打算。隱衛大統領不知道利德能不能打聽到消息、能不能活著回來，但他給了利德相當大的尊重，默認他能查清楚事情的原委，所以提前安排了人在這裏截殺。
    那靈武領主的目的是什麽？最簡單的推測就是靈武領主也是昆古的信徒，所以她和深淵教會合作策劃了這件事情，擔心利德發現所以進行滅口。但這個結論經不住推敲，因為靈武領主從很早之前就開始防範教會成員，而且那個女人也不像是會跟誰合作的類型。
    利德思索了一下，但因為信息不足的原因，沒有得出任何結論，於是開口問道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來巨人族這裏，是為了尋找應對天劫的辦法，找到了嗎？”
    煌顏怔了一下，輕輕一笑，回答道
    “沒有。”
    她的視線沒有看利德，而是轉向眼前的皚皚白雪，笑著說道
    “抱歉，利德，我還是沒能度過十八歲的這道坎。”
    利德的心猛地痛了一下。
    他相信煌顏的能力，這麽久了她一點線索都沒有查出來，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徹頭徹尾的騙局，根本不存在什麽獲救的辦法，煌顏注定會在她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死去，她的存在就是為了給克萊納斯的複活湊齊最後的拚圖。
    她同自己的命鬥爭了那麽久，磕磕絆絆地走過了將近十八年的時光，到最後還是隻能迎接殘酷的命運，甚至連過去美好的回憶都未必是真實的。外界對她有著那麽多的猜測，王族與各個領主對她忌憚到了骨子裏，但在利德眼中，她卻隻是一個命比紙薄的少女而已。
    利德沒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她，因為已經沒什麽意義了。到最後還要讓她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尊敬的義父很可能不是好人，她來這裏多半是深淵教會的安排，這種殘酷的事實除了帶來痛苦外還能帶來什麽呢？
    利德也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如果由他來動手結束煌顏的生命，能不能阻止最後的悲劇發生。但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活著的煌顏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但不管以哪種方式死掉，怨氣都必將重新流入天地，克萊納斯必定會在那個時候完全複活。
    想到這裏，利德反而釋然了，他拍了拍煌顏的肩膀，說道
    “沒事，其實也沒什麽。人的成長與成熟都是一瞬間的事情，十八歲隻是一個儀式而已，有的人在十八歲之前就已經很成熟了，有的人老大不小還很幼稚。”
    煌顏也笑了笑，對他說道
    “不說這種喪氣話了。你的那兩個侍女……大冰和小冰呢？還有那個圓滾滾的，叫嗶嘰嘰的那個生物，怎麽也沒見著。”
    利德呼出一口氣，回答道
    “那兩個侍女跟著靈武那邊在行動，她們跟這次的事情無關，靈武領主應該不會為難她們。不過靈武領主那邊的局勢應該也不樂觀，她要麵臨的對手很可能超出她的預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靈武領主能不能護得住她們。至於那個嗶嗶嘰……”
    利德眨了下眼睛，愣了一小會兒，才猛地一錘手掌
    “靠，差點把它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