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有了黛麗絲的加護，清晨從睡夢中醒來的禦西城士兵並沒有感覺到過度疲憊。
    就像是睡足了覺的孩童，身體和頭腦都變得非常清醒，渾身上下充滿了用不完的精力。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就好像卸下了身上的重擔，呼吸中透著清爽，伸出手仿佛能把天地都握在掌心。
    利德抬起手，一隻神俊的飛鷹落在他的手腕上。利德從上麵解下一枚信筒，打開封蓋倒出一封反複折疊後卷起來的信件。他眯起眼睛，仔細讀過之後將信紙撕成碎片，一鬆手，任由紙屑隨風飄散。
    他伸手輕輕一揮，雄鷹展翅翱翔，飛往天際。
    “禦西城從來未曾拒絕過任何善意，隻是很少有人願意向我們釋放善意而已。”
    利德淺笑著，一個人坐在城牆上，望著下麵黑壓壓的攻城軍隊，將手中的殘酒一飲而盡，酒杯拋下城牆，摔碎在黃沙中。
    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那就我們自己去拿回來吧。”
    他的身影消失在城牆上，原先坐著的地方頓時落滿了弓箭。轟隆隆的投石機開始運轉，巨大的石塊被接連不斷地拋向城頭。直徑兩三米的巨石砸在城牆上，即便有護城陣的保護，城牆上也浮現出肉眼可見的凹痕，沙塵衝天而起，到處都彌漫著嗆人的味道。
    “全體——進攻——！！”
    箭雨壓製住城牆上的守軍，無數攻城者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刀槍一邊朝下心城衝去。
    每殺死一名禦西城的士兵，賞十枚金幣。
    第一個登上城頭的人，賞百枚金幣。
    生擒或殺掉禦西城的高級將領，賞五百枚金幣。
    殺死方十三賞三千枚金幣，生擒方十三賞一萬枚金幣。
    能帶回利德的人頭，賞十萬枚金幣。
    另有各種爵位的封賞，最差也能步入貴族的門檻。
    這次出征前，雲陽領主已經明確提出了這場戰爭的賞格。對一直在淩雲城長期訓練的這些士兵來說，他們曾見到過什麽是真正的繁華，自然也知道這筆錢能做些什麽。青樓最好的姑娘、酒樓最好的佳釀、豪宅高樓、八抬大轎、滔天的權勢、世代的榮華……
    凡是他們能想象到的最美好、最奢侈的東西，都可以用這筆錢來滿足。
    世襲的貴族爵位更是讓他們能一步登天，成為雲陽領地新晉的武勳。隻要雲陽不倒，他們的榮華富貴就不會消失，子孫後代從出生起就帶著光環活著，生來就不用為金錢煩擾，生來就處在比同齡人更高的地方。
    這一切美好的事物，現在隻需要豁出命去衝鋒就可以實現。
    那還有什麽退縮的理由呢？這麽好的機會，這輩子或許都不會有第二次了！
    是，禦西城的士兵很厲害，這一點他們昨天就已經見到過了。那幫人很能打，而且悍不畏死，但自己這邊可是將近兩萬人，加上大量的投石設施。禦西城的士兵就算再強，還能把自己這邊殺完了不成？總會有幸存下來的人登上城牆，攻入城池，燒殺搶掠的同時拿走大量的賞金。
    誰都覺得自己有希望成為那個幸運兒，所以誰都會豁出命來地奮力向前。
    談錢俗氣但有效，這筆賞錢已經重到讓他們值得拿命去賭一把。
    黑壓壓的軍隊如潮水般湧來，為攻城特別準備的陣型發揮出了最大的效果，再加上士氣正旺的原因，哪怕下心城的城牆已經經過了幾次強化，在這樣的攻勢下依然顯得岌岌可危。昨天打出威望的玄甲營和望東營在轉攻為守後，雖然還保持著極高的戰鬥力，但實力還是受到了一定的限製。
    雖然占據著地利，但守城戰要來的更加被動。行動範圍受限，對方又有大量的投石和箭矢需要防範，對玄甲營來說倒是還好，對望東營的影響就很大了。雖然經受過專業的訓練，但這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還是會讓人感到十分煩躁。
    好在這個時候，一直沉寂許久的少羽營終於正式加入了戰場。
    守城其實沒那麽多訣竅，無非取決於五點第一，護城陣結不結實；第二，攻守方的差距是否懸殊；第三，城裏的人想不想守；第四，城裏的物資儲備是否充足；第五，守城的軍隊和百姓能否按照合理的調度有效地運轉。
    很多城池靠一群沒上過戰場的民眾也能頑強地守下來，就是因為調度得當。有人指揮他們提前拆了房屋準備大量的滾石落木，這些守城道具從城裏運到城頭都有專人負責，在守城過程中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把前線的人換下來休息……這些以前都是方十三自己在做，現在終於有人能幫到她了。
    作為“科班出身”的少羽營在戰場上確實沒有太多經驗，比起曾經獨自支撐過數場大戰的玄甲營，或是能豁出命來拚死向前的望東營，這支年輕又崇尚理論的軍隊一直遊離主流之外。包括禦西城治下的很多百姓也對軍校這個存在將信將疑，總覺得能打的軍隊是戰場上磨礪出來的，讓一幫半大的小子在城裏悶頭學習不是胡鬧嗎。
    但事實上，少羽營有的不僅僅是年輕，這支隊伍有著其他任何一支軍隊都沒有特點獨立性。
    命令不一定是上層發出，底層的每個人都有足夠的素質參與到決策當中。
    所以就算被分隔，就算被打散，他們也不會亂掉，而是會尋找當前最合適的破局方式。
    這個特點在守城戰中發揮的淋漓盡致。對方可能會強攻哪裏，少羽營就會提前布防；大量的少羽營士兵分散到了城內的各個角落，指揮有抵抗意誌的民眾有條不紊地做著各種各樣的事情。小到運糧、做飯，大到有秩序地拆毀部分老舊的房屋，都離不開少羽營將士的參與。
    他們不會在正麵戰場上出多大的風頭，沒有像望東營那樣浴血搏殺的光輝事跡。
    但有他們在，戰爭就是會變得比平時更好打。
    因為他們本就是按照利德原世界的訓練方法練出來的士兵，紙上談兵固然不可取，但若是能把談兵的紙與手裏的刀槍結合到一起，用更科學的眼光去分析和處理戰場上出現的問題，那表現出來的就會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新生力量。
    這種力量足以在戰爭的天平上投下一顆不輕的砝碼。
    雲梯猶如高聳的山林。
    鐵箭猶如遮天的烏雲。
    巨石猶如瓢潑的大雨。
    無數人朝這裏衝來，無數人在這裏死去。
    隻有勝利的一方有資格在這裏留下自己的名字。
    盧格一刀砍倒麵前的敵人，卷柏長槍上染著斑斑血跡。
    明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嗓音很快就趨近於沙啞，喉嚨深處火辣辣地疼。
    坐在輪椅上的方十三握緊了扶手，默默地調度著軍陣內力量的流轉，一次次擋下外麵那些軍隊的進攻，臉色稍顯憔悴。
    利德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
    空氣中彌漫著盛夏前的燥熱，粘稠的仿佛要滴出水來，沉悶又帶著濕氣。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