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現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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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山風蕭瑟,吹起白凰的衣擺。
    她站立在高高的懸崖上,望著下麵一眼望不到頭的深淵。對白凰來說,這很可能將成為改變她人生走向的幾個選擇之一,甚至她的人生會就此完結也說不定。這樣的事情在她的人生裏其實是很少的,那一年在王都遇到雅玉或許算一個,被白鳳送到禦西城也算一個,再就是今天站在懸崖上一躍而下,把一切交給命運去安排。
    她沒有喊叫,沒有大聲表示自己在這裏,因為她覺得越是這樣呼喚,越會表露出自己內心的遊移不定。她隻是靜靜地肅立在萬丈深淵之前,輕輕呼出一口氣,想起雲海領主對她說的那些話——
    她的人生中確實有很多別人的影子,但時至今日,她所選擇的路、她所做出的決定,卻都是出自於她的本心。也許很多時候她借用了雲海這個名號,但她的所作所為也從來無愧於雲海。世人眼中她是個不成熟的任性大小姐,但在那些她從小到大行俠仗義救過的人眼中,她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她可是與白鳳齊名的,雲海鳳凰中的凰啊。
    冷風吹拂,白凰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踏出一步,身體從高空中墜落。
    那一刻她覺得身上很冷,周圍的一切都在快速朝遠處退去,頭頂的天空離自己越來越遠。
    阿萊雅沒有在第一時間出手救她,因為她知道白夜如果在附近的話,絕對不會輕易現身。要做戲就必須要做全套,不然跟沒做沒什麽兩樣。
    白凰的身體迅速跌落了幾十米的高度,她的眼神有些渙散,腦子很空,世界上的所有事情,無論是開心的、不開心的,都慢慢離她遠去,就仿佛整個世界都逐漸從她身邊消失了。白凰輕輕張開口,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隨後閉上了眼睛。
    阿萊雅覺得自己必須要出手了。
    她能做的就是用飛劍刺穿白凰的衣服,把她釘在懸崖上。當然衣服很容易會被扯壞,所以她大概會多來幾次,並且以劍氣輔佐。隻不過阿萊雅的劍氣中殺意很重,一旦出手不可避免地會傷到白凰,但再不出手,以她的能耐很可能就救不下白凰了。
    白凰的速度越來越快,每猶豫一秒都可能涉及生死。
    就在阿萊雅準備出手的瞬間,一道氣浪卻率先炸響。叢林之中仿佛有龍吟之聲,驚得山林之中鳥獸四散而逃。阿萊雅伸手擋住狂亂的暴風,朝懸崖那邊看去,隻見光禿禿的山壁之間一道無色的罡風穩穩地托住了白凰的身軀。再往上看去,懸崖之上佇立著一對主仆——白夜與鈴蘭。
    他們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在看到他們的時候,阿萊雅情不自禁地會產生一種近乎於向往,又近乎於嫉妒的情緒。白夜與鈴蘭並肩站著,站在白夜身旁的鈴蘭沒有絲毫的不安,沉穩地像是這裏的女主人。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平靜,甚至趨近於不近人情的冷漠。
    白凰被那道氣流輕飄飄地托起,摔在地上。
    在見到白夜與鈴蘭的那一瞬間,她露出一個笑容。
    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奸計得逞本應慶賀,但親生的兄妹需要用這種方式才能再會,讓她覺得深深的乏力。
    白凰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白夜說道
    “哥。”
    白夜沒有應。
    白凰吞下一口口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鈴蘭,明顯流露出了刺痛的神色。她也很清楚,此刻能夠影響自己兄長選擇的,不再是當初備受寵愛的自己,而是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女人。可白凰還是不肯放棄,她對白夜說道
    “我知道,現在我的存在已經變得多餘。但是沒關係,我不在乎你們怎麽看我,我隻想找個機會把這個事情說開了。哥,這麽多年,無論外麵的領地有多少手足相爭的慘案,我們雲海從來都是風平浪靜。時至今日我不想再抱怨什麽,我隻想知道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白夜看著自己的妹妹,過了很久才回答道
    “如果有一天,我不死利德就要死,你會怎麽做呢?”
    白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答。
    白夜冷酷地說道
    “我要做的是類似的選擇。阿凰,有一件事,我想你一直都沒有想明白。我跟阿鳳兩個人對你都很好,發自內心地寵你,因為你是我們諸多弟弟妹妹中最有正義感也最善良的那個。但也正因如此,我們才給了你一個錯覺,仿佛我和阿鳳的關係也很好。”
    白凰慢慢瞪大了眼睛。
    白夜搖了搖頭
    “不是的,阿凰。我之於白鳳,和白鳳之於我,都隻是血脈上的兄弟而已。為了所求之物,他能夠殺我,我也可以殺他,隻不過為了這層血脈關係,也為了雲海的利益,我們願意坐下來,以一種更公平的方式來解決。”
    白夜看著白凰的眼睛,冷淡地說道
    “阿凰,你要知道,人的感情是會損耗的。如果你下次再從這裏跳下去,我不會救。”
    白夜說完,轉身朝遠處走去。
    白凰深呼吸了一次,對白夜說道
    “你想要的,就是你身邊那個女人?”
    白夜沒有停下腳步,鈴蘭也跟著他一同朝遠處走去。
    白凰大聲說道
    “為什麽啊,我完全不能理解啊!是她逼著你去競爭世子之位麽?為什麽非要有人死你們才能停下來啊?這麽多年的兄弟情誼,深入骨子裏的血脈關係難道就這麽不值一提嗎?哥!雲海就真的容不下你們兩個人嗎,天下就真的容不下你們兩個人嗎——”
    白夜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他的手隱藏在寬大的袍服下麵,微微顫抖。
    片刻之後,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站著的鈴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道
    “我希望自己所愛之人,能夠活下去。就這麽簡單。”
    “她活著,天下便有我的一席之地;她不在了的話,天下再大亦無我的容身之處。”
    “可我要讓她活著,就必須要讓阿鳳死掉。我沒有退路,就像阿鳳也沒有……”
    白凰聽不明白,她隻是站在那裏,單薄的身體在冷風中仿佛一吹就能飄向山澗。
    白夜握住了鈴蘭的手。
    沒有人理解他也沒有關係,與自己的妹妹殘忍分開也沒有關係。
    他曾經對自己的弟弟妹妹無限寬容,將所有的權力都給了白鳳,任由他發展起來了自己的勢力。因為那時,對他來說世界上沒有比兄弟情誼更重的東西。
    而現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