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什麽的無所謂啦！
    對元陽城的百姓來說，處死一位世子應該是一件大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件事卻並沒有得到原住民的廣泛討論，隻有一些外來的商人在津津樂道。而昨夜利德奇襲十二縛龍圄的事情更是無人得知，這種事情根本不會外傳。
    在這種情況下，中台議政的主持官簽發了一條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公告
    “西秦將開展新的女性向業務，請對此有了解的商人來府中一敘。”
    這個消息自然也落入了利德的耳中。
    阿萊雅本來以為自家少爺會陷入猶豫，畢竟這很明顯是塞留斯發的消息，也隻針對利德。往好了想，這其實是塞留斯釋放的一個信號，說明他現在平安無事，也說明他還心心念念著與利德的合作。在這種小白即將被處死的大背景下，多一方勢力支持，就多一條路。
    而利德僅僅是稍加思考，就對阿萊雅說道
    “塞留斯不可信了，今後遇見他，不論他說什麽，直接動手。”
    阿萊雅疑惑地問道
    “少爺，為什麽？”
    利德簡短地回答道
    “你我他三人同闖十二縛龍圄，如今我和你不但被西秦領主猜出了身份，還直接被判了死刑。而塞留斯不但活了下來，還官複原職，你覺得有可能嗎？他不可能把自己摘幹淨的，西秦領主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最差的結果也是把他打入大牢。現在他還能坐在府邸中簽發這種命令，說明要麽他已經向西秦領主投誠，要麽簽發命令的已經不是他本人了。”
    塞留斯確實代表著元陽城中一股不錯的力量，這股力量擁護的是西秦正統，也就是世子小白。
    但如果這股力量不可信的話，不要也罷。
    擺在利德麵前最大的問題，並不是“塞留斯是哪一邊的”，而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到底應該去還是留。以普遍理性而論，小白已經把所有知道的情報都告訴了他，而且營救小白也勢必要冒著天大的風險，那麽就此打道回府就是最好的選擇。
    隻要不再進入元陽城，不再去對上那位聽潮先生，以利德的能力，帶阿萊雅逃離西秦並不困難。
    之後他可以集中力量防備深淵教會，增派力量調查龍族的事情，更加從容地去布置之後的殺招……
    但這樣真的好嗎？
    來這個世界兩年多，利德最失望的事情不是老爹和兄長的迫害，也不是王族的腐朽與百姓的麻木。雖然這些確實都在讓他失望，但利德感受到心裏特別不舒服的一次，是方圓跪在他麵前，對他說對不起，龍族要打王族的事情我知道，但我願意給龍族當狗。
    因為利德曾經確實是把方圓當朋友來看的，所以那一刻，利德很失望。
    以他在這個世界的出身和地位來說，朋友這個詞注定與他基本無緣。地位不如他的人會偏向於做他的臣子，地位和他相等的人，大多與他王不見王。就像靈武領主在海底的時候與他並肩而戰，但將來戰場相遇十有八九還是生死相搏。
    小黑、小白、梅林、煌顏、熙和這些人，是難得地位高貴又能與他保持良好關係的人，也就是所謂的朋友。不同於方圓自己選擇了錯誤的路，這一回小白完全沒有做錯什麽，他做到了在他的位置上能做的一切。
    如果利德就這麽走了，今後的人生中一定會後悔。
    能當朋友的本來就不多，死一個少一個。
    但救小白的代價真的很大。
    最差的結果，不僅自己和阿萊雅要麵臨走不掉的風險，而且還會導致西秦對雲陽宣戰。
    天下第一的領地對雲陽宣戰的話，雲陽的許多計劃將會被直接打亂。
    河月也好，方十三也好，霜也好芸葉也好，她們的很多心血將會瞬間付諸東流。
    利德閉上眼睛，遠遠地看著元陽城。金色的陽光灑在元陽城上，卻遮不住這座城隱約散發出來的死氣。寒風瑟瑟，鬼影森森，雖然在普通人的眼中這座城依舊繁華，但如今利德卻似乎隱約能夠感受到那種無言的恐怖了。
    這種感覺與利德還海底神殿體會過得很像。
    就好像照鏡子的時候總覺得鏡子裏的風景哪裏不對，於是你開始不停地研究，看到背後的牆壁上方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發現鏡子裏的人依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哦原來鏡子裏映照著的那個不是我。最大的恐怖是無法言說的恐怖，是真相揭露之前那種心悸，是明知道有什麽將要發生卻無法改變的無力感。
    現在利德確確實實能體會到了。
    仿佛這就是深淵。
    利德在元陽城外站了許久，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對阿萊雅說道
    “以我對小黑的了解，他是一定會來的。但是還不夠，小黑加上我和你，我們三個人能衝到處刑台前，但是走不掉。想要離開的話，得有梅林幫忙。”
    阿萊雅問道
    “少爺是說他的幻術？”
    利德點了點頭
    “對。但問題是，我們現在聯係不到彼此。沒辦法進行交流，也沒辦法確定對方的想法和計劃。即便我們兩個到場，也不能保證小黑和梅林會來。”
    阿萊雅握著劍，詢問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
    利德吐出一口氣，看著元陽城，眼神中鋒芒聚斂。
    他笑了笑，平靜地說道
    “賭一手吧。我賭他們會來，三天後，我們去劫法場。”
    阿萊雅鄭重地點了點頭。
    利德算是想明白了。
    管他媽的那麽多幹什麽？西秦又不能第一時間打到雲陽。
    想要對外擴張，早晚要跟西秦動手，早宣戰晚宣戰都過不去這道坎。他本人也一樣，既然已經決定了摻和到龍族和深淵教會這堆爛攤子裏，性命之憂是少不了的，因為他是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世界數百年甚至數千年來積累下來的種種黑暗，而且很多時候並不是他閑著沒事往深淵裏跳，而是深淵找上了他。
    有些事，有能力也有勇氣的時候不去做，之後就再也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