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 七

字數:6567   加入書籤

A+A-


    為了攻略病嬌在死亡邊緣反複橫跳!
    初服下去,體內並沒有什麽變化。
    心知藥效還未發揮作用,衛檀生沒有著急,將藥抄入袖口,拎起食盒,走出了廚房,行走間,裙擺好似在腳下綿延成柏綠色的鬆濤,泛著粼粼的金光。
    他走進內室的時候,惜翠正在望著一隻銅刻梅花的香爐出神。
    衛檀生將內室收拾得極為素雅,鏤空木窗中漏了細細碎碎的日光,桌上擺了隻青玉纏枝蓮紋瓶,瓶中插了幾枝新剪的桃花。榻上擱了卷佛經,想來是他平日裏經常倚著榻翻閱。
    這院子裏隻有一個婆子在伺候著,妙有的衣物也由他一手打理。
    剛剛她見妙有梳著雙髻,係著血牙色的繒帶,衣裙整潔。雖然常年在外,肌膚曬得有些黑,但健康而活潑,養護得極好,笑起來眉眼彎如新月。
    這其中,少不得有他的心思。
    她沒能盡到的責任,衛檀生一一地都替她做了。當年空山寺清俊出塵的少年僧人,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一位溫和且耐心的慈父。
    正出神間,“女人”拎著食盒,站到她麵前,笑意盈盈的,鬢角的禪杖發簪也在輕輕搖晃,“叫蘭姐姐久等了。”
    看著眼前環姿豔逸,美目流盼的“女人”,惜翠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一時間,心亂如麻,沒想明白為什麽衛檀生怎麽好端端地又打扮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胡思亂想間,惜翠思緒忍不住又再度跑偏。
    難道說,女裝真的隻有一次和無數次區別?
    “女人”望著她微微笑,也不在意她的愣神,將食盒擱在桌上,打開了食盒,又在她身旁坐下,行坐間,裙擺袍袖翻飛,掠起一陣檀香香風。
    “這食盒中裝了點兒豆沙小團子,蘭姐姐不如嚐嚐看?”
    惜翠對上他目光,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不太明白衛檀生究竟要做什麽,她姑且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食盒中整整齊齊地擺著一圈豆沙小團子,圓嘟嘟的,白淨可人。
    拿起筷箸,惜翠夾了一個紅豆小團子送入口中,咬開麵皮,和她想象的一樣,豆沙餡確實又糯又甜。
    “女人”安靜地望著她吃,好像在想些什麽,但就在她擱下筷子時,她卻好似不經意間發現了什麽似的,驚訝地問,“蘭姐姐,你這腕子上是怎麽回事?”
    惜翠順著她目光看去,她指的正是她手腕上還沒完全消退的紅疹子。
    還沒等她開口,“女人”又揚唇笑了笑,纖長的眼睫如扇,紺青的眼明亮,笑意和煦,“我差點忘了,方才聽妙有說,蘭姐姐初來杭州有些水土不服。我記得這兒是備了些藥膏的,我幫姐姐找找。”
    “姐姐可抹了藥了?”“女人”關切地問道,“我來替姐姐抹點兒藥罷。”緊跟著,便走到了一方黃梨木的矮櫃前,拉開抽屜,仔細地翻了翻,總算找出了貝殼樣的一小盒藥膏。
    “女人”一手拿著軟膏走回來,一手就要去掀她的衣袖。
    指尖相觸,燙得驚人。
    惜翠眉心一跳,莫名有些緊張,攥起手指想往回縮,“不必麻煩娘子了,我自己來就好。”
    女人察覺出她的意圖,比她更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氣若幽蘭地笑道,“蘭姐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惜翠麵色泛紅還要硬撐著的模樣,像是極大地愉悅了“她”。
    “女人”輕輕笑道,“我姐妹二人,你緊張什麽?”
    惜翠
    “女人”的五指,骨節分明,手掌大得足以將她的手整個包裹住。“她”指甲修整得整潔,輕輕一撬,就揭開盒蓋,露出了其中白色的藥膏。
    指腹慢條斯理地在藥膏上按了按,沾滿了,這才落在惜翠手臂上,緩緩地在肌膚上揉捏起來,動作輕柔得如同落在了肌膚上的雨點。
    “她”眉眼細而長,垂頭動作時耳璫作響,指尖所撫過之處,疼痛之中更多了兩分奇異的酥麻。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像一個浪頭打過來,惜翠一個哆嗦,手指攥得更緊。
    察覺到自己這久違的生理反應,惜翠更覺羞恥絕望。某種意義上而言,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和異性肌膚相親。偏偏衛檀生的神情看上去分外認真,低著眉斂著眼,倒像是她想得太多。
    “女人”的指腹搓揉著她臂彎處微微凹陷的小窩,抹完手臂上的藥膏,再往上走,卻被堆疊著的袖擺擋住了。“她”抬眼笑道,“蘭姐姐,這麽抹藥太麻煩了,不若你先將上衣脫了,我幫你好好地搽一搽。”
    “她”手往下一滑,騰出另一隻手就要解她的衣襟。
    惜翠側了側身,再一次掙紮“我自己來就好。”
    “蘭姐姐一人抹藥多不方便。”
    “她”眉眼彎彎地笑,附身壓了過來,將惜翠整個人都環在了懷中,“後背若是想抹藥,也擦不上。不如讓妹妹代勞?”
    那尾音像一把小銀鉤一樣,鉤著人心悠悠蕩蕩。
    實際上,“女人”自己也不好受,藥效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他小腹緊繃得厲害。衛檀生紺青色的眼染上了深重的顏色,低眉注視著身下人的時候,努力抑製住不將其推到在地的衝動,袖擺內的指尖也因為忍耐在發顫。
    那黃宜春的嗓音又在耳畔響起,“麗娘可是哭著直求我饒了她的性命呢。”
    曠了六年,衛檀生眼前卻好像浮現出女人麵色緋紅,眼中泛著水潤的光澤,哭著纏上來叫檀奴的模樣,單是想象,就讓他不住地輕顫。
    衛檀生定了定心神,再度看去,不過卻倒是聽了她的話,鬆開了她。
    “蘭姐姐若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了。”“她”坐直了身子,笑道,“不過我有一事想請姐姐幫忙。”
    衛檀生讓步,惜翠鬆了口氣,卻還沒放鬆下來“什麽事?”
    “倒不是什麽要緊事,姐姐先答應我。”
    雖然心裏清楚這小變態拜托她的準沒好事,但惜翠到底有些心虛,隻好盡量保持冷靜和這小變態演戲,“有什麽事,還請娘子直言。”
    衛檀生他靠得太近,惜翠往後退了一步,嗓音不知怎麽回事,也有些啞,臉上溫度不自覺地一路攀升,眼神也有些飄忽,“娘子不先說明,我不好答應。”
    女人瞥了她一眼,另外從袖中摸出另一隻小盒子,塞到她手中,再一抬眸時,眼中竟有些可憐的意味,“不瞞姐姐,方才幫姐姐上藥時,我卻是想到了自己身上一些難以啟齒的舊疾。”
    “這舊疾原是我心中的隱痛,不願讓旁人知曉。但姐姐和其他人不同,不知怎麽地,我一見蘭姐姐,就像認識了好幾年一般,見之便心生歡喜,更兼有幾分孺慕之情。”
    “這病困擾我數年,也憋在我心中許久了,如今,我隻想要向姐姐好好傾訴一番。”
    “女人”眼睫顫了顫,輕聲說,“我雖是女子,自幼身上卻和旁人有些不同。”
    “她”拉過她的手,落在了自己結實平坦的胸膛前,“別的娘子們有的,偏我沒有。”
    手腕微扭,又附在了她衣襟上,“像姐姐有,我就沒有。”
    “也因這個毛病,我從小便被人瞧不起,這些年來,沒少被別人笑話,說我不像個女人。”
    女人仰頭看著她,一臉無辜,那雙眼中像是盛開了一朵佛頭青牡丹,豔麗又動人。
    惜翠“”
    到了這個份上,惜翠終於清醒過來。她的馬甲早在衛檀生麵前已經掉了個幹幹淨淨。
    “衛”
    “衛什麽?”衛檀生眉眼彎彎地問。
    對上衛檀生的目光,惜翠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騎虎難下,也終於明白過來他為什麽要打扮成這幅模樣。她自己套上了“孔蘭”的馬甲,他便一口咬死了她就是“孔蘭”。
    倘若她真的是“孔蘭”,按常理而言,與衛家非親非故,是不可能知道衛家其實沒有“衛淑”這號人物的。再加上,她一共也沒見到衛檀生幾麵,更不應該看出“衛淑”實則為衛檀生假扮。
    嗓子眼裏的話哽了半天,惜翠還是沒能念出來那個名字。衛檀生這小變態,他明擺著是故意吃準了這一點。
    “姐姐。”
    “女人”見她沒答話,伸手摸向自己的裙帶,無辜地揚唇繼續笑道,“我還一件事沒同你說。”
    “那就是,別人沒有的,偏偏我就有。”
    “我也瞧了大夫,大夫給我開了個藥方子,讓我每日都往這兒,抹些藥膏。”
    花結帶子輕輕一晃,女人裙擺微揚,“剛剛我幫姐姐抹了藥,禮尚往來,姐姐也幫我抹個藥吧。”
    “姐姐你看。”衛檀生眼睫微微顫著,輕輕笑了起來。
    “砰”——
    脊背撞上桌案,食盒跌落,盒中的豆沙小團子隨之散落了一地。
    “女人”順勢跨坐在她身上,垂著眼睫,有幾分可憐,但手上動作卻一點兒也不顯可憐。將唇瓣附在她脖頸前,衛檀生低聲道,“你當真不願幫我也抹些藥嗎?”
    “翠翠?”
    後半截話使得惜翠睜大了眼,青年吻上她脖頸,扣住了她的手腕,“翠翠,你當真不願幫幫我?”
    “衛衛檀生”這個時候再捂著馬甲已經沒了意思,惜翠腦中一空,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艱難地說,“你先起來再說。”
    “翠翠。”
    他不管,也不聽,隻垂下纖長的眼睫,抬起她下頜,附唇吻了下來。
    整整曠了六年的身子,如同幹燥的枯木,沾了火星,火舌霎時間席卷而來,熊熊烈火將他燒得吐息一聲比一聲沉重。那火越燒越旺,越燒越旺,青年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移開唇,咬著她下頜,頭抵在她肩窩裏,那火摧枯拉朽般地滾滾而過。
    突然之間,惜翠愣住了。
    他倆裙角相疊,他的任何反應,她都能感覺得清清楚楚。“女人”全身緊繃,眼中茫然的模樣,提醒著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不過一個吻,他就繳械投降了。衛檀生愣了一愣,似乎也沒想到會發生眼下的情況。
    昔日劉大夫的評判再一次在腦中回旋,對上女人錯愕的目光,大眼瞪小眼的尷尬中,衛檀生旋即又回過神來,掩飾性地低下眼,唇瓣抿作鋒銳的一線,強硬地拉了她的手,再度低眉親了下去,決心挽回這受挫的自尊心。
    惜翠往後仰了仰身子,也按住了他的手,“衛檀生。”
    她嗓音有點兒發顫,“你要不要先緩緩?”
    青年去親她的手,“不要。”
    他可以。至少,也比那所謂的季郎君要厲害得多。
    好像有暗火一路燎到了嗓子眼裏,“女人”低喘了一聲,眼中泛起一陣水光,“她”體內像是窩了一團的火,難受得像是快要炸出一蓬蓬的火星。被他十指交纏握著手按著,惜翠閉上眼,臉上燒得一片紅,胳膊都在打顫,根本不敢低頭去看他。
    “翠翠,我是不是比那季郎君要厲害得多?”“女人”雙眼像是漫上了雨霧的湖麵,朦朦朧朧,“她”抵著她肩頭,眼角發紅,嗓音也顫巍巍的。
    惜翠麵色通紅,別過頭深吸了一口氣,卻嗅到了屋裏的旃檀香氣,腿好像都軟了。
    她明明是記得這小變態腎不好,這兩次總該夠了。但再看衛檀生,他眼裏卻不像已經滿足的模樣,在這目光之下,惜翠“蹭”地冒出一陣不詳的預感,也來不及多想,慌忙地站起身。
    “我我去找妙有。”
    一起身,膝窩又是一軟,惜翠臉上火辣辣的,踩著裙子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