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飲中八仙 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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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思玉同盧穎兒相偎而坐,聽盧員外同第三旻都極力讚成盛辦盧穎兒拜師之事,老道臉上倒有一些不豫之色,莞爾一笑道“盧伯伯,現下酒闌菜殘,就算臨時備辦也來不及了,若是盧伯伯要辦的隆重些,明日多預備些好酒好菜相待,道長必然心滿意足,至於那些繁文縟節麽,道長是閑散之人,反倒不合他老人家脾胃,道長你說是麽?”老道聽思玉這般說,當下開懷大笑道“還是你這女娃兒知道老道心意,老道最怕禮節,最不怕好酒好菜!”一句話說的眾人都不禁一笑,盧穎兒這才問道“虞先生,剩下那四人想必就是書生惡鬼,竹鐵雙杖了,方才那個鬼與我師父武功相差甚多,為何也能與他老人家相提並論呢,不知那書生與那竹鐵雙杖又是何人?”
    “書生惡鬼,世難覓其蹤”,虞允文見兩個姑娘神色都是極為好奇,淡淡一笑道“這書生與這惡鬼都是江湖中行蹤極為隱秘之人,尤其是這書生,行事頗為隱秘,江湖中無人知其師承來曆,一身武功通博百家,極為駁雜,據說此人心膽如鐵,因此江湖中均稱為鐵書生。那鬼獄無常卻與這書生恰恰相反,武功專於陰狠毒辣,輕身功夫獨步江湖,無人能出其右,能距人咫尺之遙而不覺其至,有如鬼魅一般。”虞允文說到此處,盧員外跟幾個後輩,都是麵色蒼白,想起方才那鬼獄無常夤夜而來,於煌煌月光之下避開眾人耳目,若不是老道在座,正不知這鬼獄無常要做出何等事來。
    虞允文停了一刻,眸子中亮光一閃,瞧了一眼神色如常,安然穩坐的第三旻,又接著道“至於那竹鐵雙杖,乃是江湖中極有名望的兩大家,竹杖便是淮南費家,鐵杖卻是嶺南麥家,費麥兩家各自有不凡藝業,兩家掌家家主,武學修為也極為深湛,當今武林,若論杖法,必然提及此兩家,因此位列八人之中,道長,在下說的可對?”
    “嗬嗬,那三個老怪物倒是說的不錯,禿驢以為如何?”老道見虞允文問他,麵露微笑,含糊應了一句,眼中卻盡是猶疑之色看著眼望池塘,雙眉緊鎖的癩和尚,思玉見師父一臉沉思,好似並未聽見老道之話,轉過頭來問虞允文道“虞先生,若照此說,這八人中,當以那高僧武功為最高,那鐵杖麥家為八人中最後麽?”虞允文看著思玉笑了一笑道“我當日聽那三醫前輩所講之時,也是如你一般心思,不過今日道長在此,若論武功高低而論,隻怕要問道長才知曉。”眾人見他如此講,知道那三醫必然有一套說辭,隻是今夜老道在座,他乃是個中之人,就算三醫來了,也不敢妄言八人武功高下,登時都目光炯炯看著老道。
    老道如何不知道虞允文心思,撣了撣道袍坦然道“虞先生何必為老道掩飾,那三個老怪物雖是嘴不留德,卻並不胡言亂語,依著他三人所見,無非是一僧一劍為當今武學至尊,至於兩人誰武功更高些,卻不得而知。這二人之外,一劍一僧也是高下難分,倒有人說那黑頭陀還能高出些許,也有人說書生與老道,不過半籌之差,至於費麥兩家家主,雖不及鐵書生武功變化多端,但杖法卻有各自獨到之秘,隻有那鬼獄無常,雖是輕功獨步天下,所練那門陰毒功夫先天不足,受製其中幾人武學,倒可以說是八人最最不濟的一個,虞先生,那三個老怪可是如此說麽?”虞允文拱手一禮笑道“三醫前輩所言,正是道長所說,絲毫不差。”癩和尚卻在一旁笑嘻嘻道“果真一毫不差麽,隻怕差了些不堪入耳的話罷,哈哈哈。”虞允文頓時麵露尷尬,三醫的確對老道言語中頗為不敬,但是此刻當著老道,盧穎兒又剛剛拜了老道為師,就算老道為人落拓不羈,不在意三醫言語不敬之處,當著盧穎兒,也不好說出哪些話來,他原想讓老道評點天下武學,就此遮掩過去,不料被癩和尚一語點破,隻好幹笑幾聲,端起酒杯對著癩和尚遙遙示意,一飲而盡。
    癩和尚一語道破虞允文心中之事,卻也知道他不願說人之短,因此也不為己甚,再不追問,見虞允文向自己舉杯示意,知道是不願提起這個話頭的意思,也舉杯一對,剛要放下酒杯,就見餘遼張著嘴看著老道發呆,臉上盡是茫然之色,癩和尚知道自己這徒弟心中必然有事,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頓,故作嚴肅道“既然有事,問就便了,老雜毛也不是外人,何必自己心裏琢磨?”眾人忽然被他這一句一驚,見他直視餘遼,才知這話是對著餘遼所說,餘遼登時神色一片慌亂,他少年心性,好奇心重,隻是不像思玉那般心思靈動,有事隻是在自己心頭轉來轉去,此刻被癩和尚喝破,臉上一片慌亂,老道卻笑嗬嗬道“哥兒有話便問,江湖上的事情,憑你現在年紀,如何琢磨得來?若是你這般一琢磨就知曉了,我們這些老家夥還有何麵目?哈哈哈!”
    餘遼神色猶疑看了一眼癩和尚,這才定了定神囁嚅道“弟子是想,那鬼獄無常的陰毒武功,既然先天不足,又受製於人,他為何還要練這路功夫?若是碰上對頭,卻不是自投羅網麽?”一句話說完,癩和尚和老道對視了一眼,忽地都是仰天大笑,餘遼也不知道自己所說是對是錯,隻是看著笑的前仰後合的兩人不知所措。虞允文思量一會道“哥兒所說,確有幾分道理,想必那鬼獄無常不敢踏足淮河以南,也是為此了?”
    老道跟癩和尚笑了幾聲,慢慢收斂,看著餘遼道“我來問你,若有一門武學,極為便捷,二十年便成江湖中一等一高手,天下間能勝你之人不過十人,你練還是不練?”這句話問出來,眾人都是一愣,武學之道,速成最難,若是二十年間便能躋身當世高手,隻怕武林中人莫不趨之若鶩,此刻莫說餘遼,就是虞允文也明白過來,大悟道“這等說,這鬼獄無常所修習的,乃是一路速成的武學?”老道點點頭,一臉凝重道“不錯,不過武學之道,最忌速成,所謂欲速則不達,若非天賦異稟,或者有些別樣的巧合機遇,二十年間,絕無可能躋身當時一等一高手之列,但這鬼獄無常的師祖,乃是一代怪才,也不知他如何悟出這一路武學要旨,創出這門陰狠毒辣的功夫,雖是進境神速,卻傷天害理,有違天道,練到極高之處,非但自己身體異變,就連心性也隨之變的鬼魅一般,因此這門功夫,走的並非是修身養性,超凡入聖之道,乃是嗜血好殺,陰狠殘忍,直達鬼獄之途,這鬼獄無常的名號,也是因此而來!”說完重重吐了一口氣。
    眾人聽老道如此講,想著那“嗜血好殺,陰狠殘忍”八個字都是悶聲不語,隔了半晌,思玉方道“道長,那這鬼獄無常的武功,如何傷天害理,有違天道?竟然能練的自己心性大變?他既然知道如此,為何還要修煉這門武功?”老道看著思玉微微一笑道“武林中人爭強好勝,見到這般速成武學,誰能忍住不練,都道自己必然高人一等,將來必能找到克製之法,卻不知這路武功一入門便是魔道鬼途,隻要入手修煉,便是化身做鬼,豈能再度為人?”虞允文同盧員外也都是歎息一聲道“看來這門功夫便是佛家所謂魔障,一入此門,便為此功夫所製,隻是不知這門功夫如何誘人入魔?竟能叫人一入此門就再無退步?”
    “這個麽……”老道沉吟一聲,臉上詭秘一笑,瞄了一眼第三旻道“這其中玄妙所在,卻也並非隻有老道知曉,在座眾人,還有一人於這鬼獄無常之事,要比老道知之更深,倒不妨問問他!”第三旻見眾人對著鬼獄無常之事,越說越深,心中早已驚疑萬分,見老道忽然看向自己,當下怒道“老道莫要亂說,我第三家與這鬼獄無常素無瓜葛,我怎會知道他這陰毒功夫中有甚麽玄妙?”不料話音剛落,就聽麹管家就在一旁無奈歎息一聲,第三旻心知自己心慌意亂之下,被那老道瞄了一眼,隻道是老道說自己知道這鬼獄無常武功的機關所在,急於辯白,不想老道事先並未指明是誰,老道既然知道,癩和尚必然也知道,自己這一辯白,倒顯出自己心中有鬼,雖是午夜清冷,也耐不住額頭滲出一層冷汗來,再看癩和尚,雖眯著眼睛,眼中盡是一派銳利之意,就連虞允文同那盧員外,看著自己的目光也都訝異不已,當下心中一動,臉上驚慌之色頓去,神色倨傲道“哼!自從第三家自淮南立莊以來,多有武林高手猜測鬼獄無常也是我第三家高手之一,道長與大和尚想必也是此意,我身為第三家家主,豈能容這等卑汙之事安在第三家身上,道長與大和尚三番兩次言語中暗指這鬼獄無常與我第三家有染,我若辯白,倒似我心中有鬼,若不辯白,倒似第三家確有其事一般,這等言語中設下圈套,隻怕不是武林中高人傑士所為罷?看來道長與大和尚對我第三家頗為懷疑,既然如此,遼哥兒也已到了處州,明日第三家便自行離去!還請思玉姑娘回去回複韓元帥,第三旻明日轉回淮南,就不去臨安告辭了”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極為堅決,倒似是老道與癩和尚疑心太重一般。
    第三旻猛然一改儒雅之態,言詞激烈,眾人倒都是一驚,癩和尚隻是淡淡一笑,手中拿著一隻空酒杯不住把玩,看了第三旻良久,這才緩緩沉聲道“當年鬼影聖手秦廣,拳掌功夫雖是有限,隻憑著一身輕功獨步江湖,莫說一般富豪大戶家中,就是皇宮內院也來去自如,為人又慷慨好義,常做些偷富濟貧的勾當,在江湖中也算極有名聲。有一年,秦廣偶過湘西,遇上一夥盜匪發掘一座前朝古墓,便潛身墓外,等這般盜匪將財寶搬運出來之時,撿著貴重之物,順手牽羊拿走幾樣,也算是賊不走空之意,哪知群盜不知為何在墓中忽然起了內訌,自相殘殺,動手之時,又觸發墓中機關,一夥兒江洋大盜,盡數死於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