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陰世鬼書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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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癩和尚倒是不緊不慢,渾不顧其他人眼中懷疑之意,定定看著一臉陰冷的第三旻,半晌方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此言一出,第三旻反倒愣了一下,剛要開口,癩和尚已轉過頭去繼續道“幽冥鬼王雖知他這徒弟此時心意,到底心中還存在一絲念頭,當下發聲道;‘我若身死,隻怕世間再無《陰世鬼書》!’。幽冥鬼王此話,原本是告知他那親傳弟子,自己身死之前,必將此書毀去,如此一來,他那親傳弟子再也不知這門武功如何更進一步,此功以毒生力,自然也有以力引毒之法,否則毒質積鬱於身,練功之人難免受毒質反噬之害。他那親傳弟子既然已修煉此功,如何不知道這其中利害,果然他這一句話出來,對麵久久不見回應,幽冥鬼王心中一動,正想再說幾句,將那徒弟打動,隻要他進到這鬼獄墓中,一切便操之於自己手中,不料他正要開口,他那弟子忽然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仍是站在十丈之外,對著幽冥鬼王道你舍得麽?”
眾人此時雖都心中猜測癩和尚究竟是何來曆,竟然將這兩人當時情形知道的如此細致?但聽到癩和尚輕輕說出那“你舍得麽”四字,都不覺心中一涼,幾個晚輩還有幾分疑惑,幾個年長之人卻都聽出這四個字中的意思,幽冥鬼王這弟子,並非一味陰險詭詐,那份心機膽略,也遠是座中諸人所不及。虞允文更是幽幽歎道“有道是以死博生,便是這般境地了,若非深知幽冥鬼王之人,隻怕說不出這四個字來!”
“虞先生高見!”癩和尚對著虞允文讚道,此時心思靈動如思玉、盧穎兒已然明白這四個字其中意味,隻有餘遼還懵然四顧,想要問問自己這師父,怎奈自己此時對這師父身份猶疑不定,又不敢開口,想要問問他人,卻又不知如何問起。
癩和尚見餘遼忽而看看自己,忽而看看思玉,又一副對著老道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一樂,也不向他解釋,開口繼續道“幽冥鬼王聽了這四個字,對自己這親傳弟子心中之意是再也明白不過,他這弟子雖不知自己再鬼獄中布下機關,卻也料到其中必然危機重重,自己雖已毀去《陰世鬼書》相脅迫,奈何此書乃是自己畢生心血所成,為了此書,自己早已忘記人間樂趣,形同鬼魅,隻盼憑著此書能夠稱霸江湖,名留武林。誰知今日功虧一簣,落得如此下場,更何況自己還未練成這書中功夫,就此將此書毀去,自己如何甘心?想到此處,幽冥鬼王心意已定,自己雖沒有毀去此書的決絕心意,也絕不會讓自己這親傳弟子得到此書,當下返回鬼獄墓中,拖著一手一腿,將其中那些原本用來將人製住的活機關盡數改成一觸必殺的死器,這才將這半月之事盡數記於《陰世鬼書》之中,告誡將來得書之人,未到功散身死之時,絕不可將此功傳與他人,以免為人所算。幽冥鬼王寫完此段,不僅悲從中來,自己若不是被那麥震雷傷到如此地步,何必為自己徒弟所算計?又何必在這鬼獄之中無奈而死?因此在這一段之後,言說自己若是再有三年功夫,便能就此化解書中‘入鬼獄’之苦,隻因嶺南麥家橫生枝節,苦苦追殺,終至功敗垂成。這一句話,才是其中真正蛇死不僵,餘毒齧人之語!唉…”
“哦……”座中諸人這才明白,難怪癩和尚對當日之事知道的如此明白,原來乃是幽冥鬼王在《陰世鬼書》之後自述其事。但此書後來落入秦廣之手,癩和尚若是不曾見過此書,又如何知道這書中所載之事?難道說,癩和尚其實是……
“原來大和尚是秦廣後人!難怪竟然知曉的如此明白!”眾人心中剛露出這個念頭,還未及說出,第三旻便幽幽說道,隻不過不似方才那般辭嚴色厲,反倒有些一些畏懼之意,哪知癩和尚頭也麵色冷峻道“秦廣沒有後人!”
“嗬嗬嗬”第三旻冷笑幾聲,盯著癩和尚道“隻怕未必吧?若秦廣沒有後人,這書中所載之事,大和尚如何知道?難道竟然是秦廣告知大和尚的不成?”
“正是!此乃秦廣親口所說!”
癩和尚這一句答的極為痛快,倒讓眾人都是一驚,麴管家更是眉頭一跳,臉上隱隱浮現一股殺氣,隻有老道自始至終不以為意,此刻竟是呆呆出神,好似不曾聽見一般。第三旻麵上畏懼之色一閃即逝,竟然一改方才淩厲語氣,沉聲道“大和尚同秦廣竟然有交情,倒不知秦廣如何願意將此事盡數告知大和尚?”
癩和尚知道此事眾人對自己均有疑心,麴管家臉上陰森之意也盡數看在眼中,卻也不放在心上,嗬嗬一笑道“此事再往下說,隻怕要揭人家醜事,若是翻了臉,禿驢隻怕招架不住。”
揭人醜事?揭何人醜事?眾人突然如墜五裏雲霧,難道跟著秦廣有關之人還並非是癩和尚?那又是誰?一時間眾人不禁四下張望,虞允文方才也瞧見麴管家麵上現出一絲殺氣,此時聽癩和尚如此說,忍不住又看了兩眼麴管家,隻見麴管家也是同眾人一般,臉上盡是茫然之色,虞允文不覺也是一愣,那這人是誰?正在琢磨之時,就聽一直不以為意的老道忽然開口道“你今日不說,往後就不說麽?原本就是括蒼劍門自家醜事,我跟你翻臉作甚?”
老道這話一出,諸人之中最為震驚之人,莫過於盧員外同盧穎兒,方才盧穎兒才拜了老道為師,此時這老道竟然與鬼獄無常這般惡名昭彰之人有些幹係,不過老道既然說是家醜,想必跟老道關係不大,可畢竟正邪不兩立,盧員外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立身甚正,若是因此跟這武林中大魔頭扯上關係,到底心中有些不情願,父女倆不禁對視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卻都看著癩和尚。
“哈哈哈,盧員外、盧姑娘不需擔心。”癩和尚早瞧出這父女倆心中意思,此時大笑道“此事與老雜毛無幹,不過的確是他括蒼劍門的醜事,當日秦廣得了那《陰世鬼書》,才知那古墓便是書中所言鬼獄所在,算算日子,自幽冥鬼王在其中待死,倒秦廣得了此書,中間差不多已有半年之久,但不知幽冥鬼王那徒弟是否便是那群江洋大盜其中一個,若是此人不死,隻怕自己難以修習這書中武學,當下便易容改扮,又偷偷潛回那湘西古墓之中,細細查勘之下,發覺其中兩具屍身跟其他人等全然不同,雖是身死,卻僵而不腐,隻不過一人乃是自斷經脈而死,另一人卻同其他人一般,被那墓中機關所射的暗器打中要害而死,這二人想必便是幽冥鬼王和他那徒弟了,至於那旁人,自然是這徒弟或騙或請而來,隻為防著這墓中藏著甚麽厲害殺招,可惜見了那《陰世鬼書》,不免動手,結果墓中機關大起,誰也不曾逃了出去。”
眾人聽那幽冥鬼王的徒弟竟然等了半年之久才敢進去一探究竟,心中都暗暗佩服此人耐性了得,但就算如此,仍死在幽冥鬼王布置的機關之中,也算是惡有惡報,不過這古墓之中所藏機關也果真厲害,竟然無一人逃得過。
“大和尚,秦廣既然沒有門人,難道他原本是括蒼劍門中人麽?”麴管家此時根本不在意那墓中究竟是誰,這秦廣前後因果,應著他心中一件極為重大之事,這是聽此事竟然同括蒼劍門有些瓜葛,不免想一知究竟,見癩和尚頓住不說,忍不住開言問道。哪知癩和尚還未開口,老道反倒是一臉不悅之意道“這家醜是我括蒼劍門之事,與他人無幹!”
麴管家聽老道如此講,眉間又是一動,斜眼瞄了一眼略微有些沮喪的老道,卻不再問,隻是看著將酒壺中最後幾滴酒都吊到口中的癩和尚,隻是那酒壺已幹,實在吊不出來幾滴,癩和尚索性側身伸手,將餘遼麵前的酒壺拎了過來,咕嘟嘟灌了一氣,這才看著麴管家道“秦廣得了這《陰世鬼書》,原本是如獲至寶,再見到這幽冥鬼王同那徒弟都已身死,當下大喜過望,雖然那書中對‘入鬼獄’一節講的甚是苦楚,當時秦廣也不以為意,隻是對那錦盒中一粒藥丸頗為猶疑,從哪《陰世鬼書》中所言,這粒藥丸乃是修習此功第一關坎,若是過不了此關,則此功難成,若是過得了此關,此功便算是練成一半,可從書中所列藥方來看,這粒藥丸乃是數種極為罕見的劇毒所成,其中便有那湘西古墓之中屍毒。武學中多有以藥補氣之道,不少門派中也有服食之後增長功力的方子,但其中給所用藥材,大多都是世間罕見的大補之物,像《陰世鬼書》中這般用世間奇毒的,乃是聞所未聞,秦廣當時隻怕這粒藥丸其實並非什麽修習這書中武學的必經之途,乃是幽冥鬼王身死之前布下的最後一道機關。”
癩和尚講到此處,又拿起酒壺咕嘟嘟灌了幾口,眾人此時都想知道那秦廣到底吃了那粒藥丸沒有,誰知老道在一旁歎息一聲道“唉……他若真當那是幽冥鬼王布下的機關,江湖中不知要少了許多事情!”
“難道他竟然吃了?可是那數種劇毒之物,毒上加毒,服下豈不是立時便死?”老道這一歎息,眾人都知秦廣必是吃了那粒藥丸,可是這般劇毒之物,人若吃了,豈能不死?思玉從來好奇之心頗重,脫口向癩和尚問道。
“他雖想神功蓋世,卻也不想就此一命嗚呼”癩和尚看了一眼急不可待的思玉道“秦廣端詳那粒藥丸半晌,心底還是不甘就此放手,索性找了一條狗來,剝下些許粉末來喂給狗吃,看看到底如何。誰知那狗吃下此藥片刻,忽然啪的一聲倒在地上,全身四肢冷如寒冰,雙眼圓睜,氣若遊絲,秦廣心中大駭,看來這丸藥果真是幽冥鬼王布下死局,看來這神功蓋世之事,終是虛妄,不禁沮喪至極,又想此藥既然是幽冥鬼王所製,那狗必然死相極慘,便要提著那狗扔了出去,這一提之下,忽然發覺這狗全身僵硬如鐵,那狗如何躺在地上,提起來便還是那般形狀,竟然如一隻鐵鑄的狗一般,再看那狗,雖然氣息微弱,卻全無中毒跡象,口鼻之中既無白沫,也無血水湧出,雙眼顏色也不曾異變,這倒大出秦廣意料,便將那狗又放下,自己再一旁瞧著,看看究竟如何?這一瞧,便足足瞧了七個時辰,那狗忽然翻身而起,倒似不曾服過那藥,隻是如同被人痛打一頓一般,哀嚎連聲而去。秦廣這才想起那《陰世鬼書》上所言‘入鬼獄’一節,恰好是以七個時辰為度,看來此藥是真,這狗便是去那幽冥鬼獄裏轉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