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國恨家仇 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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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我來……”
    雷巨門話未說完,場下忽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場上眾人不免人頭攢動,東張西望,都想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還要上去給人家送銀子?就見茶棚下,欒趕車拿著手中趕車用的長鞭,磨磨蹭蹭順著擂台側邊階梯一步一步踏上台去,看的雷巨門都是一笑道“這位老哥兒,咱這擂台雖說是隻為取財,點到即止,但這刀槍無眼,萬一傷了你,可不是耍處!”
    欒趕車倒是不緊不慢,等到踏到最後一個台階之時,腳下忽然一晃,似乎踏空一般,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台上,惹得台下一陣哄笑,有些人便將手中吃剩之物扔了上來道“老家夥,你想錢想瘋了罷,這般身手也要上擂?嫌死的不夠快嗎?”
    “咳咳”欒趕車倒不理台下眾人,到了台上幹咳幾聲,竟然坐在地上,對著雷巨門道“你方才使力甚多,咱也不占你這個便宜,你索性歇上半個時辰,等氣力回複了,咱再找你要銀子!”
    雷巨門見這車夫竟然如此拿大,心中也是一點火起,眼光一掃,便見這邊茶棚下眾人,其他人倒還罷了,那八個家仆一望而知都是好手,禁不住心中盤算,莫不是讓這車夫來與自己對戰,鬧些笑話給那茶棚下公子小姐們取樂麽?當下收起心中火氣,恭敬施禮道“請教老哥兒貴姓?是何門派,一會雷某要是輸了,也知道輸在哪家高人手上!”
    “作甚?難道要記在心裏,做鬼也不放過咱麽?”欒趕車語氣生硬回了一句,倒讓雷巨門心中一驚,這車夫話中之意,難道是要跟自己在這台上見生死麽?心中方才摁下的一點火氣不免又升了起來,看著欒趕車道“老哥兒說話小心,在下這銀子裏,有酒有肉,就是沒有棺材本兒!”欒趕車倒是再不回話,隻看著雷巨門冷哼一聲,依原坐在那裏不動,雷巨門此時雖心頭忿怒,卻也不怠慢,坐在台後一張太師椅上暗暗調理內息。
    台下眾人見這車夫上台,兩人隻是說了兩句話,竟然都坐在那裏不言不語,頓時人聲鼎沸,也有罵的,也有笑的,也有不住催促兩人趕緊放對的,有些捺不住性子的,索性轉身道跟前酒店茶肆裏叫了吃食,第三旻看了看群情洶洶的場麵,對著癩和尚笑道“大和尚博聞廣識,據你看,我這車夫今日可能賺得到這一注大財麽?”
    他此話一出,思玉同餘遼都不免看著自己師父,這欒趕車一路過來,雖是木訥少言,倒也十分勤謹,從未見有甚麽武功,手中那馬鞭也不過是竹木之物,如何當得住這雷巨門熟銅棍一棍?心中思量未定,就見癩和尚看著欒趕車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這才回頭對著思玉和餘遼中氣十足道“看來為師今日要讓你們倆長長見識咯!”,聲音雖是不大,卻在嘈嘈雜雜鼎沸人聲中極為清晰,思玉和餘遼都是一愣,自己這師父從來少見這般大聲言語,為何突然這般中氣十足?就連擂台上的雷巨門和欒趕車都聽得清清楚楚,欒趕車更是臉上不易察覺般抽動一下。
    癩和尚毫不顧忌自己這一聲引得台下眾人都看向自己這邊,仍是那般中氣十足道“若論這當今棍法,上三家楊家棍法並不多見,攻多守少,迅捷淩厲,這嶽家棍法,卻是從槍法中而來,靈動多變、不拘一格,林家棍法恰與之相反,乃是林家槍法的淵藪,走的卻是穩狠沉猛,摧鋒陷陣的路子。下三家各有絕學,費家善機變,麥家多剛猛,趙家棍法乍看之下中規中矩,其中多有奇招,也都不囿於一格,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兩家不列其中……”
    “那兩家?”思玉好奇心重,雖還好奇自己師父此時為何這般大聲說話,也耐不住性子趕忙問道,台上雷巨門心中也是一動,這車夫來路蹊蹺,台下這和尚這般大聲說話,倒像是給自己指點一般,當下凝神細聽,果然癩和尚還是如前一般聲音道“這兩家麽…。。嶺南冼氏有一路扁擔功,招數介乎齊眉棍與樸刀之間,頗有些神妙之處,如今江湖上已不多見,還有便是漠北一路的鞭杆,也算是一件奇門兵器,雜合長槍、杆棒、長鞭招數,確實有幾分厲害,不可小覷。”
    癩和尚話音剛落,就聽人群中傳來“哼”的一聲,趕忙轉頭去看,奈何人群擠擠挨挨,一時也不知是誰所發,倒是思玉跳起來往外一看,人群來來往往,也沒甚異常,麴管家一直站在第三旻身旁,此時反倒看的真切,隻見一個年輕後生身背鬥笠,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雷巨門靜坐台上,癩和尚所言自然是聽得一字不漏,此刻再看這欒趕車手中兵刃,赫然便是一根鞭杆,長鞭自杆頭盤旋而下,繞在杆上,不禁向著癩和尚投來一絲感激之意,隨即長身而起,腳尖一踢,熟銅棍“嗚”的一聲飛起,雷巨門淩空伸手一探,握住棍尾,手臂用力一抖,就聽熟銅棍棍身一顫,發出一陣“嗡嗡”之聲,這份膂力當真非同小可,擂下跟著這一聲響,更是一片叫好之聲。
    “老哥兒這就請動手罷!”雷巨門此時也知道這看似孱弱的車夫心存不善,便不再多說甚麽,欒趕車卻坐在地上,雙眼一睜看著雷巨門笑道“你聽明白了?”雷巨門不覺一怔,知道他所言是說方才癩和尚有意指點自己,見他仍是坐在地上一副懶洋洋模樣,,也不等他起身,腰馬下沉,雙臂貫力,猛地一棍就要劈頭砸下,緊跟著口中斷喝出聲,哪知剛喊出一個“雷“字,就聽“嗤”的一聲,破空之聲甚急,這車夫竟然就地上身形一偏,緊跟著一杆刺出,直取自己咽喉,當下急忙收聲撤步,避過這一刺。
    雷巨門後撤一步避開這一杆,銅棍輪起半圈,便要將此人從麵前逼開,哪知欒趕車不避不讓,左掌伸出,竟是要以肉掌生生格擋這銅棍一擊,雷巨門不及細想,就聽“砰”的一聲,這車夫果真一掌拍在銅棍上,棍頭頓時一沉,剩下半招便無法使出,還不等雷巨門驚訝之際撤回銅棍,欒趕車右手鞭杆一抖,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疾風驟雨般猛抽,倒打的雷巨門一陣手忙腳亂,擂下人群中更是爆出一陣大笑。
    此時台下高手不多,能看出來欒趕車功夫的寥寥無幾,眾人就見欒趕車如同鄉間野老拿著柳條教訓兒孫一般,腳步散亂,隻顧沒頭沒腦對著雷巨門猛抽猛打,倒將雷巨門打了個措手不及,都是甚覺好笑,癩和尚卻自欒趕車那一掌拍出,臉上便是一愣,隨即拍著腦袋歎道“嘖嘖,難怪這老猴子之前說自己是亂趕車,果然是亂七八糟,倒是禿驢看走眼了,這雷家的看來要遭!”
    第三旻見癩和尚一臉失意之色,卻是得意一笑,他這次江南之行,身邊無一不是高手護衛,這欒趕車更是其中堪比麴管家的高手之一,隻不過借著趕車掩飾身份,看來這癩和尚雖瞧出些端倪,到底沒瞧出這欒趕車來曆,不過這一戰,必定是瞞不過癩和尚眼去。此時看著台上雷巨門在欒趕車亂七八糟的鞭杆下左支右絀,心思忽然一動,給身邊麴管家示意,輕聲吩咐幾句,麴管家輕聲遵命,站起身來,雙掌連擊三下,聲音清脆異常,眾人還茫然不解其意,就聽擂上欒趕車哈哈一笑道“今天算你運氣,逃了一條命去!”,癩和尚卻輕舒一口氣,知道這必然是第三旻要邀買人心,因此放了雷巨門一條生路。
    這邊麴管家掌聲一響,台上雷巨門頓覺對方招式一緩,心中大是驚駭,這車夫鞭杆看似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卻招招都在緊要之處,更可怖的是這鞭杆自己已然抵擋不住,這車夫還有一隻左掌力道沉猛,絕不再自己熟銅棍全力一擊之下,這若是被一掌拍在身上,隻怕與別人受了自己熟銅棍一擊無二,正覺漸漸支撐不住,心中大呼今日休矣,就聽台下三聲清脆掌聲傳來,這車夫攻勢頓緩,趕忙收拾門戶,純取守勢,心中再來思量如何脫身之計。
    “哼!想守而走之,你走得了麽?”雷巨門心中念頭剛動,便被欒趕車一眼瞧破,隨即就見欒趕車鞭杆脫手而出,扔上半空,心中登時一喜,銅棍急舞,潑風一般卷了上來,欒趕車更是冷笑練練,雙掌一錯,猱身而上,眾人便聽一陣銅棍與肉掌砰砰砰相碰之聲不絕於耳,續後便是啪啪兩聲極為沉悶的聲音,還不及思量究竟是何人中招,跟著便是哐啷、哢嚓連響,定睛再看,欒趕車伸手接住半空而下的鞭杆,神定氣閑站在台上,雷巨門雙臂垂在身側,臉色煞白,牙關緊咬,顯見是忍著劇痛,熟銅棍早已落在台上,半截棍身砸破木板,已是落在地上。
    “啊!”思玉驚呼一聲,見雷巨門雙臂軟軟垂下,心裏一慌,急忙看著癩和尚道“這是給人雙臂廢了麽?”餘遼也是緊張萬分看著癩和尚,看自己師父有何話說。
    “姑娘放心!”麴管家見癩和尚眼隱怒色,連忙開口道“比試武藝,何必性命相博,這隻不過是將他雙肩關節卸脫而已,隻要找個跌打大夫,推拿幾下,養上幾日便好。”思玉這才回過頭去,再看台上,欒趕車卻不去拿那些銀兩,瞧了幾眼雙臂脫臼,雙眼怒色的雷巨門道“尊駕若是不服,養好臂上傷,再來尋我罷!”雷巨門此時劇痛鑽心,強忍道“還請這位閣下留個名號,再下日後必然上門討教!”台下觀戰之人見雷巨門雖是敗落,氣勢仍自強硬,頗有幾分豪氣,也都是叫了一聲好,欒趕車看看台下叫好的人眾,哈哈大笑,手腕一翻,一件黑魆魆的物事自手中飛出,“登”的一聲釘在一座酒樓二樓伸出來的椽子上,眾人急忙去看,那物事這才舒展開來,迎風飄動,原來是一麵小小令旗,中間一個繡銀旻字被日光一照,甚是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