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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急別急，他們馬上就到了，都這把年紀了，還是這麽急性子，真是服了你個老六了。”
    吳老狗最先趕到，看到黑背老六始終不肯吃最後一口飯的時候，嘴上笑著打趣著黑背老六。
    但吳老狗心裏麵也不好受。
    就和蘇木所想一樣。
    同一個時代的，就出了他們幾個天資卓越的人，同為九門門主，看誰老死病死在自己麵前，未免都會有兔死狐悲的想法。
    正常在家中死去的人，都會被家中親人喂上一碗飯，吃了這碗飯後，差不多就會上路去了。
    如果不吃這碗飯，死去之人就會不得安寧。
    可偏偏黑背老六就是一口飯都不吃，哪怕他此時忽然有了很強的饑餓感，腦子忽然多出許多念頭，讓他去吃東西。
    可他就是不吃。
    他還要繼續等下去，等到他想看到的人，來到他的身邊。
    “咳咳……”黑背老六臉色慢慢的變得紅潤了起來。
    齊鐵嘴從門外快步走來，看到黑背老六好像恢複了氣色的樣子，上前搭脈。
    緊接著，齊鐵嘴朝著吳老狗搖了搖頭，回光返照罷了。
    “別費勁了八爺，我沒事，等等他們再說。”黑背老六笑著推開了齊鐵嘴的手。
    黑背老六看著站在身旁的吳老狗：“有墨，能夠看到你成家了，有孩子老婆，孫兒都出生了，我其實很開心，他們都說我該羨慕嫉妒你，但其實咱哥倆的情況你也知道，我黑背老六這輩子從來沒有羨慕嫉妒過誰，
    能夠相伴一路走來，你是為數不多願意替我擋刀子的，一輩子兄弟，希望下輩子，還是兄弟。”
    “胡說八道什麽，你沒事了剛剛八爺跟我說的，來，先吃口飯，吃完飯就有力氣了，有力氣就能恢複了。”吳老狗紅著眼，端起放在一旁的碗。
    黑背老六笑著，推開了吳老狗的手：“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我就是不吃，我要等他來。”
    吳老狗想法比黑背老六要多。
    他知道，蘇木不一定會來，就算是來，隻怕也不會那麽快到。
    現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黑背老六先吃了上路的飯，然後等不等得到，就看黑背老六的命了。
    命這種東西，玄乎得很。
    二月紅跟著走了過來，看著黑背老六此時的情況，隻是歎了口氣，然後就站在了一旁。
    他和黑背老六沒有多少交集，但同為九門，看著對方病重得如此模樣，他也感覺到了一絲惆悵。
    歲月不饒人。
    “讓他等吧。”解九匆匆趕來，得知了事情後，勸說吳老狗道。
    因為解九覺得，如果自己要死了的那一天，如果也能夠與九門老一輩的這些人聚一聚，見一見蘇木，其實也挺好的，這輩子也就圓滿了。
    “到時候，送你回津門嗎？”吳老狗握著黑背老六的手，深吸了一口氣道。
    “不回了，那邊的人本來就不喜歡我，就留在長沙好了，也不用找什麽好地方，去三爺那處吧，每年七月半，還能和三爺一起聚聚，哈哈哈。”黑背老六爽朗的笑著。
    他們幾人哪怕是死了都無處可去，可能過幾年後，也不會再有人祭奠他們，給他們上香掃墓。
    “放心，後事我都交代我那幾個兒子了，到時候掃墓上香的時候，與你一起，好兄弟。”吳老狗看著黑背老六，一臉嚴肅。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死亡其實早就沒有那麽忌諱了。
    平日他們閑著無聊的時候，就會聊起死後的一些計劃安排。
    他們沒人死過，所以也隻能按照活人的規矩辦，葬在一個地方，每逢節日的時候，後人給他們上上香燒燒紙，這就已經足夠。
    他們已不再是少年。
    如果還是少年，他們嘴上可以說著放棄，但心裏總會憋著一口氣，勢要扭轉任何不好的局麵。
    可他們老了，他們沒那種心氣了。
    他們在看到他們之中，有人即將病逝的時候，想不到任何辦法，隻能一起看著對方死去。
    “來了。”院中有人開口提醒眾人道。
    然後，一身黑金長袍打扮的白發蘇木，懷中抱著紅綢繈褓女嬰，卷起風塵，出現在了門內眾人的視線之中。
    看到這幅模樣打扮的蘇木後，不知怎地，在場眾人忽然生出了詭異的心安念頭。
    蘇木大老遠的就看到了已經躺在木板上，用白布遮蓋身軀了的黑背老六，於是快步走了進來：“死了？”
    蘇木第一反應脫口而出。
    “咳咳，還，還沒，哈哈哈，剛剛我裝得像不像，蘇爺，看到沒有，我黑背老六也會騙人了，看到沒有，哈哈哈，我其實不是那麽耿直愚笨，哈哈哈哈。”黑背老六笑得眼淚都快要掉落出來。
    很久之前，蘇木一直就嫌棄黑背老六的率真與莽撞，沒有腦子。
    但到了臨死之際，黑背老六忽然給蘇木來了這麽一招。
    明明是很幼稚的行徑，在此時卻沒給在場的眾人帶來與此時黑背老六一樣的笑容與歡樂。
    隻是將這故人逝去的悲傷，渲染得更濃烈了幾分。
    他黑背老六，終於學會了騙人，騙的，還是一直說他直率，為數不多，真正會關心他黑背老六的蘇木。
    “不好笑。”蘇木走上前來，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木匣子。
    打開木匣子後，藥香撲鼻。
    蘇木拿著僅有的一顆‘屍蟞丸’，不管不顧的塞入到了黑背老六嘴中：“先別急著死，等我回來，看看我會不會找到讓大家都多活幾年的辦法。”
    黑背老六沒有任何遲疑，將那藥丸直接吞了下去。
    “這藥能給你續命，但可能會發生其他變化，我會努力去尋找解決辦法，相信我，六。”蘇木撫開遮蓋黑背老六麵容的枯老長發，捧著這張已經滿是褶皺的臉。
    彼時，他與張起靈意氣風發，一路南下，勢要在那江湖之中，闖出屬於他們兩人的江湖。
    路途中，遇到的那些人與事，蘇木至今都沒有忘記。
    黑背老六是第一個出手幫助過他的九門中門主，這份情誼，蘇木一輩子都不可能亡。
    當初對付汪家時，整個老九門沒有一個門主是怕的，全部都參與了進去。
    雖說當初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但在巴乃的時候，明明看到己方人數較少，看起來比較弱，可他們還是一個人都沒跑，都戰鬥到了最後，也都死了不少。
    “其實，無論死不死，隻要蘇木一聲，老六就一直在，蘇爺需要，老六都能從棺材裏麵爬出來，能夠最後看你一眼，我就已經知足了，上飯吧！”黑背老六明顯還不知道蘇木給他吃了什麽東西，已經做好了吃下最後一頓飯的準備。
    然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