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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個導演，如果有一個演技出神入化的演員演你的戲，是種什麽樣的感受？
    王磊隻有一個字，爽！
    有一個演技非常不錯的年輕演員不知天高地厚的要跟大佬飆戲呢？
    王磊隻想說痛並快樂著。
    痛是拍攝進度嚴重被拖慢，快樂則是自己處女作恐怕要超神。
    比如現在：“哢！哢！哢！蘇譚，你特娘的到底會不會演戲啊！這種低級錯誤都範？”
    “再來！”蘇譚毫不理會王磊的話，窮橫窮橫的。
    “……哢~譚子！我求你了，我真不想拍這段了！”
    “繼續。”蘇譚目光如火。
    “導演，該喊哢了。”
    “啊？什麽？哦，哢。”王磊揉了揉眼睛，剛剛不小心睡著了。
    終於，在多付出了600塊錢後，飯館的劇情到了尾聲。
    最後這兩場戲，是重中之重。
    此時劇組已全部準備妥當，就等導演王磊一聲令下。
    第一場，是劉然和劉國正爭吵，劉然離家出走，劉國正看著兒子拖著行李箱離開的背影，心髒病突發倒地的場景。
    而第二場，則是蘇譚的獨角戲，接手國正家常菜的劉然，在灶台邊炒糖醋排骨，炒著炒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場景。
    這一場，也是十分看攝影師的攝影技術、燈光師光影烘托以及導演執導實力的一場。
    弄好了，就是全片最佳鏡頭，弄不好，就是個一般的結尾。
    看攝影師和燈爺摩拳擦掌的表情就知道了，都跟餓狼似的。
    老頭依舊坐在那張躺椅上，捧著瓷缸，不到開工絕不動彈。
    而蘇譚，頂著69的演技躍躍欲試。
    是的，經過這段時間被老頭的無情碾壓，蘇譚不斷的自我突破，也就導致片子質量猛漲之下，蘇譚的演技也相應的突飛猛進。
    他有預感，這兩場感情爆發戲演完，他的演技將會發生質的變化。
    “準備好了？”老頭眯著眼睛，饒有興致地看他。
    蘇譚沒說話，堅定的眼神無不表示不服輸的態度。
    “行。”老頭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這一幕可是我這角色最精彩的一幕，先前可以讓著你，這場不行。為了不留遺憾，這次我可要全力以赴啦。”
    “⊙?⊙！”蘇譚瞬間變身豆豆眼。
    合著我之前跟您老說的權當放屁啦？還有，之前虐的我欲仙欲死也隻是在放水？鬥帝強者竟如此恐怖如斯？
    蘇譚稍稍鬆開攥的煞白的手指，咬牙道：“那就請您老指教了。”
    “你小子很有前途。”老頭十分欣賞嘬了口茶：“你這性子，也許再過個十年八年的，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不過現在嘛，你隻有給我當綠葉的份。喝……啐。”
    最後這聲是他吐茶葉的聲音。
    老頭放下茶缸，走到點位站定。
    蘇譚也隨即入畫。
    “走著！”隨著王磊一聲令下，場記板一打，整個鏡頭中的氣氛隨之一變。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不是我！不是我！你連你兒子都不信了嗎？”蘇譚瞬間眼含霧氣。
    這場講述的是飯館招賊了，而恰好這段時間蘇譚經常在看直播，老頭誤以為蘇譚跟新聞裏一樣，偷了店裏的錢打賞給女主播。
    但老頭不知道的是，這事兒確實是冤枉，恰逢s9世界總決賽，自己支持的隊伍有望進入決賽圈，甚至奪冠，這才一有空就看直播。
    而且，他心裏其實已經習慣了飯館收銀的工作，雖然時不時的拌嘴，但親情總歸血濃於水的，劉然和劉國正終究又沒有什麽血海深仇。
    況且，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了解了父親的心酸操勞，他哪還恨的起來？
    隻是……
    “不是你還是誰？誰家賊會隻拿五百塊錢，剩下五千無動於衷？”老頭把劉國正這個古板的華夏式固執父親飾演的入木三分。
    這時，飾演隔壁小賣店大媽的群演恰到好處的入鏡：“老劉啊，賊抓到啦！派出所喊你去一趟呢！說那個賊隻偷了五百是因為網上說偷的多了要立案的，所以才隻拿……額，我還有事兒，你們聊，你們聊……嗬嗬。”
    群演大姐退去。
    蘇譚收回目光，一個20出頭的青年眼淚不爭氣的流，目光之中已然全無親情，隻有怨恨：“我今年24了，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我至於偷自己家錢嗎？行了……你什麽話都別說了，我受夠你了！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蘇譚轉身上樓，沒出鏡頭，隻是把樓梯間的門重重的關上，腳步蹬蹬蹬地往上走。
    “小兔崽子你是要造反嗎？”劉國正隱隱察覺到了什麽，但處於父親的威嚴，他隻是試圖嚇住劉然，並沒有動身阻攔。
    其實樓上還有一段，就是劉然在屋裏收拾東西那麽長的時間，見父親絲毫沒有上來阻攔，甚至道歉的意思，讓他徹底心寒。加劇了離家出走的想法。
    隻不過為了這一場大劇情能順暢的接下來，這場戲早在之前就拍好了。
    蘇譚上了樓後隻是掐著時間，再提著重重的行李箱蹬蹬蹬地走了下來，一腳踹開了樓梯間的門，停下來仇視的看了劉國正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八蛋你有骨氣就走了就別再回來！”
    劉國正望著劉然的背影，那一刻心裏仿佛少了些什麽，有憤怒、有不解，但更多的還是出於對自己兒子誤會的愧疚。
    眼中第一次染上霧氣，突然臉色脹紅起來，一手捂著心髒，一手撐著收銀台，卻不斷地搖晃。
    伸手想要夠著抽屜裏的藥，距離卻越來越遠，直到突然倒下。臉色開始由紅發紫，一邊還有氣無力的喊著：“劉然……劉然……”
    卻忘了親生兒子就在剛剛離家出走了。
    擺在固定位置的攝像頭沒有動，隻是此刻已經失去了作用。攝影師提著2號機來了個特寫，鏡頭順著劉國正從半跪直到倒在地上瞳孔渙散，臉色漸白失去呼吸。嘴裏最後一個字，是隻來得及做出嘴型，而後又因為失去氣息而肌肉鬆弛的“劉……”字。
    “哢！”王磊心裏一緊，這老爺子可別出什麽事啊！
    隻是正當他準備跑過去看看老頭到底是真犯病假犯病的時候，老頭卻慢慢悠悠的爬了起來，拍了拍手上、身上的灰。
    沒啥事，隻是神態看上去有些疲憊。嘴裏還念叨著：“唉，老了老了，演個大戲跟死了一回一樣。”
    王磊：“……”
    蘇譚：“……”
    “對了，我殺青了吧？”老頭問。
    “哦，對，沒什麽要補拍的鏡頭了。您隨時可以走，過段時間有空的話歡迎來參加殺青宴。”王磊趕緊道。
    “算了，殺青宴老頭我就不去了，省點錢給你宣發吧。”老頭整理著衣服道：“下一場啥時候拍？我等著看完回家做飯呢。”
    “馬上，馬上。”王磊立馬招呼眾人開始布置。
    老頭就是整個組裏最大的咖，就是要當戲霸王磊都不敢說聲不字兒。隻是老頭雖然戲裏演技霸道，戲外卻是個十足的嘴硬心軟。否則，王磊就得操心自己這個劇本會被改成什麽樣了。
    布置完場地，已是十分鍾後。
    王磊扭頭望了眼蘇譚：“行不行？”
    不行也得上啊！
    整部戲都被老頭壓著打，最後一幕不出彩，以後這就是心理陰影啊！
    雖然有些後悔當初嘴賤。
    但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後悔了。
    更何況，他現在也是痛並快樂著。
    雖然全程被吊打，但短短不到20天，演技的增長速度可是比曾經20進30的速度還要快的離譜啊！
    用眼神回答了王磊，蘇譚毅然決然的走進了布置好的後廚。
    後廚空間在影片中並不大，所以蘇譚活動的範圍也有限。
    隨著王磊的一聲開始，蘇譚隨即重複著在專屬劇本世界裏操練了無數次的步驟。
    用漏勺抄起鍋裏裏燙好的排骨，把沸水倒掉，隨意的洗了洗，舀了半勺冷水進鍋裏，又挖了幾小勺糖炒糖色。
    熟練的動作無不表示劉然接手飯館有段日子了。而如果，係統有廚藝這個數值的話，那麽蘇譚的個人麵板裏恐怕又會多出一條數據——廚藝：80（爐火純青）。
    長鏡頭下，蘇譚這麵無表情的一切操作在冰冷的監視器裏顯得有些詭異。
    直到倒入醋的那一刻，空氣中彌漫的酸意才讓蘇譚表情起了變化，一邊側著頭避開炒鍋，正對著鏡頭咳嗽的同時，眼中淚珠不斷凝聚。
    直到在某一時間點，突然爆發，伴隨著視線中演技+1的字符飄過，蘇譚毫無預兆的沒管鐵鍋，啪的一聲坐在了地上，抱頭痛哭。
    在無聲的監視器中，屏蔽掉現實裏蘇譚的哭喊聲，王磊眼睛閃爍著精光！
    這……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也就是在這一刻，蘇譚的演技正是邁入70大關！
    不遠處，捧著茶缸的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然而下一刻，手卻抖了抖，攥緊了手裏的茶缸把手。
    原本，這一幕的鏡頭到這裏就結束了，王磊也正準備喊哢，卻突然看見，蘇譚緩緩站了起來。
    王磊怔了怔，突然閉上了嘴巴。因為他隱隱有種預感，如果喊了這聲哢，他會後悔一輩子！
    果然，隻見蘇譚默不作聲的擦去眼淚。
    鍋裏的排骨已經過火了，蘇譚將鍋裏的排骨直接倒進垃圾桶裏，把鍋刷幹淨，從冰櫃裏又抓了一份生排骨倒進鍋裏，用勺子舀好水，掰下幾顆薑蒜扔了進去。膝蓋上抬推動閘門，猛火蹭蹭上竄。最後，蘇譚蓋住了鍋蓋，整個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時間仿佛停滯。
    監視器後，王磊從沒有一刻感覺到去此刻暢快。明明隻是多了兩分多鍾，卻意料之外的比之前的結尾更加地升華了主題。
    嚎啕大哭的結束，就仿佛一壺好酒，讓人忍不住喝個酣酩大醉。
    而倒去焦糊的排骨，重新來過的鏡頭，隱喻著向過去告別，迎接新的生活。
    畢竟人死不能複生，過火的排骨也不能複原。
    但又不是完全的遺棄，而是將這段記憶塵封起來，在偶爾與人閑聊時說起這段趣事，亦或是在某個夜晚偷偷拿出來懷念的曾經……
    就仿佛一碗陳年老酒，醉人的同時，也意猶未盡。
    “這段……簡直神了！”王磊喃喃自語得看著監視器中緩緩出戲的蘇譚。
    雖然沒有喊哢，但再坐的所有人都覺得，到這裏，故事真正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