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西化派的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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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群凝視著青年蒼白如紙的麵龐,西華派巍峨的山影在記憶中與眼前的危機漸漸重疊。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十六歲前,那時的西華山雲霧間藏著數不盡的溫暖。清晨,露水未幹,王異師父總會比他更早來到演武場,竹掃帚掃過青石板的沙沙聲,是每日習武的前奏。
    “星群,握劍要穩,心更要穩。” 王異手把手糾正他握劍的姿勢,掌心的溫度透過劍柄傳來。有次他不慎被劍劃破手掌,鮮血染紅劍穗,王異沒有責備,隻是用布條仔細為他包紮,一邊包紮一邊講著江湖典故,燭火搖曳下,師父眼角的皺紋裏都盛滿關切。
    寒冬臘月,他在練功房凍得直打哆嗦,王異會悄悄送來一碗薑湯,碗底還藏著兩顆蜜餞。那些日子,他跟著王異翻山越嶺采藥,在師父的指點下辨認草藥;在月光下聽師父講述劍道至理,師父手中的劍穗隨晚風輕擺,劃出溫柔的弧線。
    可後來掌門展禽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對門派心生失望。即便如此,王異師父的恩情始終在他心中占據重要位置。“西華派雖有不堪,但師父於我有恩。” 他轉身看向李助與趙新蘭,目光堅定,“此番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探究竟。”
    李助皺著眉頭,將一卷地圖塞進他懷中:“大帥,西華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若北齊真在那設伏,我們帶的這五百重騎……” 話音未落,趙新蘭已將一壺烈酒係在他腰間,壺身刻著的並蒂蓮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留守中軍,你每隔兩個時辰飛鴿傳書一次。若超過兩次沒有見到飛鴿,我便親率援軍接應。”
    寅時三刻,馬蹄聲劃破渭水河畔的寂靜。李星群將昏迷的青年橫放在馬鞍上,回頭望向燈火漸隱的大營,忽然想起臨行前趙新蘭欲言又止的眼神。山風呼嘯而過,裹挾著遠處隱約傳來的號角聲,他握緊韁繩,朝著西北方那座雲霧繚繞的險峰疾馳而去,那裏有他牽掛的師父,也有未知的危機。
    晨光刺破車簾縫隙,在青年結痂的傷口上投下細碎光斑。他猛地睜眼,腰間斷刃已出鞘三寸,卻在看清對麵那人時動作凝滯 —— 李星群正倚著車廂,指尖慢條斯理地擦拭一柄銀簪,正是昨夜他從昏迷青年發間取下的那枚。
    “你盯著它許久了。” 李星群忽然抬頭,簪頭鑲嵌的綠鬆石泛著冷光,“西華派弟子的配飾,不該是玄鐵劍穗嗎?”
    青年喉結滾動,血跡斑斑的嘴唇翕動:“我…… 我叫鍾傑。” 他的目光掃過車窗外疾馳的騎兵,手悄悄摸向藏在靴筒的匕首,卻發現那裏隻剩空蕩蕩的皮革。
    李星群微笑將銀簪收入袖中:“鍾傑,寅時三刻出營,到渭州還有一段路程,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鍾傑強撐著坐直身子,傷口的疼痛讓他臉色愈發蒼白,卻仍固執地與李星群對視:“多謝大帥好意,但我實在睡不著。”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大帥,我實在好奇,你怎麽那麽果斷的就同意過來救援西華山?如今北齊異動頻繁,你就不怕這是陷阱?”
    李星群聞言,輕笑出聲,伸手替鍾傑掖了掖滑落的棉被,動作自然得像是在照顧晚輩:“沒什麽,有些故人在山上。” 他的眼神微微放空,似是陷入回憶,片刻後又恢複清明,“看你的年紀不大,今年多少歲了?”
    鍾傑下意識避開李星群的目光,盯著車廂角落的裂痕:“十八。”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鮮血,“十二歲那年,北齊人的騎兵劫掠渭州城,是師父救了我。” 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劇烈顛簸,鍾傑向前栽倒,李星群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小心。” 李星群的手掌按在鍾傑後背,隔著單薄的衣衫,能感受到對方緊繃的肌肉,“十八歲就能從北齊人手裏逃脫,你小子還是挺厲害的。” 李星群誇獎鍾傑說
    鍾傑謙遜的說:“都是師門的師兄們的關懷。讓我先逃出來的。”
    李星群收回手,目光落在鍾傑纏著繃帶的手臂上,語氣不自覺放軟:“你這傷得趕緊好生養著,西華山的藥廬應該還有些陳年的金瘡藥。對了,你師父是哪位?我和你們山上一些前輩倒也相熟,枯梅、李雲河、諸葛雲、完醉墨,可曾聽過?”
    鍾傑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搖頭道:“都不是。我是師父最小的弟子,我師父…… 是掌門展禽。” 話落,他偷偷觀察著李星群的反應,卻見對方隻是愣了一瞬,隨即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來是展掌門的徒弟,難怪劍法底子看著紮實。” 李星群眼底泛起追憶,“他那人看著嚴厲,實則心善,願意收你為徒,是你的福氣。”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幾塊風幹的牛肉幹,“餓了吧?先墊墊肚子,到西華山還有段路。”
    鍾傑接過牛肉幹,指尖殘留著李星群掌心的溫度。他咬下一口,幹澀的肉幹在口中慢慢咀嚼,忽然想起被北齊人攻破的山門,想起師父展禽將他推出密道時決絕的眼神。喉嚨突然發緊,他趕忙咽下肉幹,問道:“大帥…… 你和展掌門,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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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群望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山巒,思緒飄回年少時光。那時他在西華山闖禍,是展禽護著他;他想下山曆練,也是展禽為他備好盤纏。“熟,太熟了。” 他輕聲說。
    說完 “太熟了” 這句話後,李星群也沒有再說話了。車窗外,枯黃的蘆葦被山風卷著掠過車輪,像是誰隨手拋落的碎絮。山道旁的崖壁上,幾株野鬆歪斜著生長,枝椏間還掛著去年未化的積雪,恍惚間竟與王異師父常戴的白頭巾重疊。那年寒冬,他練功時不慎墜入冰湖,是王異冒著風雪將他撈起,用體溫焐熱他凍僵的手腳,自己卻落下了咳嗽的病根。
    車輪碾過一道深溝,車廂劇烈顛簸。鍾傑慌忙抓住車轅,而李星群的目光卻被崖壁上斑駁的刻痕吸引 —— 那是他十六歲偷練禁術被展禽罰跪時,用碎石刻下的 “劍” 字。此刻字跡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如同展禽藏在嚴厲外表下的陰狠。當初就是他讓自己修煉的魔教武功,如果不是師父發現得早……現在可能都無法挽回了吧。而眼前的鍾傑,又是否知道自己敬愛的掌門師父藏著怎樣的秘密?
    山風突然變得凜冽,卷著細沙拍打車簾。遠處傳來孤狼的嗥叫,在空蕩蕩的山穀間回蕩。李星群望著漸漸陰沉的天色,想起王異教他辨認草藥時的溫柔嗓音,又想起展禽將他逐出師門時冰冷的眼神。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在心頭翻湧,竟比這深秋的寒風更叫人寒意徹骨。
    李星群望著車窗外翻湧的烏雲,山雨欲來的壓抑感沉沉壓在心頭。他收回思緒,轉頭看向鍾傑,聲音不自覺放柔:“你大師兄趙武,大師姐展雲佳現在可好?”
    鍾傑原本黯淡的眼神泛起熾熱的光,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近乎虔誠的崇拜:“大師兄的‘趙家劍法’早已練得出神入化!三個月前徐州城外那場惡戰,傳說他一人一劍獨守城門,劍穗翻飛間,三十六個方臘賊寇的頭顱落地,連城牆的青石板都被血浸染成了暗紅色。” 他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當時賊寇的先鋒大將手持重斧來戰,大師兄硬是用劍尖挑斷對方手腕筋脈,最後那柄百斤重的戰斧,就被他隨手插在城門口,成了嚇退敵軍的標誌。”
    說到這裏,鍾傑的語氣稍緩:“大師姐展雲佳的劍法雖不如大師兄剛猛,但勝在靈動,平日裏也常指點我們劍術的精微之處。” 他目光投向遠方,似是回憶起往昔的場景,“不過比起大師兄在戰場上的英姿,大師姐倒更像守護門派的一株青竹,溫潤堅韌。”
    李星群微微一笑說:“你這個形容倒是有趣,原來趙武那麽厲害啊。嗬嗬,挺有趣的。
    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劇烈搖晃,李星群掀開簾子,隻見山道兩側的枯樹在狂風中瘋狂搖曳,像是無數張揮舞的枯手。遠處的高陵方向,濃黑的煙柱衝天而起,與鉛灰色的雲層融為一體。空氣中隱約傳來刺鼻的焦糊味,還有若有若無的喊殺聲順著山風飄來。
    一道黑影疾馳而來,方澤猛地勒住韁繩,戰馬前蹄高高揚起,嘶鳴聲刺破長空。他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鐵甲上還沾著未幹的露水:“大帥!高陵附近出現東齊騎兵,用望遠鏡看去,約莫有數百人,正是之前在軍營討論過負責襲擾的輕騎兵!他們攜帶強弩,正向我們的方向迂回!”
    李星群眼神瞬間銳利如鷹,手指摩挲著劍柄,轉頭看向同樣策馬趕來的萬林。萬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手中長槍在晨光下泛著寒芒:“大帥下令吧!我和方澤帶兩百兄弟去會會他們,讓這些東齊崽子知道,大啟鐵騎不是好惹的!”
    鍾傑扒著車窗,臉色煞白:“可我們此行是為救援西華山,若是……”
    “無妨。” 李星群打斷他的話,目光掃過整裝待發的騎兵,“東齊輕騎兵機動性強,若放任他們尾隨,抵達西華山時我們恐腹背受敵。方澤、萬林聽令!你二人各率一百五十騎,呈鉗形攻勢包抄,切記不可戀戰,打亂敵軍陣型後迅速回撤!”
    “得令!” 兩人齊聲應道,同時翻身上馬。方澤腰間彎刀出鞘半尺,刀身映出他堅毅的麵容;萬林長槍向前一挺,槍纓隨風獵獵作響。隨著兩聲呼喝,三百騎兵如離弦之箭般衝下山道,馬蹄聲震得地麵都在顫抖,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與遠處東齊騎兵揚起的煙塵漸漸交織在一起。
    塵煙翻湧處,東齊騎兵的馬蹄聲如悶雷滾滾。他們身著輕便皮甲,彎刀在陽光下劃出詭異弧線,更令人膽寒的是,半數騎兵腰間都斜挎著特製的騎弓,箭矢尾羽染成醒目的猩紅。為首的騎兵突然發出尖銳呼哨,三列騎兵瞬間呈雁形散開,前排騎手猛地俯身貼向馬腹,後排騎手立即張弓搭箭,利箭破空聲如厲鬼尖嘯,朝著大啟騎兵陣型傾瀉而來。
    方澤的彎刀劈開兩騎的同時,後背已被箭矢擦出長長的血痕;萬林長槍橫掃逼退三人,卻見又有五騎從側後方包抄而來。這些東齊騎兵配合默契,兩人一組交替掩護,一人策馬佯攻吸引注意力,另一人則在側方疾馳中挽弓瞄準,箭矢專射戰馬的眼睛和腿部關節。“這些狗崽子!” 萬林暴喝一聲,將刺向麵門的箭矢生生折斷,鐵蹄踏碎東齊騎兵拋出的絆馬索。但更多東齊騎兵卻如跗骨之疽般糾纏上來,箭雨密得如同夏日暴雨,打得大啟騎兵的重甲叮叮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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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麾下的騎兵雖人人身披精鐵重甲,奈何東齊人憑借馬快箭準,不斷以遊弋之勢消耗著他們的體力。方澤見狀,立即揮舞彎刀示意撤退,卻見東齊騎兵突然分成兩隊,如潮水般再度湧來。這次他們變換戰術,外圍騎兵以環形陣型高速奔馳,不斷向圈內拋射火箭,內側騎兵則趁機突進,彎刀閃爍著寒光直取大啟騎兵的咽喉與馬腹。
    鍾傑死死攥著馬車欄杆,指節泛白:“大帥!再這樣下去,我們的人撐不住!” 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馬嘶,一名騎兵連人帶馬被東齊的套馬索掀翻在地。緊接著,東齊騎兵竟以三人為一組,組成三角衝鋒陣型,中間騎手持盾抵擋攻擊,兩側騎手左右開弓,箭矢呼嘯著穿透大啟騎兵的防線。
    李星群卻神色自若,指尖輕敲車廂:“無妨。” 他望著戰場上方澤、萬林交替掩護後撤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東齊輕騎雖強,卻急於立功。方澤他們守得穩、退得快,正是在誘敵深入。” 他轉頭看向鍾傑蒼白的臉,“別忘了,我們的重騎兵裝備精良,隻要對方敢近身……”
    話未說完,戰場局勢陡變。東齊騎兵見久攻不下,突然從皮囊中掏出硫磺彈,獰笑著拋向大啟騎兵。刺鼻的硝煙瞬間彌漫,幾匹戰馬受驚失控,朝著山崖狂奔而去。方澤和萬林對視一眼,同時吹響口哨,剩餘騎兵迅速組成鐵盾陣,將燃燒的箭矢和硫磺彈盡數擋在陣外。然而東齊騎兵卻不打算給他們喘息之機,再度變換陣型,以波浪式衝鋒不斷衝擊鐵盾陣的薄弱點,弓弦聲響徹山穀,仿佛永不停歇的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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