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渭水大敗的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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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群翻身下馬,玄甲上凝結的血痂隨著動作簌簌掉落。踏入帥帳的刹那,燭火將監軍王守忠的影子拉得老長,幾乎要壓到他肩頭。“李將軍好大的架子!” 王守忠猛地拍案,茶盞裏的殘茶潑濺在繪製著渭水防線的沙盤上,“八萬大軍駐守的渭水大營成了空城,你卻帶著五百人跑去西華山遊山玩水?朝廷撥下的糧草軍餉,敢情是養了個重私義輕國事的庸將!”
    帳內空氣驟然凝固。李星群望著沙盤上歪斜的東齊軍旗,喉結動了動:“末將接到急報,西華山...”“急報?” 王守忠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銅鎮紙,狠狠砸在沙盤邊緣,“啪” 的一聲驚得帳外侍衛握刀的手都在發抖,“這封蓋著西華派印信的文書,可是在東齊細作身上搜出來的!李星群,你敢說不是你親筆所寫?” 羊皮紙展開的瞬間,李星群瞥見熟悉的字跡 —— 正是白天龍兄弟偽造的求援信,連印泥的色澤都與西華派慣用的朱砂分毫不差。
    “末將絕無通敵!” 李星群往前半步,鎧甲相撞發出錚鳴,玄甲上未幹的血跡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西華山乃末將師門,師叔們深陷險境,於情於理...”“於情於理?” 王守忠突然狂笑起來,笑得涕淚橫流,一把揪住李星群的披風將他抵在立柱上,“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六千人戰死沙場,福康公主因此受傷,渭水沿岸百姓被東齊擄走數千餘人!這些人命,你用什麽還?”
    李星群奮力掙開束縛,指節因攥緊劍柄而發白:“末將願以項上人頭擔保,待奪回渭水大營,定...”“夠了!” 王守忠突然抽出腰間的尚方寶劍,劍鞘重重砸在李星群胸口,“私通外敵、擅離防地、貽誤軍機,單憑這三條,我現在就能斬了你!” 帳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將李星群欲辯的話語盡數澆滅。
    他望著王守忠袖中若隱若現的密旨,終於明白這場質問本就是定局。當禁軍的鎖鏈扣上他手腕時,李星群突然想起突圍路上,王俊霖在刀光劍影中對他豎起的大拇指。而此刻,那抹信任的手勢卻化作利刃,狠狠剜著他的心髒。
    “押入地牢,等候聖裁!” 王守忠的聲音混著雨聲,在空蕩蕩的帥帳裏回蕩。李星群被拖出帳門的瞬間,恍惚聽見遠處傳來天山七俠的嘯聲,可暴雨很快就將那聲音衝刷得無影無蹤。他最後看了眼沙盤上被茶水暈染的鹹陽城標記 —— 那裏本該是反擊的起點,此刻卻成了他的囚籠,而帳外的雨幕中,東齊的軍旗正獵獵作響。
    待李星群被帶走,王守忠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扯亂的官袍,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他招來心腹朱世民,附在其耳邊低語:“那李星群不知天高地厚,數次本監的計劃。你去給地牢的人傳個話,就說此人罪大惡極,在陛下來人處置前,不準給他一粒米、一滴水。” 朱世民心領神會,諂媚笑道:“大人放心,小的定讓他知道得罪您的下場!”
    地牢內潮濕陰暗,腐臭的氣息令人作嘔。李星群被重重推進牢房,鐵鏈嘩啦作響。他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坐下,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腹中饑餓感也愈發強烈。從清晨到黃昏,滴水未進的他,聽著遠處傳來士兵用餐的喧鬧聲,隻能咽下一口唾沫。
    夜幕深沉,醜時的梆子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李星群蜷縮在角落裏,腹中如刀絞般難受,眼前陣陣發黑。他想起兒時在西華派,師叔們省吃儉用也要讓弟子們吃飽飯;想起渭水大營中,將士們圍著火堆分食幹糧的場景;更想起王俊霖等人拚死為他解圍時的模樣。可如今,他竟要被活活餓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而外麵的東齊軍隊還在虎視眈眈,鹹陽大營群龍無首,不知又會麵臨怎樣的危機。
    李星群強撐著站起來,用鐵鏈敲打著牢門:“來人!我要見監軍!我有軍情稟報!” 回應他的隻有空蕩蕩的回響,以及遠處傳來的朱世民陰森的笑聲:“李將軍,還是省點力氣吧,這地牢的飯,可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就在李星群幾乎絕望之際,地牢外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吵鬧聲。“我乃福康公主趙新蘭,今日定要見李將軍一麵,爾等竟敢阻攔?” 那熟悉的聲音讓李星群渾身一震,仿佛黑暗中突然照進了一束光。
    “公主殿下,這是監軍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士兵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畏懼,但仍硬著頭皮阻攔。趙新蘭怒目圓睜,腰間的公主令牌在火把的照耀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王守忠算什麽東西?我倒要看看,他的命令大,還是我這皇室血脈的命令大!” 說罷,她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守衛咽喉,“再敢阻攔,休怪本宮不客氣!”
    守衛們麵麵相覷,冷汗直冒。他們深知趙新蘭的身份尊貴,更知曉她在軍中的威望。最終,為首的士兵咬了咬牙,揮手示意眾人讓開。趙新蘭收起佩劍,快步走進地牢,潮濕的空氣和腐臭的味道讓她皺了皺眉頭,但她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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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看到蜷縮在角落裏、形容憔悴的李星群時,趙新蘭的眼眶瞬間紅了。“星群,你受苦了。” 她快步上前,上前扶起了李星群。李星群望著眼前的趙新蘭,心中百感交集,有驚喜,有感動,更有深深的愧疚:“公主殿下,是我對不起渭水大營的將士們……”
    趙新蘭伸手輕輕捂住他的嘴:“先別說這些。這一路趕路下來辛苦了,肯定餓壞了吧,開始吧。” 說著,她把食盒打開都是一些李星群愛吃的食物。
    李星群望著趙新蘭,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在這冰冷黑暗的地牢中,趙新蘭的到來,就像一顆火種,重新點燃了他心中的希望。而此刻,地牢外的朱世民躲在暗處,將這一切看在眼裏,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轉身朝著王守忠的營帳走去……
    李星群望著食盒裏見底的幹糧,喉間泛起溫熱的暖意。他背靠斑駁的石壁歎出一口氣,聲線裏裹著砂礫般的沙啞:“那些百姓都是因為我... 輕信東齊詭計,才遭此劫難。渭水沿岸數千人被擄,我就算死十次...”
    “打住!” 趙新蘭屈指彈在他額頭,清脆聲響驚飛牆角的老鼠,“當初是誰在教場誇下海口,說‘敗軍之將不言勇,卻要以命抵命’?合著現在連重新奪回失地的膽子都沒了?” 她歪頭打量著李星群狼吞虎咽後稍顯血色的臉龐,眼底掠過一絲心疼,“我故意沒在大營被阻攔王守忠那老匹夫,就是要你嚐嚐這挨餓受凍的滋味這件事情,你也不算錯的,不過你小子下次還是記得傳信,就是因為你小子沒有按照約定傳信,我才會派出張清過去接應你,結果他過去了也沒有傳信回來,這才被抓了一次空缺!而且你小子吃飽了飯才知道感歎,看來反省還不夠深刻,嘻嘻。”
    火把在潮濕的牆壁上投下搖晃的光影,李星群望著她染血的披風下擺,突然注意到她左手始終按著肋側:“新蘭姐你的傷?那日渭水大營...” 話音未落,趙新蘭已抄起半塊硬餅砸在他肩頭,揚起一片細碎的餅渣:“少咒我!皇家的金枝玉葉,哪有那麽容易折?” 她故意挺直脊背轉了個圈“不過是被流箭擦破點皮,倒是你那些玄甲軍,現在全聽本宮調遣。王守忠想動一兵一卒?門兒都沒有!王守忠就是想要故意送掉這些士兵,也是不可能。”
    地牢深處傳來滴水聲,混著遠處巡夜士兵的腳步聲。李星群望著眼前強撐著笑臉的公主,忽然想起初見時那個在演武場縱馬揮鞭的颯爽身影。喉結劇烈滾動兩下,他單膝重重跪地,鐵鏈在青磚上撞出悶響:“新蘭姐,此恩...”“行了行了!” 趙新蘭慌忙去拉他,腕間的玉鐲與他的鐵鐐相撞,發出清越的脆響,“留著力氣奪回渭水大營,到時候請我吃十個鮮奶油蛋糕,比什麽都強!”
    趙新蘭看到李星群還有一些意興闌珊的樣子,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鐵肩,鐵鏈隨著震動發出嘩啦聲響:“怎麽,還在鑽牛角尖?” 她半跪下來,指尖蘸著地上的水漬,在青磚上畫出個歪歪扭扭的 “呂” 字,“那呂客乃是衍天宗的大弟子,仗著會些旁門左道的算計,就敢在戰場上耀武揚威。大啟折在他手裏的將領,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你輸給他,不丟人!更何況這一次,你也不不算正麵輸給他,隻是一次意外。”
    李星群垂眸盯著那字跡,燭火將趙新蘭的影子籠在他身上,暖融融的溫度驅散了幾分地牢的寒意。“可渭水大營...” 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六千兄弟,還有被擄走的百姓...”
    “所以才要留著有用之身報仇!” 趙新蘭突然抓起他的手,將沾著水漬的青磚按在他掌心,“你看看這磚,被水泡了多少年都沒碎,為什麽?因為它沉得住氣!咱們的主力不過是暫避鋒芒,鹹陽大營還有兩萬鐵騎,西華派的師叔們也在養傷,再加上天山七俠在敵後攪局...” 她掰著手指逐一數來,眼中燃起熾熱的戰意,“呂客能算計一時,難道還能算計一世?等我們養精蓄銳,定要讓他知道,大啟的將士,從來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潮濕的風卷著遠處更鼓穿進地牢,李星群望著趙新蘭被火光映得通紅的臉龐,掌心的青磚傳來絲絲涼意。他緩緩握緊拳頭,指節在磚麵上壓出青白痕跡:“新蘭姐說得對。” 沙啞的聲音裏終於有了幾分銳利,“等我出去,定要讓呂客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不過我還有機會出去嗎?大官家不會把我直接斬了吧?”
    趙新蘭斂去笑意,眼神驟然變得嚴肅,指尖重重叩擊青磚:“你說得對,渭水大營失守,六千將士殞命,就算父皇念在你往日戰功,不斬了你,這罪責也輕不了。撤職查辦、杖責軍棍,至少要掉一層皮。”
    “啊?” 李星群猛地抬頭,鐵鐐嘩啦作響,蒼白的臉上血色盡褪。他想起軍法司那寒光閃閃的刑具,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可、可新蘭姐,如今東齊壓境,鹹陽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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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 ——” 趙新蘭突然捂著肚子笑彎了腰,眼淚都笑了出來,“你這呆子!” 她伸手狠狠戳了戳李星群的額頭,“臨陣換將乃是大忌,父皇再糊塗也不會自毀長城!最多讓你當著滿朝文武挨頓板子,堵堵那些老臣的嘴。”
    李星群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又氣又惱地別過臉:“新蘭姐就會拿我尋開心!” 可緊繃的肩膀卻漸漸放鬆下來,地牢裏沉悶的空氣似乎都輕快了幾分。他望著趙新蘭笑出梨渦的臉龐,心中懸著的巨石總算落了地,長長舒出一口氣,帶起的風將牆角的燭火都晃了晃。
    開封府紫宸殿內,鎏金蟠龍柱映著搖曳燭火,將大啟皇帝趙受益的龍袍染成暗赤色。他指尖摩挲著案上的渭水戰報,墨跡未幹的 “失守” 二字刺得人眼疼。“諸位愛卿,李星群喪師失地,該當何罪?” 話音落地,殿內鴉雀無聲,唯有銅漏滴答作響。
    求和派的晏元獻率先出列,笏板重重擊案,震得案上朱砂硯微微晃動:“陛下!李星群私離防地,致渭水六千人殞命,按律當斬!自東齊犯境以來,我軍已連失三城,此時若不低頭求和,割讓燕雲八州,恐大啟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他猛地扯開官袍領口,露出脖頸處因焦慮生出的大片紅疹,“臣願親赴東齊營帳,哪怕跪也要跪出十年太平!”
    “一派胡言!” 主戰派韓贛叟銀須倒豎,三步並作兩步衝至階前,手中笏板直指晏元獻鼻尖,“燕雲八州是大啟子民世代棲息之地,割地求和與賣國何異?李星群雖失渭水,但那是中了衍天宗呂客的奸計!若此時殺將,日後誰還敢為陛下衝鋒陷陣?” 他轉身麵向龍椅,重重叩首,額頭在青磚上磕出悶響,“臣懇請陛下,給李星群戴罪立功的機會!”
    曾公亮突然冷笑一聲,甩著水袖踱步而出:“韓大人說得輕巧!渭水大營糧草充足、城牆堅固,若非李星群擅自調走精銳,何至於一夜淪陷?” 他從袖中掏出一卷殘破的軍旗,旗麵染血的 “李” 字在燭火下猙獰可怖,“這是從東齊細作身上搜出的密信,字字句句都指向李星群通敵!難道要陛下養虎為患?”
    富鄭公氣得渾身發抖,腰間玉佩哐當作響:“曾大人僅憑一紙書信就定人罪名?那呂客精通易容術,偽造書信不過是雕蟲小技!” 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箭傷疤痕,“當年臣在雁門關死裏逃生,就是因為李星群連夜率玄甲軍馳援!這樣的忠良之將,怎能被奸人構陷!”
    爭吵聲浪幾乎掀翻殿頂,唾沫星子飛濺在蟠龍柱上。首輔張堯佐垂眸撫著腰間玉帶,始終巋然不動,唯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潤的玉石。當晏元獻與韓贛叟幾乎要拳腳相向時,他終於輕咳一聲,廣袖慢條斯理地掃過青玉案。這細微的動作卻讓滿殿臣子瞬間噤聲 —— 這位深諳帝王心術的老臣,連呼吸節奏都與皇帝案頭的銅漏完美契合。
    趙受益望著指節上的翡翠扳指,眼底閃過一絲冷芒。李星群手握石嘴鎮封地,麾下玄甲軍隻聽將令不聽皇命,早成他的心腹大患。如今渭水之敗,恰是良機。“夠了。” 皇帝突然抬手,聲如寒鐵,“李星群雖有失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五十,削去爵位,收回石嘴鎮封地。鹹陽軍務暫由福康公主趙新蘭接管。”
    晏元獻與曾公亮對視一眼,難掩得意;韓贛叟與富鄭公麵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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