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蕭信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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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拍打著牛皮帳篷,將帳外守歲的歡聲笑語篩成細碎的雜音。蕭屋質猛地掀開毛氈簾,酒氣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帳內圍坐著七八個契丹降卒,羊皮襖上還沾著白天包餃子時的麵粉,此刻卻個個攥著酒囊,目光陰鷙如草原雪夜的餓狼。
“都把嘴擦幹淨了!” 蕭屋質一腳踢開腳邊的陶罐,火塘裏的炭灰撲簌簌揚起,“李星群那廝在城裏摟著美人喝花酒,咱們卻在這兒喝馬尿!” 他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鞭痕 —— 那是三天前因違反宵禁被軍法處置留下的印記,“說好的歸化營來去自由,如今連撒泡尿都要報時辰!”
“蕭大哥說得對!” 絡腮胡的阿古達猛地灌下一口酒,酒液順著虯結的胡須滴落,“咱們在草原上縱馬射獵,何等逍遙?現在倒好,連彎刀都得按漢人的規矩擺放!” 他重重捶打矮幾,震得陶碗裏的酒水潑濺出來,“前兒個我想烤隻黃羊,那姓李的親兵竟說要充公!草原漢子何時受過這等鳥氣?”
角落裏的哈圖爾捏著酒囊的手青筋暴起“他給的地契又如何?還不是畫在漢人的地盤上!” 他忽然湊近火塘,火苗照亮臉上新近愈合的刀疤,“上個月我想家,想偷偷回去看看,被巡邏隊抓回來差點打斷腿。這和奴隸有何分別?”
“最可恨的是那個監軍李助!” 另一個士卒將啃剩的羊骨狠狠摔在地上,“昨日我不過多吃了半碗羊肉,他竟以浪費軍糧為由重罰!如今整個歸化營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咱們做什麽都要被管!” 話音未落,帳內響起一片附和的咒罵聲,火塘裏的火苗被罵聲震得左右搖晃。
火塘裏的木炭突然爆開,火星如流矢般濺在哈圖爾布滿刀疤的手背,他卻渾然不覺,雙目因亢奮泛起血絲。蕭屋質一腳踹翻榆木矮幾,陶碗碎裂聲混著烤羊肉的焦糊味炸開“反了!在草原上,咱們縱馬掠過敵營如入無人之境,如今卻要被漢人軍規捆住手腳?做山賊都比在這兒當縮頭烏龜強百倍!”
阿古達猛地清醒過來,酒囊從凍僵的指間滑落,在氈毯上砸出悶響“老大!歸化營六萬多人,咱們手裏統共才三百死士,拿什麽反?”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目光掃過帳內眾人緊繃的麵孔。
哈圖爾突然抓起燃燒的羊骨,將火炭狠狠砸向牛皮帳簾,火苗瞬間如毒蛇般舔舐上去。他扯開破舊的皮襖,胸口狼頭圖騰在火光中張牙舞爪“蠢貨!連夜聯絡各營被李助罰過的兄弟,湊夠五千人!等咱們控製了軍械庫和糧草營,誰敢不跟著反,就把他的腦袋當球踢!” 他一腳踩住跪地士卒的手背,“守東門的巴圖魯上月被李助當眾抽了二十鞭,給他三成財寶,他能把城門鑰匙嚼碎了喂進李助嘴裏!”
蕭屋質瞳孔驟縮,彎刀帶著破空聲劈在立柱上,木屑如霰彈迸射。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繼續說!”
“拿下糧草營後放火燒營!” 哈圖爾從靴筒抽出匕首,在牛皮上劃開一道裂口,將炭灰抹在地圖上,“李星群的京兆伊府三重門,正門有千斤閘,強攻必損兵力。” 他的匕首尖戳在西側標記,“咱們從城西角樓突破,那裏挨著護城河,地勢低窪,守軍懈怠。”
“可城牆三丈高!” 阿古達皺眉。
“用綁馬腿的皮索!” 哈圖爾扯下腰間皮帶,“每五根接成繩索,末端係上鐵鉤。那些守軍見我們來勢洶洶,早嚇得手軟腳軟!” 他又指向地圖東側,“分出五百人佯裝攻打正門,敲鑼打鼓、放煙點火,把守衛都引過去!”
“軍械怎麽分?” 有人問。
“馬背上綁雲梯,步卒拿短刀和火把,弓箭手墊後!” 哈圖爾抓起炭棍在地上畫圈,“先登城的兄弟,每人賞十兩銀子!要是抓到李星群的妻妾……” 他獰笑一聲,帳內響起一陣粗野的哄笑。
“李星群在府中定會布置伏兵。” 蕭屋質突然開口,把玩著手中狼牙吊墜。
哈圖爾啐了口唾沫在掌心“怕什麽?咱們裹挾著上萬人衝過去,就算他有諸葛孔明的計謀,也架不住人多!” 他突然抓起阿古達的衣領,“沿途高喊‘攻破京兆伊府,金銀財寶任你們搶,漢人女子任你們睡’!那些窮瘋了的兵卒,會像聞到血腥味的豺狼般跟上!再讓嗓門大的兄弟喊‘李星群要殺光契丹人’,看那些兵卒還敢不敢替他賣命!”
“可…… 可萬一失敗……” 角落裏的士卒牙齒打顫。
“失敗?” 蕭屋質扯斷喉間皮繩,將狼牙吊墜按在那士卒喉間,“帶著李星群的家眷當人質,大酋長簫宗真定會封咱們為王!到時候,草原上的牛羊、女人隨便挑!誰要是臨陣退縮 ——” 他猛地將吊墜砸向火塘,“這狼牙第一個咬斷他的喉嚨!”
雪粒子砸在牛皮帳篷上沙沙作響,哈圖爾蜷縮在馬廄草料堆裏,指尖捏著半塊凍硬的青稞餅。自那日密謀後,他已連續三夜沒合眼,此刻正盯著草料縫隙外晃動的黑影 —— 那是第三批前來接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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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圖爾兄弟,我帳下的二十個弟兄都被李助罰過!” 一名滿臉絡腮胡的百夫長掀開草簾鑽進來,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隻要事成後能讓我們回草原,刀山火海都跟著你!”
哈圖爾咧嘴一笑,從懷裏掏出個羊皮袋扔過去。百夫長接住時袋口漏出幾粒碎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蕭老大說了,先交投名狀。” 他抽出匕首,在百夫長掌心劃開道血口,“去把李助派來的監軍殺了,這就是你入夥的憑證。”
與此同時,蕭屋質裹著漆黑的披風,穿梭在營寨間。他每經過一個帳篷,就從袖中摸出塊刻著狼頭的木牌,壓低聲音“還記得被漢人抽的鞭子嗎?蕭宗真大酋長的鐵騎就在邊境,跟著我幹,搶回屬於咱們的一切!” 當他敲開第十七個帳篷時,裏頭蜷縮的士卒突然痛哭流涕“我兒子在草原快餓死了…… 隻要能給家人送些糧食,我什麽都幹!”
第二天深夜,阿古達帶著二十名死士突襲了關押犯人的地牢。火把照亮滿地刑具,他踹開最裏側的鐵門,裏頭關著個斷了腿的契丹少年“想報仇嗎?” 阿古達將彎刀扔在少年腳邊,“李助親自下令打斷你的腿,現在,去把他的親兵隊長殺了,你就是我們的兄弟。” 少年顫抖著握住刀柄,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第三天卯時,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五千名叛軍已秘密集結在營寨西北角。他們有的腰間纏著搶來的銀錠,有的手臂上還沾著昨夜殺人的血跡。蕭屋質站在一輛裝滿火藥的馬車上,高舉狼牙吊墜“看到了嗎?這是大酋長的信物!李星群要把我們趕盡殺絕,而簫宗真大酋長承諾,隻要拿下京兆伊府,咱們都是草原的英雄!”
“殺!殺!殺!” 呼喊聲震落枝頭積雪,哈圖爾看著人群中那些曾經唯唯諾諾的麵孔,此刻都因瘋狂而扭曲。他握緊腰間皮帶改製的繩索,想象著鐵鉤勾住京兆伊府城牆的模樣。三晝夜的血腥串聯,終於將這把複仇的火,燒向了李星群的老巢。
蕭屋質舉著滴血的彎刀,踹開李助大營的牛皮帳簾。撲麵而來的不是預想中的血腥氣,而是空蕩蕩的死寂 —— 案上冷透的茶盞還結著冰碴,火盆裏隻剩灰白的炭灰,唯有牆角歪斜的軍旗在穿堂風裏簌簌作響。
“不好!撤 ——” 他的嘶吼被破空聲撕碎。刹那間,營寨四周的土坡後騰起黑壓壓的箭雨,宛如烏雲壓城。前排叛軍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被釘成了刺蝟,鮮血順著箭矢流淌,在雪地上洇出猙獰的紅梅。
阿古達撲過來拽住他的胳膊“是玄甲軍!他們的箭尾都裹著黑鐵翎!” 話音未落,一支流矢擦著他耳際飛過,將發髻射得粉碎。蕭屋質踉蹌著扶住轅門,抬眼望去,隻見營寨外圍密密麻麻的玄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盾牌上 “李” 字軍旗獵獵作響。
“李助!你這卑鄙小人!” 蕭屋質扯著嗓子怒吼,將狼牙吊墜高高舉起,“契丹的兄弟們!難道要為漢人賣命?草原的雄鷹不該被鐵鏈束縛!” 回應他的唯有沉默,玄甲軍如雕塑般巋然不動。直到前排士兵摘下頭盔,露出棱角分明的中原麵孔 —— 竟是李星群從五台縣帶出的嫡係精銳。
“什麽時候把玄甲軍調過來的?” 蕭屋質的聲音突然發顫,彎刀在掌心打滑。
李助踏著積雪緩步走出,玄色披風下擺掃過叛軍屍體。他抬手輕揮,箭雨驟停,隻剩寒風卷著未燃盡的火把在營地中央明滅“很簡單,本監軍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你們。” 他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明公相信人性本善,才願意給你們機會。可惜啊……”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卻是李星群帶著親衛疾馳而來。
蕭屋質望著李星群腰間那柄熟悉的西華門佩劍,突然想起當初在歸化營初見時,對方親手為他包紮傷口的模樣。喉間泛起鐵鏽味,他緩緩放下武器,雙膝重重砸在雪地上“我對不起大人…… 隻求能死在大人劍下。”
李助冷笑一聲,手中令旗狠狠揮下“放箭!”
霎時間,玄甲軍的強弩撕裂夜空。蕭屋質在箭雨襲來的瞬間,恍惚看見草原上的藍天白雲,聽見母親哼唱的古老歌謠。溫熱的血順著喉管湧出,他最後望向西南方 —— 那裏,京兆伊府的燈火依舊溫暖明亮。鮮血順著箭矢匯成溪流,蜿蜒著注入渭水,將整片河麵染成猩紅,在凜冽的寒風中,叛軍的覆滅如同一出慘烈的戲碼,終於落下帷幕。
寒風裹著血腥氣掠過歸安營校場,五千叛軍的屍首堆成三丈高的京觀,烏鴉在暗紅的屍山上方盤旋嘶鳴。李助撫過腰間監軍印信,踏著結冰的石板走上點將台,玄甲軍的盾牌組成鐵壁,將瑟瑟發抖的士兵們圍在中央。
“都睜大狗眼看看!” 李助猛地踹翻腳邊的青銅燈台,火星四濺中,他將手中令旗狠狠劈向京觀,“這就是背叛的下場!蕭屋質這群畜生以為能趁亂奪權,卻不知本監軍早在半月前就識破了他們的狼子野心!” 他扯開披風,內襯暗藏的密信滑落,泛黃的紙頁上朱筆圈畫著叛亂謀劃,“瞧見這些了?從他們第一次私會,到聯絡巴圖魯獻城門,每一步都在我的監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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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士兵們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李助抓起案上的青銅鎮紙,狠狠砸向京觀,石屑飛濺中驚起一片烏鴉“明公仁厚,總說要給你們機會。可你們呢?蕭屋質在營裏串聯三天,你們當真一無所知?”
一名契丹士卒突然跪地“監軍大人,我們真不知道他們要謀反!”
“不知道?” 李助冷笑,三步跨下點將台,靴底碾碎積雪逼近那人,佩劍出鞘抵住對方咽喉,“蕭屋質的親信頻繁出入馬廄,你們當是喂馬?” 他手腕翻轉,劍尖挑起士卒的下巴,“但明公說了,隻要肯悔改,既往不咎!” 劍刃一轉,指向遠處燃燒的叛軍營帳,“瞧見那些被燒毀的軍糧了嗎?那是明公自掏腰包,從海外運來的救命糧!他寧可自己的親兵吃麩餅,也要讓你們頓頓有糧食吃!”
校場陷入死寂,唯有寒風掠過京觀發出嗚咽。李助緩緩收起佩劍,望向京兆伊府的方向“昨夜叛亂驟起時,明公不顧安危,帶著親衛在府中嚴防死守,就怕你們牽連其中!” 他猛地轉身,眼中閃過寒芒,抓起地上的斷旗杆指向京觀,“他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以誠相待,草原的雄鷹也能成為守護中原的利劍’。但誰要是再敢動歪心思 —— 這堆爛肉,就是你們的下場!”
“願為明公效死!” 玄甲軍整齊的呼喝聲震得積雪簌簌而落。片刻後,歸安營的士兵們也參差不齊地跟著高呼,聲音中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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