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寄來的《黃帝陰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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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伊府內,李星群盯著《黃帝陰符經》上密密麻麻的晦澀文字,發脹。燭火搖曳,映得他眼下青黑愈發濃重,案頭堆滿寫廢的宣紙,墨跡淩亂地塗畫著各種線條與符號。“這都什麽玩意兒!” 他煩躁地將書狠狠摔在桌上,震得硯台裏的墨汁濺出,在紙上暈開猙獰的黑團。
    咬著牙又翻了幾頁,仍是一頭霧水,李星群猛地抓起筆,在信紙上疾書“新蘭姐,此陣我實在無從下手,容我來汾水大營,咱們當麵商議!” 火漆封印時,他的動作帶著幾分狠勁,仿佛要將滿心焦慮都封進那團猩紅之中。
    而在汾水大營,第七個道士的屍體尚溫,鮮血在黃土上蜿蜒成詭異的圖案。趙新蘭攥著披風的手指關節發白,望著不遠處森然的天門陣,符文流轉間似有無數陰魂在獰笑。鄭秀珍俯身合上道士圓睜的雙眼,起身時道袍下擺掃過血跡,聲音裏滿是疲憊“別再白費力氣了。這陣引動天道之力,道法越深,反噬越重。”
    種師道握著鐵胎弓的手微微顫抖,指節泛白“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這銅牆鐵壁,毫無辦法?” 他的聲音裏帶著不甘與絕望,身後傷兵的呻吟聲混著寒風,更添幾分蕭瑟。
    “斷糧!” 鄭秀珍突然轉身,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三十萬人馬,每日糧草消耗驚人。隻要截斷糧道,拖得他們軍心浮動,不愁陣不破!” 她的話語擲地有聲,卻難掩底氣不足。
    辛興宗聞言苦笑,摸了摸腰間染血的佩刀“談何容易?蒙古騎兵神出鬼沒,我們的騎兵根本不是對手,連運糧隊都護不住,還怎麽截斷他們?” 他的聲音裏滿是無奈,想起之前與蒙古騎兵交戰的慘烈場景,至今心有餘悸。
    鄭秀珍認真回答道“有!李星群麾下的五千玄甲軍!那支鐵騎精銳無比,曾以少勝多,力挫叛軍。若能將他們調過來,配合我軍步兵設伏,未必不能與蒙古騎兵一戰!”
    趙新蘭沉默良久,望著天門陣中翻湧的黑霧,最終輕輕點頭“好,我這就修書。隻是……”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想起李星群身兼京兆伊府重任,如今調他麾下精銳,不知要擔多少風險,“隻盼這一次,能解此危局。”
    她鋪開信紙,狼毫在硯台裏蘸了又蘸,卻遲遲未落。燭淚滴在案上,凝成小小的珠,正如她此刻懸著的心。
    暮色漸濃,殘陽將天門陣的符文染成暗紅,宛如浸透鮮血的符咒。在一處隱蔽的山坳裏,白發蒼蒼的老頭拄著龍頭拐杖,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陣中流轉的光芒,身旁老嫗正用枯枝撥弄著地上的碎石,擺出簡易的八卦圖。
    “鍾師兄,之前我還看走眼了,你這個徒弟,我弟子是不如他了。” 老嫗輕歎一聲,枯枝在 “坎位” 重重一戳,幾塊碎石瞬間崩裂,“這七十二天門陣暗含天道循環,引動四象之力,陣中符文與星鬥共鳴,當真是青出於藍。”
    老頭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卻故意冷哼一聲“哼!不過是耍了些旁門左道。把奇門遁甲和上古巫術雜糅,故弄玄虛罷了!” 話雖如此,他摩挲著拐杖的手指卻微微發顫,泄露了內心的震動。
    老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枯枝又挪到 “離位”“鍾師兄這一次你不出手,大啟可能沒有人能夠破這個陣法了。那些自詡高人的道士,連陣眼都摸不到便暴斃當場。”
    老頭沉默許久,抬頭望向漸漸暗沉的天空,那裏隱約有星鬥移位,化作隱晦的卦象。“雖然天數變化了,隱隱間有南朝應當興的跡象,但是!” 他猛地握緊拐杖,杖頭的龍首發出低沉的嗡鳴,“那僅僅是跡象,這或許是一個轉折點,如果大啟能夠破陣,南朝當興。如果大啟不能破陣,說明可能隻是一次計算失誤了。”
    “鍾師兄,你知道你們衍天宗不可能計算錯誤的。” 老嫗將最後一塊碎石放在 “坤位”,簡易的八卦圖竟隱隱與遠處天門陣共鳴,蕩起細微的波紋。
    老頭卻緩緩搖頭,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色“看見自己的愛徒都拚搏成這樣了,身為師父的我怎麽能親自出手破碎弟子的夢。他苦心孤詣布下此陣,不就是想證明自己的道?”
    老嫗聞言,不禁莞爾“那鍾師兄上一次還表現瞧不起弟子的樣子。”
    “不這樣,你能看到這樣的大陣嗎?” 老頭望著陣中衝天而起的煞氣,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場戰鬥有的打!當真是變數橫生,有趣,有趣啊!”
    馬蹄揚起的塵土尚未落定,趙新蘭已捏著李星群的來信,指尖將信紙邊緣揉得發皺。燭火在牛皮帳內搖晃,映得她眉間的朱砂痣紅得刺目,“胡鬧!” 她突然將信拍在案上,震得案頭令箭叮當作響,“京兆伊府離不得人,他若來了,城中生亂如何是好?”
    種師道拾起信紙匆匆一瞥,欲言又止“公主殿下,李大人若能親臨……”“不行!” 趙新蘭猛地轉身,玄甲上的銀飾撞出清脆聲響,“他在後方坐鎮,我才能安心。” 話音未落,目光已落在信中提及的古籍上,沉吟片刻道“不過這書…… 或許能讓鄭仙子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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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回信送至京兆伊府時,李星群正對著空蕩蕩的書架發呆。拆開信封,趙新蘭的字跡一如既往的淩厲“星群勿念,汾水有我。你守好京兆,便是對我最大的助力。至於那書,可速派人送來。鄭仙子精研陣法,或能看出端倪。隻是《黃帝陰符經》雖為陣法典籍之祖,能否破此奇陣,終究未可知……”
    信紙滑落掌心,李星群望著窗外陰沉的天色,忽覺一陣無力。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一聲又一聲,敲得人心慌。他緩緩取出那本古樸的《黃帝陰符經》,封皮上的暗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扉頁還留著師姐潦草的字跡。如今,這泛黃的書頁,竟成了困局中的最後一線希望。
    朔風卷著細雪拍在京兆伊府朱漆門上,李星群雙手將古樸的《黃帝陰符經》遞到李助麵前,指節泛白“軍師,這一次就麻煩你過去了。”
    李助接過典籍,鄭重收入懷中,腰間玉佩與青銅劍穗相撞發出輕響“明公放心,人在書在。隻是此番我離了京兆,還得辛苦明公坐鎮後方。” 他轉身時,披風下擺掃過廊下未化的積雪,留下一串深色腳印。
    望著遠去的背影,李星群思緒突然飄回兩日前 —— 那時檀木案幾上還攤著未寄出的信箋,親衛渾身浴血衝入門內的聲響驚得他猛然抬頭。懷中的加急文書火漆封印鮮紅如血,竟是趙新蘭的親筆調令。
    “五千玄甲軍……” 李星群反複摩挲著信紙上的字跡,指腹觸到某處微微凹陷的壓痕,那是趙新蘭用力書寫留下的印記。窗欞外寒風呼嘯,卷著細雪撲在窗紙上,他突然喚道“請李軍師!”
    半個時辰後,李助盯著案頭的調令,眉頭擰成死結“明公,歸化營新募的士卒尚未徹底整訓,玄甲軍乃我鎮營根基。沒了這五千鐵騎震懾,歸化營怕是要生異心。” 他的手指重重叩在輿圖上的幽州府位置,“且蒙古騎兵精於騎射,當年我軍與大清交鋒,在草原上都折損三成兵力…… 現在和蒙古騎兵交手,著實凶險。”
    “覆巢之下無完卵。” 李星群望著輿圖上被朱砂圈出的太原府,那裏的戰局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隨時可能蔓延至整個大啟,“若汾水防線告破,東齊長驅直入,單憑這五千騎兵,守得住京兆?逃得了呂宋?” 他的聲音突然發澀,想起玄甲軍鐵騎皆是五台縣同鄉子弟,出征時父母倚門相送的模樣曆曆在目。
    李助凝視著主公驟然蒼老的麵容,沉聲道“明公決意出兵了?”
    “說實話,沒有。” 李星群苦笑,指尖劃過案頭玄甲軍的兵符,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你說得對,蒙古鐵騎驍勇。這些孩子…… 是跟著我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燭火搖曳中,仿佛看見無數年輕的麵孔在戰火中消散。
    “明公,精兵需經百戰磨礪。” 李助忽然上前,目光堅定如鐵,“兄弟們追隨您,為的是太平世道。戰場無情,但活下來的,才能護得住家人。”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卻在李星群眼中看到一絲動容。
    “許是久未征戰,倒多愁善感了。” 李星群長歎一聲,將調令鄭重推到李助麵前,“此去凶險,望軍師務必護好兄弟們。”
    “盡力而為。” 李助接過調令,嘴角泛起苦笑,“隻是末將也無對抗蒙古騎兵的經驗……”
    “聽天命,盡人事。” 李星群握緊腰間佩劍,劍身發出清越鳴響,“若因指揮失當折損兵力,我等難辭其咎。”
    李助沉默良久,忽然壓低聲音“明公,軍中藏著一位故人。若得她相助,或可扭轉戰局。” 見李星群投來疑惑目光,他微笑著吐出兩個字“昭姬。”
    春風裹挾著汾水的濕氣掠過營地,李助掀開牛皮簾,五千玄甲軍整齊列隊。戰士們的三十斤重鐵劄甲擦得鋥亮,腰間斬馬刀寒光凜冽,五千匹戰馬身披熟鐵馬麵簾,馬蹄裹著防滑的粗麻布條,正不安地刨著地麵。
    “李軍師!” 親衛匆匆跑來,“公主召見!”
    趙新蘭的中軍大帳內,沙盤上的黑旗幾乎壓到汾水南岸。“休整已畢。” 她指尖重重戳在太原府至大同的糧道上,“呂客的糧草正源源不斷輸送,你帶玄甲軍出擊,截斷糧道!” 虎符在她掌心攥出紅痕,“此去隻許勝不許敗!”
    李助握緊玄甲軍令牌,鎏金 “玄” 字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次日辰時,玄甲軍的重騎兵方陣如鋼鐵洪流碾過荒原。戰馬鐵蹄震得地麵發顫,騎士們的鎖子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宛如移動的堡壘。孛兒隻斤?合不勒的蒙古騎兵卻不硬拚,他們的戰馬套著輕便皮甲,彎刀纏滿符咒,在陣前呼嘯來去,像群盤旋的惡狼。
    “放箭!” 李助話音未落,蒙古騎兵已射出漫天箭雨。玄甲軍的重盾與鐵甲擋住了大部分箭矢,卻擋不住淬毒的三棱箭。前排戰馬突然人立而起,鼻孔噴出黑血轟然倒地,將騎手狠狠甩在地上,瞬間被踩踏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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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鋒!” 李助怒吼。玄甲軍催動戰馬,如離弦之箭衝向敵陣。可蒙古騎兵立刻詐敗後撤,誘使重騎兵深入。當玄甲軍追出三裏地時,兩側山坳突然湧出無數騎兵,他們手持套馬索與鉤鐮槍,專拽馬腿、鉤騎士。一名玄甲軍百夫長的坐騎被鉤鐮槍勾住前蹄,連人帶馬翻滾著摔進壕溝,轉眼被亂刀剁成肉醬。
    蒙古人的 “曼古歹” 戰術開始發威。外圍騎兵輪番騎射,箭矢如蝗蟲般遮蔽天空。玄甲軍的重甲在近距離箭雨下成了累贅,行動遲緩的他們無法躲避,隻能眼睜睜看著戰友被射成刺蝟。李助的頭盔被流矢擦過,劃出火星,他揮刀砍斷逼近的套馬索,卻見身旁副將的戰馬突然被絆馬索掀翻,副將的脖頸卡在馬鞍上,生生被擰斷。
    暮色降臨時,戰場上已橫七豎八躺滿屍體。玄甲軍的重騎兵陣型支離破碎,孛兒隻斤?合不勒的狼頭纛旗一揮,蒙古騎兵如潮水般合圍。李助望著僅存的兩千殘兵,他們的鎧甲上插滿箭矢,染血的長槍卻依然挺得筆直。
    “聽令!” 李助抹了把臉上的血汙,目光掃過每一張疲憊卻堅毅的臉龐,“結雁形陣,往東南方向突圍!輕裝棄盾,保人為主!” 隨著令旗揮動,玄甲軍殘部迅速變陣,以最精銳的騎兵為箭頭,借著暮色的掩護,向著蒙古騎兵包圍圈最薄弱處發起衝擊。
    麵對玄甲軍突然的猛烈突圍,蒙古騎兵一時措手不及。李助一馬當先,手中斷劍連劈三名攔路的敵兵,在他身後,玄甲軍將士們齊聲怒吼,用血肉之軀硬生生撕開一道缺口。當最後一名士兵衝出包圍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李助回望那片浸透鮮血的戰場,咬著牙帶殘部消失在晨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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