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趙新蘭返回大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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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剛駛入太原府地界,遠處鐵軌上冒著濃煙的火車便闖入眼簾。那鋼鐵巨獸正 “哐當哐當” 地向前行駛,煙囪裏噴出的白霧在湛藍的天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弧線,驚得路邊的飛鳥撲棱棱飛起一片。
陸務觀掀開車簾,看著那逐漸靠近的火車,眼中滿是驚歎“雖然在京城早就有所耳聞,但第一次見到這個名為火車的東西,還是感覺非常震撼。這鋼鐵之軀竟能跑得如此之快,實在是不可思議。”
蘇鐵冠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眉頭卻緊緊皺起,看向身旁的趙新蘭“公主殿下,這都是李大人研究出來的嗎?”
趙新蘭微笑著搖頭“這當然不是了,李星群哪裏有這個才能,他隻是了一個思路。真正製造出火車的人,還是李星群夫人 —— 柳玨麾下的工匠們,經過無數個日夜的奮戰,這才研究出來的產物。”
蘇鐵冠這才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以為然“難怪如此。李大人身為朝廷命官,還是不要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些奇淫技巧之上,專注於政務才是正道。”
陸務觀卻搖了搖頭,反駁道“蘇大人此言差矣。這火車你也看到了,它能運送大量的物資,無論是糧草還是軍械,都能快速送達,能許多的運力,對於邊境的補給來說,可是天大的助力,我認為還是很有必要的。”
蘇鐵冠猛地轉頭瞪向陸務觀,聲音陡然拔高“為官者自有為官者的職責!每天那麽多公務要處理,百姓的生計、地方的安穩,哪一樣不值得費心?放著手裏的公務不去解決,反而花時間研究這些奇淫技巧,著實是浪費時間!這些東西看著花哨,能比得上官員兢兢業業處理政務帶來的安穩嗎?”
陸務觀也提高了音量,毫不退讓“蘇大人,時代在變,我們的想法也該跟著變一變!你想啊,有了火車,糧草能及時運到災區,災民就能少受些苦;軍械能快速送到前線,士兵們就能多一分勝算,這難道不是在為百姓、為朝廷做事嗎?這可不是什麽奇淫技巧,這是能實實在在造福一方的東西!”
“造福一方?” 蘇鐵冠冷笑一聲,指著火車道,“這鋼鐵怪物轟鳴作響,驚擾四鄰,沿途不知要拆多少民房、占多少良田!眼下大同府剛收複,百姓本就人心惶惶,再被這東西折騰,豈不是要逼得他們再造反?陸大人隻看到它運東西快,怎麽不想想它帶來的禍端?”
陸務觀據理力爭“拆房占地是暫時的,後續朝廷自有補償!長遠來看,火車能帶動沿線商路,讓百姓有更多營生,這是功在千秋的好事!蘇大人總說要遵循古法,可古法裏也有‘窮則變,變則通’的道理,一味守舊,才是誤國誤民!”
“你!” 蘇鐵冠被噎得說不出話,指著陸務觀的手都在發抖,“你這是強詞奪理!自古以來,治理地方靠的都是官員的勤政愛民,靠的是律法的嚴明公正,可不是這些鋼鐵疙瘩!依我看,這火車遲早會生出亂子,說不定還會驚擾了地脈,引來災禍!”
“蘇大人簡直是危言聳聽!” 陸務觀寸步不讓,“地脈之說本就虛無縹緲,怎能以此否定火車的價值?照你這麽說,當年造紙術、印刷術剛出現時,不也被視為奇技淫巧,難道也要摒棄嗎?”
蘇鐵冠氣得吹胡子瞪眼,正要再爭辯,趙新蘭重重咳嗽了一聲,車廂內瞬間安靜下來。她掃了兩人一眼,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好了,都少說兩句。火車的好壞,不是靠爭論就能定的,到了大同府,親眼看看它的用處再說不遲。”
陸務觀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看向窗外;蘇鐵冠則怒氣未消,重重喘著氣。趙新蘭望著那漸漸遠去的火車,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在自己父皇的安排下,新黨舊黨的碰撞,才剛剛開始,而大同府,將會是這場碰撞的主戰場。
太原府衙的青石板路上,晨露在晨光裏泛著碎銀似的光。趙新蘭一身月白襦裙,裙擺繡著暗紋蘭草,站在階前與範純仁等官員作別。範純仁身著藏青官袍,腰間玉帶被朝陽鍍上金邊,他拱手時袍角微揚,語氣沉穩“公主殿下放心,日後大同府與太原府的商路、糧道,下官定會親自督辦,絕不敢有半分懈怠。”
趙新蘭指尖拂過腕間玉鐲,淺笑頷首“範知府是範公之子,父皇常說你‘有乃父之風’,有你在太原府坐鎮,本宮自然放心。” 她深知,範純仁能接過太原府知府之位,不僅因父親範朱說的蔭庇,更因他在江南治水時立下的實績 —— 這般既得朝廷信任,又懂實務的官員,正是連接大同與中樞的最佳紐帶。
告別聲裏,趙新蘭帶著周清真、陸務觀等人登上前往大同府的火車。剛踏入豪華包間,眾人便被眼前景象驚得屏息軟榻鋪著雲紋錦褥,摸上去竟比江南的蠶絲被還要柔滑;紫檀小幾上擺著蜜餞、杏仁酥,連盛點心的碟子都是汝窯青瓷;牆角銅爐燃著凝神香,煙氣嫋嫋纏上雕花窗欞,恍惚間竟讓人忘了身在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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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這竟比馬車穩當百倍,連顛簸都覺不出。” 陸務觀伸手按了按榻麵,眼中滿是新奇,指腹摩挲著錦褥上的暗紋,“這般手藝,怕是宮裏的繡娘也未必能及。”
蘇鐵冠卻背著手繞了三圈,突然停在銅爐前,冷笑時胡須都翹了起來“如此奢華,真不敢想象是多少百姓的血汗堆出來的。知府大人不思體恤民生,反倒縱容這等靡費,將來定要遭天譴!”
趙新蘭端起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青瓷蓋碗與杯身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抬眸時眼底已無笑意“這些包間按裏程收費,尋常富商想訂,需提前三月排隊。今日是看在本宮的麵子上免了銀錢,若蘇大人瞧著礙眼,盡可去普通車廂。”
“去就去!” 蘇鐵冠猛地轉身,袍袖掃過幾案,帶落一枚蜜餞,“老夫倒要看看,這勞民傷財的鐵疙瘩裏,普通百姓究竟過得什麽日子!”
趙新蘭當即喚來乘務長。那乘務長穿著灰布製服,腰間掛著銅哨,聞言躬身應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這位蘇大人體恤百姓不易,” 趙新蘭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你帶他去硬座車廂,若是沒座位,便安排站票 —— 想來蘇大人定能體諒護路隊的辛苦,站著去大同府也無妨。”
乘務長偷瞥了眼蘇鐵冠鐵青的臉,忙躬身道“是!蘇大人請隨小的來。”
蘇鐵冠 “哼” 了一聲,甩袖時差點撞上門框,腳步聲噔噔噔消失在走廊裏。陸務觀望著緊閉的包間門,無奈搖頭“這蘇大人…… 怕是到了大同府,還要跟李大人嗆起來。”
“嗆起來才好。” 趙新蘭執起茶盞,望著窗外掠過的麥田,“他總說‘古法無錯’,卻不知這世上最難的,是在‘不變’裏求‘變’。”
火車轟隆前行,車輪碾過鐵軌的聲響規律如鍾擺。穿過連綿丘陵時,車身突然劇烈一晃,猛地頓住,幾案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趙新蘭掀開車簾,正見乘務長滿頭大汗地跑來,靴底沾著泥點,顯然是剛從車下上來。
“出了何事?” 她指尖按住晃動的窗欞。
乘務長抹了把汗,聲音發顫“回公主殿下,又、又有刁民挖斷了木枕!護路隊正在搶修,估摸著半個時辰…… 不,一個時辰才能通!”
“又?” 趙新蘭眉峰蹙起,“這是本月第幾回了?”
“算上這次,已是第五回!” 乘務長壓低聲音,“大同府左近的亂匪、流寇,還有些沒歸順的契丹餘部,都盯著這鐵軌呢 —— 他們說這是‘朝廷吸百姓血的鐵管子’,見天兒地來扒鐵軌、燒枕木。”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炸起一陣喊殺聲!“搶鐵皮怪物啊!裏麵定有金銀!”“殺了裏麵的官老爺,咱們就有飯吃了!”
趙新蘭猛地起身,陸務觀已拔刀護在她身前,刀刃映著他繃緊的下頜“保護公主!”
隻見兩側山林裏竄出幾十條黑影,個個手持刀斧,為首的悍匪滿臉橫肉,舉著鏽跡斑斑的砍刀嘶吼,唾沫星子都噴到了車窗上。車廂兩側突然 “哐當” 作響,數十名勁裝護衛破窗而出,腰間佩刀在日頭下閃著寒光。
“不自量力。” 趙新蘭望著窗外刀光劍影,指尖緩緩收緊。她認得這些護衛 —— 是李星群特意調給她的五台縣老兵,個個以一當十。果然,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賊寇便已潰不成軍有的被捆成粽子扔在路基邊,有的捂著淌血的胳膊哀嚎,那為首的悍匪更被削去半邊耳朵,癱在地上直哆嗦。
“清理幹淨,莫要汙了軌道。” 趙新蘭轉身回包間時,裙擺掃過榻邊的銅鈴,叮當作響。
陸務觀收刀入鞘,刀鞘上的血跡滴在青磚上,暈開小小的紅點。他望著窗外被拖走的賊寇,心有餘悸道“這大同府左近的賊寇,竟猖獗到敢攔火車的地步…… 李大人怕是夜夜都睡不安穩。”
“所以才需快些安定地方。” 趙新蘭望著窗外正在搶修的護路隊,他們正踩著泥濘填枕木,汗水浸透的灰色製服粘在背上。她語氣凝重起來,“連火車都敢攔,可見暗處盯著大同府的眼睛,不知有多少。”
火車輪軌的摩擦聲漸漸放緩,周清真扶了扶腰間的玉佩,指尖卻無意識地攥緊了 —— 他在吏部待了二十年,見過剛收複的城池,或是瘡痍滿目的廢墟,或是百廢待興的嘈雜,從未見過這般死寂。這安靜不像休養,倒像被人用無形的布蒙住了口鼻,連風都帶著喘不過氣的滯澀。他偷偷瞥向陸務觀,見對方眉頭擰成疙瘩,顯然也覺出了不對勁。
陸務觀的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指節微微發白。他在兵部曆練時,曾跟著軍隊清剿過山賊巢穴,那種空無一人的村寨裏,至少還留著打鬥的痕跡、未燃盡的火堆,可這大同府…… 城牆完好,炊煙嫋嫋(遠處幾縷淡煙像是刻意點著的),卻偏偏沒了活氣。難道李星群用了什麽鐵腕手段?可再嚴苛的律法,也鎖不住百姓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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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若莘攏了攏袖口,指尖劃過袖中藏著的《女誡》抄本。她從小讀的是 “倉廩實而知禮節”,可眼前的大同府,安靜得像座精心布置的墳墓。是契丹人隱在暗處?還是漢人百姓被嚇破了膽?她忽然想起臨行前母親塞給她的平安符,此刻手心竟沁出了薄汗。
蘇鐵冠剛從硬座車廂擠過來,臉上還帶著被人群推搡的慍怒,可望著城外那片寂靜的田地,怒火竟慢慢變成了冷笑。哼,果然如此!李星群搞那些奇技淫巧有什麽用?治得城不像城,鬼不像鬼,這就是不遵古法的下場!他摸了摸袖中準備好的彈劾草稿,筆尖似乎已沾好了墨。
趙新蘭的指尖在窗欞上輕輕叩著,節奏與心跳漸漸重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星群的行事風格,他不是會用高壓手段的人。可現在為什麽如此的安靜。她忽然想起臨行前父皇那句 “管好你家李星群”,喉間竟有些發緊。
火車緩緩停在站台,車輪與鐵軌摩擦的餘音漸漸消散,整座城池的寂靜如潮水般湧來,漫過車廂的每一道縫隙。眾人交換著眼神,沒人說話,卻都在心裏打著鼓 —— 這大同府的平靜水麵下,究竟藏著多少暗礁?
火車徹底停穩,站台的木板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眾人懷著各異的心思,順著乘務長指引的方向,緩緩走向出站口。剛靠近那道拱形門,一陣嘈雜的人聲便爭先恐後地湧了過來,與城外那片死寂截然不同。
周清真下意識鬆開了緊握玉佩的手,眼中滿是詫異。隻見出站口外擠滿了人,有提著竹籃的老婦踮腳張望,有穿著短打的漢子揮著手臂呼喊,還有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舉著束野花,看到有人出來就雀躍地蹦跳。這般熱鬧景象,竟和尋常城池的市集相差無幾,哪裏有半分死寂的模樣?他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城外的方向,仿佛剛才所見的寂靜隻是一場錯覺。
陸務觀按在劍柄上的手也鬆了些,眉頭卻皺得更緊。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若說城內百姓安居樂業,為何城外田地不見農人?若說有人刻意營造假象,這出站口的喧鬧又太過真實 —— 那老婦眼角的皺紋裏藏著真切的期盼,漢子呼喊的聲音裏帶著實在的歡喜,絕非刻意裝出來的。他側耳細聽,試圖從嘈雜聲中捕捉些什麽,卻隻聽到 “二柱子”“三嬸子” 之類的家常稱呼,尋常得不能再尋常。
宋若莘的手心依舊帶著汗,隻是那份不安裏多了幾分困惑。她望著人群中相擁的男女,聽著他們夾雜著笑意的絮叨,忽然覺得自己袖中的平安符有些多餘。可轉念一想,城外的寂靜又絕非虛幻,這出站口的熱鬧就像一塊精心繡在素布上的花,好看,卻透著股說不出的突兀。她悄悄拉了拉身邊侍女的衣袖,低聲問“你看這些人,像是真心歡喜嗎?” 侍女茫然地搖了搖頭,顯然也摸不著頭緒。
蘇鐵冠臉上的冷笑僵住了,剛要出口的譏諷卡在喉嚨裏。他本以為出站口也會是一片蕭條,正好印證自己對李星群的看法,可眼前這景象卻讓他的話落了空。他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那些迎接的人,試圖從中找出些刻意為之的破綻,可看了半天,也隻看到一張張帶著煙火氣的臉。難道是自己錯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狠狠壓了下去,定是李星群搞了什麽花樣,故意在出站口做樣子給他們看!
趙新蘭停下腳步,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她能感受到那些歡聲笑語裏的暖意,那是裝不出來的真情實感。可這暖意越是真切,她心裏的疑惑就越深。李星群到底做了什麽?能讓出站口如此熱鬧,卻讓城外一片寂靜?這其中的反差,比全然的死寂更讓人捉摸不透。她深吸一口氣,朝著人群中一個像是領頭的兵卒走去,打算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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