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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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
    賈政隻是從五品工部員外郎,不在常朝之列,因此得知陛下將退位的消息要比別人稍晚。
    至巳正,他才把消息帶回家中,還沒來得及入內回給老太太,隻知會了恰要出府的賈璉。
    賈政工部還有差事,叮囑賈璉慢慢說給老太太便趕回衙門。
    賈璉還正吃驚,門上便報宮裏來人。
    他到底才二十來歲,沒經過什麽大陣仗,不由一時著了慌,忙叫人快去報給老太太。
    宮裏來的卻不是哪位大太監,隻是個麵熟的小內侍。
    那小內侍不過十三四歲年紀,生得麵白清秀,見了賈璉就堆笑,說“給璉二爺請安。今日過來是給貴府道喜了賈女史升了鳳藻宮七品賢人。這裏是賈女史的家信。”
    賈璉心裏還沒轉過來,口中已經連忙道謝,接了他手裏的包袱,便忙請坐下,令人上茶,又從袖中拿出荷包來謝。
    他哎,說來不該但過去太久,真快忘了大姐長什麽模樣了。
    小內侍喝了兩口茶,捏出荷包裏的東西還算滿意,再透露一句“是聖人今日起要稱老聖人了見賈女史多年勤謹,又是功臣之後,才特意超拔,貴府可別忘了這天恩浩蕩。”
    賈璉忙道“這是自然”又與小內侍多說了許多頌聖的話。
    小內侍不便多留,放下茶杯告辭。
    人才送走,賈母便被人攙扶著匆匆趕至,沒看見宮裏人的影子,不由一疊連聲發問“璉兒,究竟是什麽事”
    看險些急壞了老祖母,賈璉忙捧過包袱,把事回稟了。
    聽明白了不是天子降怒,賈母才放下心。孫女入宮多年,終於從九品女史升了賢人,固然是喜事,她卻又覺得遺憾。
    當日送元春入宮,原是為了請先皇後娘娘如今已是被廢賜死的庶人了做主,賜個好前程。
    那時元春才十五歲,正是嫁人的好年歲,被連年耽誤,現今已二十有二。既從女官上有了進益,隻怕
    賈母自己拿著包袱,坐軟轎回榮慶堂,叫了王夫人來,一起看孫女難得送出來的家信。
    宮中之人向外傳送東西不易,還要經過嚴格的檢查,似皇太後、皇後、貴妃、公主等的書信筆墨自然無人敢動,但女官和宮女們,不論位階多高,隻是向外送隻言片語也要提前經過驗看。
    是以賈元春的家信裏不過是感念聖恩浩蕩,問候家中親長姊妹兄弟安好,又是一些“望早日舉業,好上報天恩”的話。
    王夫人看得泣不成聲,哭求賈母“老太太,難道元春就這般在宮裏一輩子嗎”
    賈母自己也哭得眼前發昏,卻忙斥她“休要說這等話元春在宮內侍奉聖人、娘娘們,這是皇恩浩蕩,你有什麽不足”
    王夫人不敢再說,隻低頭抹淚。
    賈母歎道“選秀入宮的女官,二十五歲便可出宮歸家。那時也不算太晚。咱們元春又人物出眾,做了七品女官出
    來,總還有好人家的。”
    王夫人哽咽應是。
    賈元春是賈母從小親自嬌養大,在心中的分量不比賈寶玉差。孫女空在宮裏蹉跎光陰,賈母也不忍得。
    隻是當年賈家求的是義忠親王之母先皇後。如今在鳳藻宮裏主持後宮的,卻是太子新帝之母趙皇後趙太後。賈家去歲沒被義忠親王謀反牽連已是萬幸,如何還能再奢求更多
    趙太後宮人出身,家世不顯,隻因生子逐年晉位,不但賈家,連史家、王家從前都不曾與趙太後和新帝皇後李皇後親近。元春若還想在宮內有前程,便隻能靠自己和老聖人了。
    賈母歎息著,把孫女做給她的荷包貼身收在懷裏。
    二更時分,林如海回到家中。
    平常這個時辰,江洛早嚷著困了要睡,林如海本沒想回後院,自思在書房歇下便是,不擾她安眠。
    但門上是柏方領小廝們候著,接到林如海,忙笑回“太太正等著老爺呢。”
    這個時辰了還沒睡
    林如海便不提去書房,直接往正院行。
    正院果真燈燭未熄。玻璃窗子裏,江洛坐在臨窗炕上,是在和丫頭們打牌
    她倒會樂
    林如海快行過去,自有人忙去房中回稟。
    他看見江洛似乎笑了,把手裏牌一撒,又捂住嘴打了個哈欠,才扶著丫頭下來,緩步往外走。
    “罷,罷”林如海走進堂屋笑道,“你快別動了。”
    江洛才要走出西稍間,聞言便扶著多寶閣站好,看丫頭們服侍他洗手,脫衣服,笑問“熱水都是備好的,老爺先洗個澡餓不餓廚上燉著野雞湯呢。”
    “不餓。”林如海擦幹手上的水,走過來摸一把江洛的臉,“這就去洗澡。”問“怎麽還沒睡”
    當然是等你呀。
    都是一家人了,等加班的人回家不是應該的嘛。
    何況才九點一刻,也不算太晚。
    江洛眨眨眼睛“白日睡多了,不困。”
    不太好意思說,哈哈。
    “你呀”林如海點點她的額頭,自去洗澡。
    江洛又慢慢走回臥房,看丫頭們收拾牌桌,自己躺到床裏,心想他今天應該挺累的,沒精力做那事了吧
    上班會讓人喪失○欲。
    何況今天發生的還算大事。
    林如海很快洗完澡出來,看見江洛已經睡著了一大半。
    明日是休沐,起床再說那件事也不晚,讓她睡罷。
    他令丫鬟們吹燈,合攏床帳,抱住迷迷糊糊向他湊過來的江洛,一夜好眠。
    “入宮啊”江洛稍微有些緊張,“明日我去謝家向沈夫人請教一回吧。”
    林如海說她的誥命應就在這幾日下來。授封二品誥命夫人要入宮向皇後謝恩,一應禮儀嫂子雖然都教過她,但能多學一天,心裏總是更有底氣
    。且沈夫人與她誥命相同,經驗應該很有參考價值。
    “不必害怕,”林如海笑道,“如今宮裏安寧,沒人會難為你。”
    江洛明白。林如海是太上皇親自提拔的左都禦史,又為新帝授課,這一年宮內天家父子和睦,趙太後和李皇後都不可能為難她。但畢竟是要見對她有生殺予奪之權的人
    怎麽可能不緊張
    “禮部、太常寺、欽天監正緊急商議聖人退位、新帝登基的典禮。待冊立皇後之日,四品以上誥命都要入宮朝賀。這是與眾人一起,宮中女官也會提前出至各家教導,”林如海還在繼續說,“就更不必擔心了。”
    江洛接受新身份帶來的新任務,吃完飯就給沈夫人寫拜帖,還問林如海“黛玉方便告假了嗎”
    和她一起去串門呀。
    謝家雖然沒有和黛玉同齡的女孩子,但與年長些的姑娘交際,可以讓黛玉開闊視野,博采眾長,呃雖然謝丹瑜似乎不比黛玉多什麽長處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林如海令喚了女兒過來,問“明日你太太去謝家,你去不去”
    江洛笑道“謝家沈夫人極好。還有你兩位姨娘,兩個姐姐,都從小通習詩書,你去了也不怕沒趣兒。”
    林黛玉忙笑道“太太帶我,我怎麽不去”
    江洛便在拜帖上添上“攜女”等字樣,寫完命人送去。
    收到拜帖看畢,沈夫人令人從書房請來謝尚書,卻並不提林家夫人明日要攜女過來,隻說“族中還不定丹瑜的事。雖說如今老聖人退位,新帝登基,或許這兩年又有選秀,隻是丹瑜已經十七了,從前宮中曆屆擇選妃嬪,都隻要十三到十七歲的女子,今年不開選秀,以後她也不好入宮,不如我先選著人家蓉兒和英兒年歲正合適,想來咱們自作主張,族中也不會說什麽。總比把好好的孩子生生耽誤了的好。”
    她又放軟聲音,哀求丈夫“我還擔心曉兒咱們家又不需送女入宮,丹瑜的親事不定,曉兒的也”
    宮中開選秀時,可是七品以上官員家中凡年齡合適又未定親的女子都要參選地方官尚能賄賂采選的太監,讓自家女兒初選不中,便不需入京,京官家的女兒卻是逃不過
    謝尚書思索半晌“就照你說的辦罷。”
    他雖看重謝氏一族,卻不能再因族中之事,害了自己的孩子。
    丹晴她不正是因小小年紀沒了三個親兄妹,才成了那般性子
    與丈夫溫存過後,沈夫人便叫了謝丹瑜過來,笑說“你父親總不來信,我與你叔叔商議了且給你看著人家。你年歲也到了,婚事若成,也就在這一年半載。從今日起,你就安心在屋裏繡嫁妝吧。”
    明日江夫人帶繼女過來,先把謝丹瑜關起來,她便不能在人家小孩子麵前問出什麽胡話。
    謝丹瑜對林大人的心思一直不斷,也定不能叫她入宮。嫁到尋常人家,妻子念著別家男子最多是一家醜事,可若是
    宮妃被人察覺心慕他人,那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禍患
    林家何其無辜
    這謝尚書府又何其無辜
    新帝的東宮裏還隻有一位太子妃、一位吳良娣和一位周良人,都是當年王府裏的舊人,最年輕的周良人也二十過半了,選秀最遲就在明年。兩個月裏,她一定要把謝丹瑜的婚事定下
    謝丹瑜不似太情願,卻並未反駁,終究心事重重地應下。
    念在到底撫養了她幾年,沈夫人最後勸她“從此刻起,收了你不該有的心。不然害的不止你自己。”
    這孩子惦記林大人的事,還隻有她和曉兒知道,她沒同老爺說過,更沒對族中提過。
    再不悔悟,她也難容情了。
    謝丹瑜麵色慘白,應了一聲“是。”
    她腳步虛浮地出去,謝丹曉迎麵進來,扶了她一把,看她失魂落魄走了。
    “娘”
    “快來。”沈夫人招手叫她,母女倆親親熱熱摟在一起,“今日起她便不能出院門了,不到年節,你也不用再去見她,隨她自己怎麽樣。倒是明天江夫人帶林家姑娘過來,那是個才八歲的小女孩,聽得六歲就學完了四書,性情也不錯,你領著她玩吧。”
    “是”謝丹曉高興,“娘終於決心處置她了”
    “什麽處置”沈夫人點她的鼻尖,“那是要給她說親事,先磨她的性子,是為她好。”
    謝丹曉笑道“娘和我還用這些彎彎繞繞的。”
    沈夫人歎道“她的親事一定,我立刻就要給你定親。”
    她將選秀的利害講明,又歎說“到底是被她耽誤了,不然早便細擇二三年,保管千妥萬妥。如今也隻好在那幾家裏選。這些人家的孩子雖說都還好,卻沒一個及得上你姐夫”
    她問女兒“快十天了,想好更中意誰家沒有”
    謝丹曉通紅了一張臉,搖頭“我都聽娘的”
    “婚姻大事,雖說父母擇定,也要你心裏喜歡才好啊。”沈夫人笑道,“或是你同娘說,你想要什麽樣的人家是想要女婿出息些的,還是想要家裏人少、公婆慈和的”
    謝丹曉隻是埋著頭,半日才在母親的催促下,聲如蚊呐說“想要想要和爹娘一樣,一輩子一心一意的”又說“娘說姐夫好可姐夫卻先有一個喜歡的丫頭,隻是姐姐不在意,我卻不行”
    沈夫人摟著女兒的雙臂發酸,過了片刻,才笑對她說“傻丫頭,你父親是續弦娶的我,我怎麽舍得把你嫁給三四十歲的二婚男子”
    謝丹曉忙抬頭說“那也比年紀輕輕就三房四妾的好”
    似林大人,年紀又大了,家裏也不少姬妾,謝丹瑜著實是瘋了才惦念著他不忘這個年歲了,再是出眾的樣貌也會不久老去,還不如是貪圖林家的權勢富貴呢
    四月二十六,江洛在家裏接了二品夫人誥命。次日入宮謝恩。
    謝恩的流程她與
    沈夫人排練了兩天,每晚又和林如海至少練習兩次,簡直爛熟於心。
    五更起床,穿戴誥命冠服,準備入宮。
    本作者巫朝塵提醒您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二品誥命頭戴五鳳四翟冠,和她大婚那日的鳳冠一樣重。
    辰初在月華門下車,有小內侍引路,先步行到東宮臨鳳殿拜見皇後謝恩。
    李皇後年紀未滿三十,生得斯文秀氣,說話也溫柔和善,受了她的禮便忙令女官扶起,沒有半點拖延,又賜座、賜茶、賜點心,親切垂問幾句,便命人送她去鳳藻宮。
    鳳藻宮應是中宮皇後的住處。但新帝登基大典未辦,李皇後也尚住東宮,鳳藻宮目下仍是趙太後居住。
    但江洛恍惚記得,似乎到賈元春封妃的時候,新帝和皇後也仍住在東宮
    趙太後大約半百年紀,麵目慈和,亦是聲音輕柔令女官扶她起來,便賜座賜茶,含笑垂問“江夫人新婚不久,年紀又輕,驟離了家人,諸事可還安順”
    江洛忙笑回道“承太後娘娘福澤,妾身一切順遂。”
    趙太後又笑問“聽得林禦史膝下隻有一個女兒,自小體弱,不知大夫怎麽說,現吃的什麽藥”
    江洛都按黛玉的脈案和藥方照實答了。
    黛玉隻是身體比常人弱些,心脾不足、氣血兩虧,春秋換季容易生病,其實都不是大毛病,隻要善加調養,定能平安成人,且是越長大,身體便會越好,越沒有夭亡的風險。
    事實也能證明就算在榮國府一年受了些委屈,黛玉的身體也未見更差。
    原著裏黛玉的身體總不好,必是父母皆不在世、寄人籬下、憂思過度的緣故。
    趙太後便笑道“小孩兒家體弱些也是常見的事,不是大症候便好。太醫院院判許靜專精婦科兒科,當年繕國公長媳無子,便是經許靜調理”
    江洛一麵聽趙太後介紹許院判,一麵心想,這些話的重點並不在“兒科”上,隻在“婦產科”上。這算不算在明示她,想生孩子也可以找許院判診一診、調理身體
    林如海年近四十無子,外人是會覺得她應該著急。
    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大部分情況下,是否有子的確關係到生活質量和生前身後的容榮辱。
    趙太後是好意,又是太後,所以她說什麽,江洛都真心應“是”並且感謝。至於做不做那就另說了。
    又說了幾句孩子上學、讀書的話,趙太後便端起茶杯,笑道“今天太陽大,江夫人快趁還沒熱起來回去,我就不多留了。”
    江洛忙起身行禮,口中說“今日蒙太後娘娘關懷教導,妾身不勝感激。願太後娘娘長樂永康、福澤萬年。”
    女官送江洛出宮。
    外麵果然已經日光燦爛。
    這幾年江洛看慣了時辰鍾和懷表,對如何根據太陽位置物體陰影判斷時辰仍然一竅不通。在太後和皇後宮裏她著實緊張,也估算不了到底入宮了多久。應該還沒到九點
    還沒出宮,拿出懷表看時間不妥。
    出去再看吧。
    江洛才收回看樹木陰影的餘光,忽聽身邊女官笑道“江夫人,大約是巳初一刻了。”
    她便笑道“多謝。”又問“不知賢人貴姓,如何稱呼”
    在鳳藻宮裏穿戴七品服色簪釵的女官,一定是賢人一階。
    大齊宮中置女官輔佐皇後、執掌後宮諸事、教導宮人。除“六局一館”外,鳳藻宮、長樂宮和各主位宮內也置女官執事。
    皇後宮中女官,共有尚書一人、正四品;侍中一人,正五品,為尚書副手;宮正一人,正五品,執掌鳳藻宮內戒令、糾禁、謫罰之事;司正一人,正六品,為宮正副手。
    餘下還有正七品賢人四人,正九品女史八人,雖都是有品級的女官,在其餘宮殿或六局一館,這般品級已然不低,或手中有實權,但在鳳藻宮裏,實際與體麵的宮女不大相差。
    可鳳藻宮裏的人,即便是粗使的掃灑宮女,出至國公府上,國公府也要謹慎以禮相待,不敢得罪。
    江洛尊稱“賢人”,問一句“貴姓”,隻能算“以禮相待”,和“諂媚”二字無關。
    不過這位賢人好生美麗。麵若滿月顏如牡丹,七品的女官服色還減損了她天生的雍容氣度。這樣好的人物,不能簪鳳釵、戴芙蓉、穿錦袍著實可惜。不知是哪家心愛的女兒送了進來。
    “妾身免貴姓賈”賈元春忐忑觀察著江夫人的麵色,“家父現任工部員外郎”
    “是賈元春”江洛已不禁問了出來。
    “是我”賈元春忙笑道,“夫人知道下官”
    “自然知道”宮規森嚴,出鳳藻宮之前別說多行一步路、多說一句話了,江洛連一眼都不敢多看,完全沒注意其餘宮人的臉,更沒想到會遇見賈元春,還是賈元春送她出宮。
    怪不得是這副容貌氣派。
    “賈賢人是想知道家中長輩是否安康嗎”江洛主動問,“家裏女孩兒與我們大人說起,榮國公夫人一向都還硬朗,賢人的父母也未見病痛。”
    她當然沒看見黛玉和林如海說。她瞎扯的。
    她是想,哪裏有這麽巧的事。賈元春送她一定有目的。
    她對賈元春祖母的感官不是很好,但這份不喜歡沒有遷怒到賈元春身上。
    何況賈元春未來可能會封妃雖不知這位“賢德妃”是否得寵,但她更沒必要無緣無故就與人結仇。
    “多謝夫人。家中長輩安康,下官知道”
    賈元春從東宮旁的大路上猶豫到了能看見月華門。
    “是下官見到與家中相關的人,心中歡喜難抑,並非有什麽煩難。”她決定還是別問了。
    太不合適。
    江洛卻笑道“此處無人,隻有我與賢人和這兩位小公公,賢人但說無妨。”
    那跟著的兩個小太監早機靈地放慢腳步,遠遠綴在三丈外。
    賈元春的神情態度著實讓她好奇。不趁這次問出來,她估計忘不掉
    這事了。
    賈元春看看左右,下定了決心。
    “請夫人恕我無禮”她低聲說,不知下官的四姑母離世前,是否heihei是、是如何dashdash”
    她又慌忙補充“並非故意衝犯夫人實是近年來下官一年內隻有新年時或能見家人一次,偏大前歲、前歲、去歲皆未能得見,已有三載,今年也未知能否得見,所以才”
    “賢人對我並無衝犯。”江洛心情平靜,略有歎惋,“賈淑人臥病多年,離世前丈夫親女皆在,我見時,她言語釋然、心中開闊,穿大紅衣裙,神采飛揚,當是無有多少遺憾。”
    “多謝夫人”賈元春把眼淚擦幹,對江夫人深深一禮,“夫人豁朗大度,下官恭祝夫人美意延年、福壽綿長。”
    江洛乘車回家。
    今日林如海回來得極早,江洛才換好家常衣服,他便進了正院。
    “老爺是擔心我才早回”江洛笑問。
    “隻是今日無甚事。”林如海說。
    兩人對視,都想起前幾夜江洛的嘴硬,會心一笑。
    離午飯還有幾刻鍾,江洛便先與他複盤今日入宮,並沒說趙太後關懷他們子嗣的話,隻說“應不是我自作多情我入宮惴惴不安,太後皇後見我,似乎也很小心”
    在宮裏沒精神想這些,坐車回家時她回想,才發覺趙太後和李皇後也不是完全淡然從容。
    林如海笑“我看夫人並非自以為是。”
    他解釋道“陛下雖將登位,但自覺立足未穩,心神不安。今晨陛下還問我既不如上皇有治世之雄才偉略,又不比上皇當政多年,朝堂百官、天下萬民、四海內外鹹服,當如何為君”
    江洛忙問“老爺是如何回答”
    新皇竟已這般倚重他還是在趁機收攏臣下
    這個問題回答得有一字不好,或許會連失兩位皇帝之心。
    林如海道“我答,陛下當以仁孝為要,亦如從前為太子之時,悉心侍奉上皇、竭誠討教”
    但江洛猜測“陛下能被上皇選中為新帝,未必不知這般道理。”
    是在借問林如海對上皇表態吧。
    畢竟上皇是舊傷一直不能大愈,身體支撐不住頻繁理政,才不得不退位安養,不算甘心放權。
    林如海笑道“但陛下有問,臣子不能不答。”
    這個話題有些危險,說到此處,兩人心知肚明,便默契不再提。
    上皇和新帝都願意信任重用林如海,已是最好的局麵。
    四月、五月、六月,連續三個月,先是新帝登基大典,又是冊立皇後的典禮,全京城有爵官宦之家都鬧得人仰馬翻。
    終於在六月末,新帝盡人子之極孝,在早朝提出,仍請上皇住紫宸殿、太後住鳳藻宮,自己與皇後、眾妃嬪子女居住東宮侍奉,才算大齊兩任皇帝的交接暫時圓滿結束。
    六月初四那日,黛玉出了母孝,江洛
    便能帶她去一些與林家關係沒那麽近,但也要維持交往的人家參加交際了。
    黛玉在榮國府一年多,竟全在府裏悶著,除了新年吃年酒和賈家自家辦宴請客,很少見到別家女眷。
    若說她那時還在母孝裏,不方便出門也罷了,三春也甚少被帶出去見人。
    賈母年高,榮國府負責出門交際的是王夫人。江洛不知王夫人是沒精力一次帶三四個女孩子,還是單純不想費事,畢竟三春裏沒有一個是她親生的,但別家孩子她也管不著。總之黛玉一個月裏交到了四五個新朋友,每隔四五日,門上就有新帖子。
    黛玉去的人家都是江洛精心細選過的,所以她暫時就不再替黛玉挑選友情。什麽樣的朋友好,什麽樣的人隻是興趣不相投,做不成好朋友,但人品沒有問題,可以和平相處,又是什麽樣的人不要過多來往,最好遠離,黛玉都可以從實踐中慢慢學。
    小孩子的友情很簡單。可能隻是一件衣服、一頁書、一張畫的共同話題,都可以讓她們成為好朋友。
    成年人交朋友沒那麽容易。社交場上大家言笑晏晏,回家後免不得算計得失,但江洛也並不寂寞。
    嫂子不在身邊,她還有夏萍。還有魏丹煙每天過來教丫頭們識字打算盤,正院裏熱鬧得很。
    習武先生也請到了兩位。一位年已四十有一,名為古慧,一位才二十二歲,隻比江洛略大,名叫秦雲,都要九月才能到任。江洛不急,先打掃出澄心院,等先生過來就能上課。
    上皇安養身體,新帝仁孝謙遜,虛心納諫,朝堂內外一片和諧。
    七月末。
    暑夏勉強過去,清晨夜間終於有了兩分初秋的舒適涼意。
    這日上午,林如海照常去衙門。沒有出門的行程,黛玉仍然上學,江洛理完家事便自己練字。
    人報榮國府有帖子送來。
    最近幾個月,賈家一向安靜,賈母沒再試圖算計什麽,所以榮國府來帖沒影響到江洛的心情。
    寫完一張字,她才打開帖子看。
    是賈母壽辰在即,邀請江洛參加壽宴。
    這是正當社交請求。要不要去問林如海吧。
    江洛令收了帖子,要起身回東稍間練字,突然感覺一股熱流。
    是月事的日子了。
    換了衣服,用上月事帶,江洛渾身發懶,便命收了筆墨,拿一本新書看。
    狗屁不通,浪費銀子
    把值得吐槽的地方用書簽標記好,等林如海回來一起槽,江洛又讓把曆年賬本拿來,繼續對賬。
    還差最後一年的就對完了
    前幾年的問題都不大,平均一年差不到三百兩銀子,這證明林家的管事們都很有職業道德。
    希望在她手下,他們也能一直這樣遵紀守法
    對一會歇一會。
    林如海沒回家,黛玉在成毓院,中午江洛和魏丹煙用的午飯。
    魏丹煙回房午睡,江洛也挪到自己臥房。
    又換了一條月事帶。
    冬萱拿溫水服侍太太洗手,見屋裏隻有她和甘梨,便張口低聲勸道“太太和老爺成婚快半年了,一直恩愛前些年也沒身孕,是不是請位好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