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位極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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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
    “老爺升了什麽”
    柏方媳婦笑得臉上開花,聲音高揚,江洛也不覺舒展了心情,站起身來問她。
    林如海已是正二品左都禦史,與六部尚書同級。大齊已廢宰相且未有內閣,六部尚書和左都禦史便是文臣實權之極,再向上,正從一品太師、太傅、太保、少師等,皆是虛職。
    說是他“升了”,難道是加封了虛職還是調了六部之首吏部的尚書
    都是正二品,能讓左都禦史用上一個“升”字的,也就隻有掌全國文官銓選、考課、爵勳的吏部尚書了。
    “太太”柏方媳婦蹲身行禮,抬頭笑道,“老爺調了吏部尚書,加封少師”
    竟是虛銜和實職一起升了
    “好好好”江洛也情不自禁喜溢眉梢,“果真是大喜快放賞”
    這是一步上青雲,竟已算位極人臣了
    “恭喜太太,賀喜太太”
    丫頭們齊聲道賀,甘梨便忙快步出去西廂房找許姨娘來聽吩咐。
    叫丫鬟們起來,江洛稍微控製住激動的心情,問柏方家的“除咱們老爺升了,今日還有哪位大人調動升職原吏部尚書白大人的告老,宮裏終於準了”
    原吏部白尚書年已八十有三,比上皇還年長十五歲,是真正從太祖時便在朝為官的老臣了。似這等年紀過了六七十歲、位在一部侍郎之上的重臣,在“義忠之禍”中,大多與諸位皇子關係不淺,有些被外放離京,有些是自己“自覺”上書請辭。
    當時的六部尚書與左都禦史七位裏,到昨日還穩穩在朝的,便隻有白尚書、謝尚書與現任禮部尚書三人。
    白尚書從去年冬日起便上折乞骸骨,皇帝已經挽留了兩次。
    “是今日早朝,陛下準了白大人告老,還加贈一品太師。”柏方媳婦來至太太身邊,細細回道,“還有謝大人,從戶部尚書調了左都禦史,正是頂了咱們老爺的空兒”
    “從前我還勸你早做打算,早些離了這得罪人的差事。”謝經同笑道,“哪知勸你兩年,把我自己勸過來了。”
    “這也是兩位聖人愛重於你。”林如海拍了拍謝大人的肩膀。
    謝經同搖了搖頭,問“你封少師,我封少保,實職沒升,虛銜卻都升了半階。你家請不請人”
    林如海笑道“眼看春闈將至,各部忙碌,想來都無有閑暇赴宴。我想不如先求我夫人請一請各家,餘下等過了春闈再說。”
    “好主意”謝經同忙道,“我家也這麽辦回去就與夫人說。”
    如今是他比如海的位置更險了。在此各處官員調動的不安時局,還是少與人往來為妙。
    謝經同思索著今後一兩年的行事,低頭看見自己花白的胡子,餘光又瞥見林如海依然烏黑發亮、無一絲白的頭發。
    哎,這可真是
    他心裏有些羨慕。
    他自己二
    十三歲入仕、選入翰林,未及半百便居六部尚書,已算扶搖直上、官途順遂。如海竟是二十歲便中探花,年未不惑便任左都禦史,如今才四十有一,已做了六部尚書之首
    他又出身侯門,功勳之後,與先後兩位夫人皆情投意合,這般一生,還有何處不足
    倒是似乎有一件。
    謝經同思索時慢了腳步,林如海便在前麵等他。
    回過神,謝經同忙快走兩步跟上。
    看左右無甚人,他再次壓低聲音,不無擔憂道“近些時日,三十萬兩的話竟已無人不曉,雖是榮國府遭人恥笑,可人人亦知你家中殷實豪富。你又無子嗣,隻有一個女兒,將來若生不測,我這不是咒你你總要早做打算,有備無患才好。”
    林如海一時未答。
    謝經同卻覺出自己話中的不妥,忙又道“我可並非是叫你蓄姬納妾以備生育這般壞人夫妻情分的事我可不做。”
    “我也未做此想,”林如海忙笑道,“我知曉你是好意。”
    “其實子嗣緣分稀薄,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他吐出一句真心。
    謝經同看了看他,半晌道“你能想開,倒是很好。隻你家姑娘的將來,你可得好生打算”
    他忽地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兒。
    丹晴啊丹晴
    你究竟是因什麽與父親遠了心,再也不願意親近
    “再過十年,若仍無子,便思招婿吧。”林如海笑道,“那時若有好的晚生,你可不要吝嗇薦與我。”
    “這你放心”謝經同笑道,“我看你家姑娘便如我我家女孩兒一般,能做成一樁好事,我也安心些。”
    好險說成看如海女兒如他孫女
    雖說從親戚輩分論是不錯,但他們從來以平輩相交。再者,以如海今時今日的地位,他更不宜如此說了。
    “讓我辦宴啊”江洛在榻上滾了半圈,趴起來拽炕桌上的菜單,“我打算初八請沈夫人和劉夫人,十二是黛玉的生辰,十六再請怎麽樣晚不晚都請誰家來”
    “不晚,再遲幾日也使得。”林如海笑道,“連辦兩場宴,夫人還是多歇幾天”
    “黛玉的生辰我打算讓她自己辦,我隻辦一場。”江洛笑道。
    林如海稍怔片時,感歎道“玉兒也在這般年歲了”
    今年女兒梳上了頭,真是大姑娘一般,竟也到了自己辦宴請閨中姊妹的時候。
    江洛不理他的傷春悲秋,爬起來規劃客人名單。
    她寫得專心,林如海便且不插話,自己隨意拿起一本書,翻開
    沒看懂。
    這是哪國文字
    不是羅刹文,也不是英吉利、法蘭西文字,倒有些像。
    看不懂內容,林如海便看書封外觀。硬殼書封,黃銅鑲邊,書封上花體字刻著書名和作者仍是他不認識的文字。
    林如海甚少有覺得自己無知愚鈍的時刻,便如此時。
    等夫人口渴,抬頭找茶喝時,他忙趁機問“夫人知道這本書寫的什麽”
    “”正忙著,江洛勉強分他一點注意力,看了兩眼,“這是佛郎機修女寫的宗教書。”
    “夫人能看懂”林如海追問。
    佛郎機人近年才出現在大齊閩粵港口,夫人什麽時候學的佛郎機語
    “看不懂啊”江洛理所當然,“所以我隻翻開幾頁就放在那了你沒看它還新著呢”
    正好提起來了,她便笑問“老爺什麽時候給我請個會佛郎機語的先生鄒淑人送的書有一半都是佛郎機語,我全看不懂,又沒個譯本。我常有空閑,多學一兩國的話倒也不錯。”
    林如海先答應下來“明日就去打聽。”又問“那夫人怎知,這書寫的是他們的宗教”
    “裏麵有圖啊”江洛兩手捧過這本厚書,翻開給林如海看,懷疑問他,“老爺怎麽一句一句連著問,像在審我”
    其實她略會一點點西班牙語,大學選修過,雖然和這時代的佛郎機語幾乎是兩種語言,但仍有少部分相似。
    再加上西班牙語和英語有些詞很近似,她英語詞匯量還可以,所以連蒙帶猜,還是能勉強看懂部分句子。
    但這就不能說實話了。
    所以要先指責為強
    江洛一瞋目,臉上沒了笑,林如海已忙反省“我是,我隻是”
    “隻是不敢信,我竟會的比你多”江洛一字一句說著,看他的麵色變化。
    太明顯了林少師
    “這”林如海不想承認他如此小器,卻也反駁不了。
    “哼”江洛不屑。
    她合上書拍了拍,大放豪言“老爺等著罷等學會這個,我還要學許多別的,以後我會你不會的多著呢”
    她原本隻是想隨便學學,當個愛好打發時間,可就衝林大尚書這下意識的反應,她也得把佛郎機語學個透徹,讓他心悅誠服,甘拜下風
    林如海哄了夫人一夜,用盡花樣,第二天用早飯還覺得舌根酸麻,才換來夫人一個笑臉。
    他公事暫畢,一得空閑,便找到鴻臚寺卿,問明現今鴻臚寺中無有精通佛郎機語可堪為師之人,便令二管家張瑞之子張勝與六名穩重男仆即刻南下,去廣州福建沿海一帶尋找。
    若尋不到精通佛郎機語還願意來京教學的大齊人,帶回來一兩個佛郎機人也可,但要注意不能帶回別國細作。若有不妥之處,即刻上報當地官府。
    這一去便不是一兩個月能回來的了。
    江洛倒也不是非要立刻開始學。她把佛郎機的書收拾出來單獨放在一處書櫃裏,便專心先辦請客的事。
    初八隻請沈夫人和劉夫人,不必太正式。
    江洛三人在林府花園醉霞亭隔水看戲。林黛玉、甄英蓮和沈夫人帶來的謝蓉,劉夫人帶來的三個孫女
    雲善思、雲善慧和雲善妙,共六個小姑娘在稍遠的另一處亭中。
    見那小旦果真眼中幽婉,眉目又不失剛烈,身段唱腔與別家伶人不同,沈夫人笑問他果真是個世家公子是誰家的兒孫
    巫朝塵提醒您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江洛便說“是開國時一等男柳烈的重孫,名叫柳湘蓮,今年才十六,倒也算嫡支。隻他這一係從四十年前便沒了爵位。他父親便無職,到他,父母早喪,讀書不成又無人管束,有空閑便到各班串戲。”
    在現代,開國功臣的第四代進了娛樂圈還算“子孫不肖”“胡作非為”,在古代就更是了。
    江洛不評價柳湘蓮的選擇,但管不了別人對他的看法。
    跟她也沒啥關係。
    她拿錢,柳湘蓮唱戲,大家都得到了快樂,各取所需。
    “柳烈”劉夫人想了一會,說,“這人做過我祖父手下的指揮,怎麽重孫竟這樣不長進。”
    她問“我能不能叫他來問話”
    沈夫人又是推她,又是使眼色真把人叫來訓話,這戲還怎麽聽
    江洛笑“叫吧叫吧。我本來也不愛聽戲,是想著請人,沒戲不好,他又特別,正巧他有空,才請了來。”
    她便吩咐柏方媳婦兩句,又讓人去告訴姑娘們那裏,戲要暫停了,沒出事,她們還是樂她們的。
    等柳湘蓮淨麵換衣服的功夫,江洛向兩位夫人八卦“除夕那天說的丹時的親事,怎麽樣了”
    沈夫人和劉夫人互看一眼。
    沈夫人先笑道“是我們丹時沒福氣。”
    劉夫人歎道“我家的兩個丫頭一個不喜歡年紀比她小的,一個想要愛說愛笑的”
    江洛向女孩兒們那裏看。
    雲善思今年十六了,在同輩姊妹裏最大,不喜歡丈夫年紀比她小,這她能理解。尤其丹時比雲善思小了兩歲。
    但雲善慧自己便不大多話,怎麽想要一個性格不同的丈夫
    她有這般疑惑,也這樣問了。
    劉夫人清了清嗓子,竟有三分不好意思“善慧有自己的道理呢。她說,我家大人便性子悶,一日也說不了三句話,我卻愛說笑可見夫妻兩人不能都悶。尤其她便不愛說,若再找一個不愛說的,成日家裏兩個人相對悶坐,那日子想也沒趣兒”
    江洛竟然覺得雲善慧的道理很有道理
    她舉杯笑道“可惜你兩個做不成親家了,也不知三個孩子以後都便宜了誰家”
    劉夫人也舉杯,頗有些喪氣“我才要說,這倆丫頭真沒福”
    “做不成我長輩,你就這樣”沈夫人和她碰杯,笑道,“不成也好,省得以後我要叫你伯母還叫不出口”
    說笑著吃過兩杯,柏方媳婦回來說“柳公子來了。”
    江洛便命請。
    她們三人,兩人要成一品誥命了,一人是二品誥命,柳湘蓮隻是白身。身份差距過大,劉夫人的年紀又能做柳湘蓮的祖母,
    還有這許多媳婦丫鬟伺候著,近距離見一麵無妨。
    dashdash好一個風儀玉立的年輕後生帶著幾瓣桃花進來。
    他在亭邊就止步,一揖到地,肩頭的桃花便飄飄搖搖落在地上。
    他口中稱“晚生見過三位夫人。有蒙召喚,不敢不來,鬥膽相問不知召喚晚生,所為何事”
    劉夫人眉心稍鬆,心道,這孩子禮節還算不錯,不算混賬透頂。
    她直接問“你曾祖是否為開國一等男柳烈”
    “正是晚生曾祖。”柳湘蓮心內一驚,不敢不答。
    串戲兩年,也有不少夫人太太在看過他的戲後問他姓名來曆,但即便得知他是誰家子弟,夫人們也並不另眼相待,不過想起來時叫他去唱一回,他有空便去,沒空又不缺錢便算了,左右不是正經營生。他隨班子走動,也並不問席上有誰家女眷,隻管唱好便是。
    今日左都禦史聽說是新任吏部尚書了的夫人特來請他,他也隻看自己不失儀、不逾矩,不得罪了人能拿到銀子就很好。至於借機攀附等事,那不是他所想的。
    可戲還沒唱完便被叫停了
    林家的管事娘子還令他淨麵更衣再見,這又是怎般意思
    還有一位夫人直接叫出他曾祖的名字
    難道是長輩舊交
    柳湘蓮此時方後悔,更衣梳洗一路行來這麽長時間,為什麽沒向人打聽,今日席間客人都是誰家夫人
    看他肩寬腿長,身量頗高,一副好模樣,偏做這等營生,劉夫人有一大篇話想教訓這不長進的小子。
    但終歸是在林家做客,她把話減了又減,問“說你讀書不成,既然祖宗是行伍出身,你可習過武麽武藝如何”
    柳湘蓮還是不知問話的夫人是哪一位,也照實答“武藝倒還勉強。”
    看了看四周,雖是小橋流水滿園春色,倒有一片空地劉夫人問江洛“我到那邊去,試一試這小子”
    沈夫人“”
    她有點勸不動了,隻看江洛。
    江洛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行的。
    大家聚會嘛,開心最重要。
    她讓把家裏兵器都拿出來,放到那邊“楚山春曉堂”去,又請劉夫人暫到退居更衣。不然戴著鳳釵,不方便與人比試。
    江洛的衣服劉夫人穿不了,身量不合適,便命人去向鬆先生借一身。
    看柳湘蓮一臉莫名,還不敢不應,神色頗為別扭,江洛又好心向他解釋“這是刑部尚書的夫人,出身平東將軍劉家,與你家祖上頗有淵源,見你不務正業,心裏可惜,所以要試一試你。你雖是與女眷比試,也不可輕視放鬆,要知道機會難得呀。”
    落魄的世家子弟那麽多,誰都能有機緣得到平東將軍親姐姐的一句舉薦嗎
    江洛隻說這一句,能不能領會、把握,便看柳湘蓮自己了。
    劉夫人更衣出來,與柳湘蓮各自挑好兵器。江洛與沈夫人攜
    手在旁觀看。
    柳湘蓮用自己的佩劍,劉夫人選了一把平平無奇的槍。
    在兵器的選擇上,柳湘蓮便先在下風。
    但他打得不賴。
    他先是招架,摸清劉夫人的路數,二十招後便試探反攻。到第五十招時,兩人攻守之勢已異。
    “劉姐姐要輸了。”饒是完全的門外漢,沈夫人也看出了結果。
    “年齡、身長、力量都是劣勢,或許隻有經驗一項占優,”江洛並不意外,“劉夫人還生了五個孩子”
    不提生育對身體的損傷隻論劉夫人要花多少精力在養育兒女和操持家事上,她還有多少空閑像柳湘蓮一樣,自由自在地舞槍弄棒、精進武藝呢
    柳湘蓮率先停手。
    他聽了林家夫人的話,毫無輕視,全力對待,可心裏終究有幾分忐忑
    如果他意會錯了
    如果他不該贏呢
    “呼”劉夫人把槍丟回架子上,擦了擦額上的汗。
    “好小子,還算不錯。”她笑道,“一會給你封信。你若願意,就拿著去找平東將軍,不願意就丟了罷,左右便到了那裏,也要先看你的本事,沒有特例,日子也沒有你現今自在舒坦。”
    “晚生多謝夫人”柳湘蓮屈身,半跪相謝。
    “起來,這沒人扶你。”劉夫人向江洛和沈夫人走過來,笑問,“再借我些筆墨紙硯用用”
    江洛招手,便有丫頭呈上信紙和磨好的墨汁、潤好的筆,放在最近的桌案上。
    “早給你備上了。”
    劉夫人一笑去寫信,沒再說“謝”字。
    沈夫人戳了戳江洛的手,示意她悄悄看對岸。
    六個小姑娘擠擠挨挨湊在一處,都在往這邊看呢。
    “方才我就看見了,”沈夫人的話音裏帶點悶,“善慧都看臉紅了,喜歡得很”
    她問“你說,我是不是得讓丹時也學些武藝,才讓小姑娘中意”
    在劉夫人麵前不好表現出來,但善思善慧姐妹倆都沒看中兒子,的確讓她沮喪。
    雖然親事沒了下文,丹時還是一樣的晨起、請安、讀書、交友,幫她管著丹暄,可她心裏急呀
    自家兒子這性子也確實是悶,善慧不喜歡,若別的姑娘也都不喜歡可怎麽辦
    她心緒外露,江洛連忙安撫她,笑道“學些武藝是好,即便不看小姑娘中意不中意,他身上強健了,貢院也好進。雖說如今會試都在三月,可一考九天也不是玩的。”
    “是,你說得不錯回去就讓他們學上”沈夫人打定主意。
    劉夫人寫完了信,交給柳湘蓮,柳湘蓮便來這邊告辭。
    江洛看他眼裏熠熠發光,整個人和在戲台上時都不一樣了,顯然非常想去投平東將軍,不由多問了一句“你既想建立功業,不願渾渾噩噩,怎麽從前不尋些故交舊友去投”
    柳湘蓮正處興奮之中,聽見人問,不覺忘
    了禮數,抬起頭,看全了林家夫人的容顏。
    好生年輕怪不得聲音如此
    他慌忙低頭答“是晚生無能,家中故交舊友,俱已零落,所交的朋友家中也都”
    “好了,我知道了。”江洛無意令他難堪,命,“你就去罷,隻來日若果真建立功勳,別忘了劉夫人今日的提攜之恩。”
    “是”柳湘蓮再行大禮,緩緩退出。
    他走了,江洛便站起來,向姑娘們那裏擺手,笑說“看過癮了就快回去罷還等著我問”
    “我們就走”黛玉笑嘻嘻應聲,拉姐妹們速速溜走了。
    “這些孩子,真是”江洛心裏一點都不怪她們,不過麵子上抱怨一句。
    欣賞美色,本就是人的天性嘛。
    劉夫人去換回衣服,江洛給沈夫人出主意“不然,十六那日我請人賞花,請來客把自家子女都帶上春日相看正合宜。”
    林府花園地方夠大,夫人們坐一處,姑娘們一處,年輕公子一處,少年人既能互相看見,有長輩在旁又不至失禮。若有看合心意的,他們自家找人說和,林家隻布置場地麻煩些,其餘都很便宜。
    “真是多謝你”沈夫人握住江洛的手,“若丹時的婚事真在那日成了,我再封厚禮謝你”
    “不成就不謝了”江洛故意笑問。
    “你呀”沈夫人知道是玩笑。
    “可丹時才十四,你怎麽這麽著急”江洛問。
    沈夫人歎道“我怕再選一次秀女,好姑娘又都入了宮”
    她這麽一說,江洛也有點緊張了
    大齊宮中選秀,不管是擇選皇家妃嬪還是選女官宮女,都無一定的年份。太祖皇帝隻定下至多三年一選,不可過於勞民傷財即若不缺人,也可三十年都不選。
    似上皇晚年,便有近二十年都沒正式選過妃嬪。
    江洛不評價上皇當政時的其餘舉措,隻論他年老後不選妃這一項,不管是怕耽誤小姑娘的青春,還是不願百官因女兒入宮服侍枯木老朽之人有怨,倒還有些自知之明。
    但當今皇帝才三十歲,還算年輕。
    去年他選了八位,若猶嫌不足,兩年後再選一次黛玉可正在年齡範圍內
    萬一他腦子抽風,就要把林如海的獨生女選進宮裏呢誰知道皇帝會不會覺得,讓林如海的女兒入宮為妃就是最好的保護他們以前隻考慮逃過皇子們選皇妃,怎麽就忘了皇帝也很危險了
    不是她有偏見但感覺當皇帝的都有點自大病
    當晚,江洛就把這份擔憂和林如海說了。
    林如海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但聽著身旁夫人均勻綿長的呼吸,他不覺閉上眼睛,竟一覺睡到五更天。
    三日後,給皇帝授課回來,他忙向夫人報好消息“陛下準了玉兒免選”
    “好”夫人高興地站了起來,卻不是來抱他,而是揮了一下拳
    這一拳看上去力氣可不小。
    林如海估量著,若揍到人身上,那人必不會太好受。
    夫人認真習武,早便不是鬧著玩的了。
    林妹妹的生日過去了。
    今年林妹妹沒能到家裏來。
    林妹妹生日,隻請了姊妹們,沒請他。
    榮國府花園一處角門旁,賈寶玉正垂頭等人。
    他想過林妹妹,又想起了已被禁足將一個月的母親。
    老太太還是不讓一個人見太太,連太太原本的丫頭婆子都一概退出了,送了幾個新人服侍。
    老爺不想見太太。
    他想見,但見不成。
    他知道太太闖了大禍。他聽老太太的話,不見太太。可他也不想看太太受苦。但他什麽都做不了。
    太太當會沒事吧老太太一定不會害了太太的。
    “二爺,柳二爺來了”他的心腹小廝茗煙忙和主子說。
    這是修省親別院,花園各處門禁不免鬆了,二爺才能過來等人快說完了走吧不然老太太盤問,二爺沒事,他們伺候的又要遭難了
    “你來了”賈寶玉忙往前迎
    他忍不住下一句就問“怎麽突然就要走”
    “是因緣際會,一位祖上舊交看不慣我遊手好閑,薦我去平東軍中做事。”
    柳湘蓮知道榮國府與林家的關係和些許恩怨,怕給林家夫人招惹麻煩,是以並不向賈寶玉具體提起是誰相助,隻笑說“後日就走,趕著來辭一辭幾個朋友。今次別過,不知何日再能見了。”
    賈寶玉輕易出不得門,兩人隻抓緊說了幾句話,茗煙便催著賈寶玉回去。
    柳湘蓮也不多留,笑道“來日再見,別當麵不相識就好。我去了”
    說罷,他拱了拱手,便瀟灑轉身,未曾回頭。
    賈寶玉卻立在門邊,向他行的方向看了許久,半日感歎道“我何日能似他一般來去自由就好了。”
    “好二爺,別白天做夢了,咱快回去罷”茗煙急得把人往裏拽。
    柳湘蓮何日出發,江洛並不知曉。
    還是十六那日賞春,劉夫人又過來,提了一句“他倒乖覺,還來辭了我。沒來辭你”
    江洛咬一口炸得脆脆的玉蘭片“沒有。門上也沒接帖子。”
    “他更該謝你才是”劉夫人便搖頭,“還是不大知道理。”
    “管他呢”江洛不甚在意,往東麵看小姑娘和小夥子們。
    “那不是你家黛玉和她家的丹時嗎”劉夫人往東南指了指在樹蔭下單獨說話的一對小男女。
    “啊”江洛連忙轉過臉看。
    沈夫人也忙看過去。
    謝丹時年已十四了,穿一件竹青的袍子,單手負在背後站在欄杆旁,真如幼鬆一樣傲然而立。
    而林黛玉今日梳了朝雲髻,發髻稍稍偏向一側
    ,另一側斜簪點翠明珠小鳳釵,又飾以幾叢海棠,是江洛特地搭配出來,華貴不失清新。
    她身穿茜紅灑金衣、碧青百襇裙,係牙黃宮絛,肩上是流金綴珠的雲錦披帛,身量雖還不足,但的確已經是大姑娘的模樣了。
    這兩人站在一處,不論身份,倒頗為賞心悅目,隻是
    “怕是錯了輩分了。”劉夫人笑道,“黛玉要管丹時叫一聲四叔呢吧”
    “黛玉還小呢,你看他們站得都有半丈遠了或許是在談文章”江洛覺得孩子還不到早戀的年齡
    而且今天的賞春宴是為撮合謝丹時和別家姑娘,或別家男子和別家姑娘怎麽把黛玉扯進去了
    沈夫人沒說話。
    她心亂如麻。
    自己孩子自己最清楚,丹時何曾是會因文章詩詞便當著這許多人單獨與姑娘說話的性子他便真有話,黛玉來謝家時有多少說不得的今日過來所為什麽她早和他說過,他卻隻與黛玉說話
    輩分倒不算什麽,要論門第、人物,這也的確是一門好親,可、可林家隻怕是要招婿的呀
    謝丹時還不知道母親心裏正為他著急。
    他知道自己是衝動了。但他不後悔。
    他的目光從兒郎們那兩桌上隱晦挪開。
    那裏有一個雲家的男子,從進來就盯住了林姑娘。那人與林姑娘無輩分相差之憂,想來更容易讓長輩點頭吧。
    原來這就是“嫉妒”。
    他兩刻鍾前才明白。
    謝丹時收斂心神,看著身旁女孩兒發間顫巍巍的海棠花蕊,聽她說“江家舅母喜歡什麽,我還真不大清楚待我問問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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