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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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聲“寒淵”叫得滿園闃然。
數息的暗流湧動過後,終於還是頂著“暗衛”名號的魔族少主最先低下了他那張銀紋麵具,淩冽頜線因克製而繃得愈緊,聲線也莫名透啞。
“是,殿下。”
雲搖倒是生怕他喊出一聲師尊來。
見魔族少年頭也不回的背影徑直沒入了園林中,雲搖略鬆了口氣,又有些莫名自愧。
可惜不等她再細想,腰間一緊
禦衍將她神思拽回了身前。
“你為何叫他寒淵”
龍君陛下微微俯身,低得下頜快要抵到她鎖骨前。這親近叫雲搖不自在地繃著,強撐著長雍公主式的笑容。
“嗯,隻是那名暗衛的族名,”雲搖輕聲,“陛下不會連這種醋都要吃吧”
“隻是很不喜歡你這樣喊他。”長睫垂掃,那泊湖藍色像是投下了翳影的長空,竟真有些難過了似的。
叫這世上最後一條上古真龍傷懷,雲搖暗慨自己何德何能,麵上還隻能撐著無辜“為何”
“聽你這樣喊他,讓我有一種極重要的東西被人搶走了的感覺。”
禦衍說罷,語氣一輕,淩長眼尾也隨之略抬幾分“許是因為,在他是寒淵,在我卻是陛下吧。”
雲搖梗了下。
心說長雍公主的小冊子落了一條,她怎麽就沒提這龍像是泡在醋缸裏長大的
腦海裏迅速過了一遍真龍特性小冊子的記錄,雲搖指著亭子下的涼榻“燕涼,你應該也累了吧我們去那邊趁午間小憩片刻可好”
“”
湖藍色的龍眸裏似乎泛出幾絲不滿,隻是更快地,是他被她話意勾起的本能困意。
龍君磨了幾息,低垂了長睫“好吧。”
不等雲搖趁機溜開,他手腕一扣,將身前盛裝的少女抱起,朝亭下走去“但你要陪我一起。”
雲搖“”
園子裏的交談聲逐漸低了下去,叫拂風流雲,挾著鳥雀低鳴,一點點蓋進了花木的涼蔭裏。
疊石茂竹之下,在這園中最隱蔽的一角。
覆著銀紋麵具的魔族少主抱臂,倚著一根筆挺修竹,長睫垂闔,他無聲停在那片如墨海沉淵的陰翳裏。風拂得竹林沙沙,腳下的翳影便如浪湧,一潮疊過一潮,像要將他吞沒,又仿佛蟄伏前掙紮的悲鳴。
最終還是風平浪靜。
青石板上,如水紋暗湧的陰翳裏浮起了一道不甘的虛影,像是一尾極小的龍形。
隻從外形看,正是雲搖進這方幻境前,在那座坍圮龍宮前看到的那隻龍形雕像的模樣。
隻是此刻,那巴掌大的龍形虛影上纏著數道血色魔焰,烙印般深深勒進龍形虛影的身軀裏,折磨得它掙紮不停,無聲震蕩從它昂首僨張的龍嘴中蕩出,連此方幻境空間,竟都被撕裂出無數細小可怖的縫隙。
然而即便如此,它還是被鎖困原地,如深陷泥沼,掙脫不得。
如果你還是想和我作對,我也可以一直陪你玩下去,在殺生這方麵我一向頗有耐心,靠在修挺翠竹上,魔族少主懶垂著眼尾,聲線透著倦感的冷意,就一直玩到aheiahei你這點可憐的龍魂怨念散盡,連你操持的這方幻境都無法維係下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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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被捏中了命脈,半空中還在猙獰掙紮的龍形虛影忽然僵停。
數息後。
一道驚疑的聲音在魔族少主的耳邊響起“你怎麽會知道我是什麽。”
若雲搖在場聽見,大約立刻就能分辨出,此刻這道聲音雖然比之前虛弱了許多,但分明就是送她和慕寒淵進到這個幻境前,附在那頹圮宮殿外龍形石雕上的聲音。
沒等到回答,龍形虛影的聲音便沉戾起來“你究竟是誰,到底怎麽進得來幻境”
魔族少主低頭笑了“不是你拉我進來的嗎”
“胡說我分明隻拉進來那一男一女,你不是其中任何一”
龍形虛影嘶啞聲音驟停。
須臾後,它驚疑出聲“不對,你,你的神魂氣息為何與其中一個人這般相近”
“相近”
像是聽了什麽觸及怒意的話,魔族少主帶笑的聲音陡然沉冷下來。
他緩直起身,指骨在半空中虛虛一握。
“你再重新試試”
“”
處於這方幻境中的任何造物都無法聽見的、足以叫空間震蕩的哀鳴,一瞬間便從那龍形虛影的口中昂首長嘯而出。
它痛苦得渾身都扭曲抽搐起來,虛影更是在半空中時虛時實,像是隨時都可能消散去。
“天罰烙印你去過仙界不、這不可能”
“即便是你的龍魂本體在此,我也不放在眼裏,何況你隻是區區一縷龍魂怨念。”
慕寒淵俯身,將萎靡在地的龍形虛影拿兩指隨意一捏,拎了起來“不過我該謝你,若非此地可以神魂之力投影幻境、若非你親手將他們兩人拉進其中,我也不能這般為所欲為。”
龍形虛影在半空直抖,也不知是氣得還是虛脫得。
魔族青年薄歎了聲,麵具下長睫低垂,似慵懶似懷緬“可惜了,這方幻境撐不了太久,否則我倒是情願一直待在此處最好是至死方休。”
“”
苟延殘喘了半晌,龍形虛影終於恢複了一點活氣。
它無力地掙紮了下,虛弱著聲“我知道了你也隻是一道遊魂遊魂而已”
“我和你不一樣,”魔族少主卻笑了,愉悅如豔麗魔紋漫染他眼尾,長睫下漆眸裏墨色踴翻,“到這一步境地,你的原身或許是被人害的,而我是自己選的。”
龍形虛影一栗,不知想起什麽,怨氣再次從它周身翻騰起來“你給她的不是龍鱗匕”
“
是什麽,於你而言重要麽反正結局早在上萬年前便已落定。這些不過是你的可笑怨念而已。”指間如燃起炙人神魂的墨焰,魔族青年卻像毫無所覺,不在意地捏著它抖了抖,“你有什麽苦情過往我不感興趣,也不打算幹擾你,更甚至,等離開了這裏,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我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自然,我說的是你那個藏在外麵的原身,不是你這道蠢笨無力的怨念。”
“你想要什麽”龍形虛影嘶啞地問,“你神魂上既有天罰烙印,那能與你神魂相匹的肉身,是我本體巔峰時期都無法匹敵的強大。你放棄了它,隻留下一縷殘魂,還要附在那人身上你莫非、是想要他的那具軀殼”
不等魔族少主回答。
龍形虛影顫栗起來,這一次卻是嘶笑“我以為我已經夠瘋癲了,沒想到你比我更甚他凡人之軀,雖天賦絕頂,但也不過合道境,不可能承載得了你這樣的神魂何況你放棄半仙之身而歸凡軀,可笑至極”
“你懂什麽。”
眼尾垂斂下薄戾,慕寒淵指骨驀地收緊。
龍形虛影嘶聲痛鳴。
“他所擁有的,你等縱活上萬年也不配窺得”
將龍形虛影捏得氣息近無,魔紋如血沁紅了魔族青年的眼瞼,他的視線朝前抬起,猶如穿過那層疊的山石與花木,落向那園中。
“而那原本屬於我。”
“”
視野所及的天穹下,魔焰無盡。掙紮哭嚎的魑魅魍魎前,那道撫琴的墨袍身影戾然抬眸,血色魔紋妖異攀著的眼尾揚起,他殺意淩厲地望向這裏。
把
還、給、我
“”
石園亭下,涼榻上午憩的龍君禦衍忽然睜開了眼,周身氣息一瞬鼓蕩,掀得涼亭上琉璃瓦都栗然難已。
懶靠在旁的雲搖驚醒,從滿園景色前怔然回眸。
“怎麽了”
話聲未竟,她卻被涼榻上的龍君擒住手腕,翻身壓抵在石榻上。
那人俯身,湖藍色眼眸裏滄波萬頃“他是誰”
“”
雲搖莫名奇妙得想給他一劍抽下去,還隻能循著長雍的偽裝,眼神無辜仰問“陛下是不是做夢了誰”
禦衍怔住。
幾息後他驀地鬆開手,坐到一旁“抱歉,長雍”這個理應出口過無數遍的名字,莫名叫他覺著晦澀,他捏了捏眉心,“我確實,似乎做了個噩夢。”
“噩夢”
揉著自己手腕的雲搖一怔,抬頭。她是隨口一說的,可不覺得一條修為已臻仙界之下巔頂的上古真龍,午憩時候還會做什麽夢。
可他竟然真做了,還是噩夢。
“你夢見什麽了”雲搖好奇,“長雍,嗯,我嗎”
“另一個人。”
禦衍撐著額角,晃了晃有些暈眩莫名的頭,“很熟悉,很像像
在哪裏見過”
雲搖那個人對你做什麽了嗎2”
“他要搶走我的一件東西,我最重要的東西。”
“”
雲搖心虛地想要握住自己的袖子,下意識地盯向龍君禦衍的心口。
隻是不等她觸到藏起的龍鱗匕,就被身前的禦衍握住了指尖,緊緊攥進了掌心。
連帶她整個人都被他抱進懷裏
金色龍尾一回生二回熟地纏上了她腰間。
雲搖“”
這該死的熟悉。
隻是這一次不同之前,禦衍擁住她的力道極大,像是要將她揉碎了一樣,帶著點不管不顧的、他身上從未展露過的壓迫感極為強烈的欲039意。
“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你,”他低闔著眼,垂首吻她青絲,“誰都不行。”
“”
聽著頭頂那人如在夢囈的低聲,雲搖原本掙紮的心思慢慢壓平了。
算了,九日而已。
就當欠這條龍的了。
雲搖倒是未曾想過,和那日涼亭下,被禦衍用龍尾巴纏著她的黏糊勁完全不同,她接下來的日子會過得如此清閑
清閑得像是還未大婚就被打進了冷宮裏。
“殿下,龍君陛下都七日未曾召見你更未曾踏足沐年殿了,你就真的什麽也不做啊”
“嗯”
雲搖懶靠在妝鏡前的圈椅中,朝鏡裏抬了抬眼。
站在她身後,如蔻一邊給她梳妝,一邊小聲咕噥著“您是步都不往外邁一下,所以沒聽到,侍龍城中如今都在盛傳,說新來的人族公主還未大婚,就已經惹惱龍君,失了盛寵呢。”
雲搖訝異回眸“我什麽時候還受過盛寵嗎”
如蔻“”
小姑娘大約是十分無奈,“就算侍龍城內隻有您一位貴人,您也不能這樣隨性呀。我們是人族,侍龍城內遍地都是妖族,您若不受寵,我們會受欺負的。”
“不會。”
“長雍公主”都打算弑君謀權了,還要什麽盛寵。
不過
雲搖心裏暗算了下時間。
距離慕寒淵說的真龍蛻生之劫,隻剩下最後一日了。不知是不是在準備渡劫,龍皇殿那邊半點不聞召見,也未提大婚之事,她原本想借大婚下手的意圖,自然也落了空。
“是不能再一味地等下去了,”雲搖朝妝鏡內微微偏首,扶正了發髻上的金累絲鏤空牡丹簪,“我該找個機會,主動去龍皇殿一趟。”
如蔻聽得一嚇“殿下,您要直接去龍皇殿這會不會太唐突了些”
“那就將他騙來,就說”雲搖拿指尖撥了撥簪下的金絲流蘇,眼睛一亮,“就說我生病了”
如蔻遲疑“欺騙龍君陛下恐是重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要如何”雲搖還未說完,殿外,忽響起宮侍聲音。
“公主殿下,陛下有口諭,請您明日酉時末,到龍皇殿見駕。”
“”
雲搖怔在了妝鏡前。
明日就是龍君禦衍蛻生之劫,入夜更是他最為虛弱、連凡人之力都抵不過的時刻他竟然就如此信任和深愛長雍公主,這種時候不把他自己藏到個無人知曉的安全地方,而要她陪在他身邊
“殿下,快謝恩啊。”如蔻見她沒反應,忙低聲提醒。
雲搖回神,心情複雜地應了口諭。
等宮侍一走,如蔻的笑都壓不下了“殿下與陛下當真是天作之合,心思也是一樣的,您才想著見陛下呢,陛下就主動召見您了。”
“是啊。”
雲搖笑得心虛又勉強。
確實是“天作之合”,她剛想著要怎麽去殺他,他便把刀遞到她手裏了。
妝鏡裏映著的,窗外天色從亮漸暗,又由夜轉白。
等黃昏昧色再次為流雲挽上橙金的紗,酉時末刻的水漏也已將滴盡了。
雲搖乘著的流蘇扶輦,停在了龍皇殿的內殿外麵。
華美繁複的袍尾拖過沉色紫檀的木檻,將一尾金色的夕暉瀉入殿內,宮侍為她挑開繡著龍鳳金紋的紗簾,層層向深,最後一道竟然便是龍君禦衍的寢殿。
最後一重紗簾前,在前引路的宮侍停身,轉回
“陛下就在殿內安憩,近日他不許旁人打擾。隻能送殿下至此,我等告退。”
宮侍行了禮,並未給雲搖再言的機會,便快步匆匆地向來處回了。
雲搖對著麵前這最後一重紗簾遲疑了片刻,還是抬手掀起,一張鏤空墨玉屏風攔在眼前。
透過雕花的孔隙,雲搖瞥見了這燭火昏昧的殿內,最裏側榻上,龍君禦衍合衾側臥的身影。
雲搖一怔。
禦衍將她召到此處。
他自己卻睡了
“陛下”輕手輕腳地繞過屏風,雲搖放低了聲,悄然喚向榻上,“燕涼”
榻上的人毫無反應。
雲搖停在了榻旁,俯身下去。榻上那人此刻安然深眠,有些不尋常的是,他低覆著的長睫上竟然結起了淡霜,猶如冰天雪地間長眠的神像。
遲疑了片刻,雲搖見禦衍始終對她的到來沒有一絲察覺或蘇醒的跡象,便抬手試探。
她指尖在他側顏略作踟躕,還是落向下,隻試了試他頸側的溫度。
不出意外地,觸之寒涼,摸了塊冰似的。
若非還能感覺到他的微弱氣息,那雲搖都要以為省了她動手,這位龍君陛下已經殯天了呢。
“這就是蛻生之劫麽,還真可怕。”雲搖歎過氣,從繁複的袖中取出了那把如星光暗熠的龍鱗匕,托在掌心,她垂眸打量,“這裏隻是幻境,即便我不殺你,你也已經死了上萬年了,不如便作最後一件好事,送我和其他人一起離開這裏”
榻上的龍君禦衍一動未動,眼睫都沒顫一下。
雲搖眨了眨眼“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可就當你默認了。”
匕首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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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燭火下劃過一線冷光,鋒利無匹的尖刃抬起,對準了熟睡的龍君禦衍的胸膛。
像是某種急切的呼應,雲搖甚至看得到,匕尖所指,透過了他月白衣袍下,淡金色的龍心鱗在他心房中散發出熠熠漸盛的金芒。
不能再拖了。他會醒的。
耳邊像有一個聲音在低低地蠱惑著她,無形的力迫著她的手腕,將匕首壓向下。
雲搖闔了闔眼。
作雲搖這一生該殺過許多魔族,她閉上眼,那些或是記得或是忘了的麵孔,都會在麵前走馬燈似的過,像是沒也沒盡頭,絡繹不絕。
不差這一個。
也不該差一個。
但匕首還是停下了,在距離他心口寸餘的位置。
雲搖睜開眼,另一手抬起,往安眠的禦衍的眼前輕輕一蓋
她還是忘不掉那日在亭下見到的、目覆白綢的他,墨發如流雲挾裹著雪白的緞帶,和慕寒淵的身影幾乎能夠交疊在一起。
為何。
為何她總覺得他像極了他
雲搖輕歎,想將遮在禦衍眼前的手垂下“你到底”
話聲戛然而止。
她剛落到他修挺鼻梁上的手驟然僵停
小指之上,那人長睫撩起,湖藍色的眸子如冰似玉地,澄然寂靜地望著她。
雲搖“”
想都沒想,她一把又捂了回去。
“一定是看錯了,或者我拿開手的方式不對”雲搖正給自己做著心理安慰,就見禦衍垂在身側的袍袖一抬,修長而分明的指骨就攥住了她握著匕首懸停在他心口上方的手。
許是太用力了,那骨節曲起的冷白間都沁出一絲淩冽的霜寒。
凍得雲搖一抖。
這下捂著也沒用了,雲搖尷尬地把左手從禦衍眸前拿下“那個,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這把匕首其實是想”
不等她拖慢語氣,現編出一個能救她小命的理由。
握著她手腕的指骨收緊,向下壓去
冰冷的匕首朝著他心口紮下。
“”
雲搖驚抬回頭,對上了那雙湖藍色的眼眸“你做什麽”
她想都沒想,左手一把握住了匕首冰冷的鋒刃,阻止了它沒入他心口。
過於簡單粗暴的痛意一瞬就從掌心傳到感知裏,雲搖正暗罵這可惡的幻境未免也太真實了,就見她身下,原本神色清孤的禦衍忽皺了眉,握她腕骨的指節跟著一鬆。
血匯向下,淌過龍鱗匕的匕尖,滴落。
啪嗒。
血色染紅了月白長袍的心口。
“為何”
榻上的禦衍終於開了口,他微微幹澀的薄唇輕抿,聲線帶著某種熟悉的啞意。
隻是雲搖沒來得
及分辨“你瘋了你知道這是什麽”
“我知道,你要殺了我,才能離開這裏。”
“”
雲搖還未出口的話全都僵堵在了喉嚨。
她震驚地看著他。
也就趁這片刻,榻上那人蓄起難能的一點餘力,他驟然發作,將雲搖拉向榻上裏側,同時借力翻身,扣著她手腕將她壓製在了床榻間。
前後不過一兩息。
雲搖回神時,已經被反製在下了。
她蹙眉停了兩息,似乎了悟什麽,略一挑眉“你故意詐我,就是為了等我鬆懈”
居於她上方的禦衍俯視著她,眼神莫名複雜,卻一語未發。
唯有墨緞似的長發從他肩側瀉下,鋪她滿身。
極淡的,帶著某種潮濕氣的冷香,漸漸沁入了雲搖的感觀裏,讓她生出一種恍惚昏沉的感覺。
“我是著了你的套了”
“不。”
雲搖感覺得到,她的手腕又被那人握起,沾上了她的血的匕首,在燭火的餘光間影綽。
身上罩著的那道長影慢慢拂下。
燭火忽滅。
黑暗裏,耳邊再熟悉不過的,清冷如珠玉的低聲響起
“師尊,你以前沒這麽優柔寡斷的。”
“噗嗤。”
薄刃撕裂血肉的聲音覆過了他的話音。
在雲搖睜大的眼睛裏,隻有昏黑一片。
她感覺到滾燙灼人的液體,從上方湧下,猩紅的血潑了她一身。
“慕寒淵”
她栗聲抬手,想去捂住他心口那可怖的孔洞。
隻是還未觸及那猙獰可怖的傷,她的指尖便被他握進了掌心。
“很快就會過去了”
那人終是無力地伏低下來,慢慢垂下頸首,他低低地靠在了她的頰側。
他闔上眼,低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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