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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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風!
狹小的樓道裏,有一瞬間沉默。
雲詞在這片有點尷尬的沉默裏,又說整個專業隻有我一個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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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覺得情況變得更尷尬了。
雲詞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阿姨說的四個字,應該是沒有,因為隔著門,他開門的時候,那阿姨話音剛落下。
所以現在怎麽辦。
要當沒聽見嗎。
他現在很亂,所以沒有發現虞尋的狀態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
對方拎著袋子的手無意識收緊了些,然後再下一刻,他喉結輕微地滾動了下。
“進來吧,”虞尋側過身,讓開一點距離,最後說,“看看你的卷子。”
“”
很離譜。
更離譜的是,他還真把卷子帶身上了。
雲詞有點恍惚地進門,忘了問要不要換鞋,虞尋也沒記起這茬。
進門後他看著陌生的房間陳設,居民樓雖然很有年代感,但是家裏被收拾得很幹淨,客廳擺著張木質餐桌,桌角用軟墊包著,餐椅上仔仔細細地墊了墊子。陽台種了兩棵綠植,電視機聲音很輕。
然後他坐在布藝沙發上,把卷子掏出來,擱茶幾上,虞尋坐在他邊上,兩個人並排對著那張滿分卷子。
過了會兒。
虞尋說“考得不錯。”
雲詞“廢話。”
虞尋又說“題目不難。”
雲詞表示默認。
然後虞尋拎起那張卷子,恢複幾分吊兒郎當的模樣,說“不過如果我在,就不止一個滿分了。”
坐了會兒後,雲詞有點熟悉陌生的環境了,加上虞尋的語氣也變得熟悉起來,他像以前一樣冷聲回懟“你說誰那個考前還求著問題目的麽。”
“考前不恥下問怎麽了,”虞尋說,“最後拿的滿分就行。”
雲詞心說這人有沒有缺考的自覺,他脫口而出“都沒來考試,上哪兒拿滿分。”
剛回溫的氣氛因為這句衝動說出口的話,又降了下去。
虞尋放下那張卷子,過幾分鍾才說“家裏有點事”,他話剛說完,緊閉的臥室門裏突然有了動靜,很重地“咚”聲,聽起來像什麽重物在敲擊地麵。
聞言,虞尋來不及繼續往下說,他熟練地、拿起一串鑰匙,飛奔過去擰開臥室門。
開門後,雲詞看到那個記憶裏見過一次的女人,過去幾年,女人的樣貌略有些改變,頭發剪短了。如果剛才對門阿姨不提這事,他來了虞尋家,見到她,也不會把她和記憶裏隻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對上號。
女人原先坐在沙發椅上,手腳被綁著,剛才的動靜是因為劇烈掙紮,於是整個人連人帶椅子栽倒在地。
她剛醒,就開始掙紮,嘴裏說不全話,胡亂說了幾個字之後,變成了尖叫。
尖銳的、混亂的。
尖細的聲音從半掩的門裏傳出來。
雲詞沒見過這種陣仗,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但虞尋很平靜,仿佛已經做過千百次,他蹲在她麵前,把綁住她手腳的軟布解開,然後熟練地張開手,把女人擁進懷裏“別害怕,我在。”
“剛剛吃了藥,再等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就好了。”
虞尋聲音很低,帶著點他平時沒聽過的溫柔,但這份溫柔裏還是有獨屬於他的戲謔“今天家裏來客人了,姑姑。”
下一句“他考試考了滿分,是不是很厲害。”
女人尖叫聲漸漸停了,但嘴裏又開始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天。天。”
雲詞懷疑這個字根本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甚至都分不清是天還是其他眾多同音字之一。因為她現在的狀態實在太混亂了。
虞尋卻依舊熟練地接過她的話,聊天似的和她說“今天天氣麽,天氣挺好。明天會下雨,能看彩虹了。”
女人又說“窩、我”
“你沒事,”虞尋說,“再睡一會兒,睡醒就會好起來了。”
“話。”
“花麽。家裏沒有。喜歡什麽,晚點去買。”
“”
雲詞發現任何沒有邏輯的字眼,虞尋都能接上話,好像兩個人真在對話一樣。
就像平時他和虞尋說話,也經常覺得他怎麽這麽能胡扯。
幾番對話之後,這個讓人慌亂無措的“意外”情形在虞尋的安撫下,慢慢緩和下來。隻是女人每次看到他,可能是沒辦法接受家裏突然來了個陌生人,情緒又會激動起來。她手邊剛好有個瓶裝的什麽東西,情緒激動下,往雲詞的方向砸去。
之後又過一會兒,女人終於又睡著了。
虞尋把人安置在床上,然後又出來,關上了臥室門。
他關上門,轉過身。
正好對上站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幫個忙,結果被墨水瓶灑了一身的雲詞。
虞尋“你衣服。”
“沒事。”雲詞說。
窺見別人家事,總歸尷尬,他又尷尬地說了句廢話“這你姑姑”
虞尋“嗯”了一聲,沒有避諱,隻是一筆帶過地說“以前出了點事,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雲詞站在門口,像個意外闖入者。
眼前的虞尋,和高中時候那個虞尋微妙地重疊起來。
那個高中讓教導主任特別頭疼,哪兒都好,就是行蹤經常成謎,甚至會在大事上掉鏈子的虞尋。
說好的周一升旗儀式演講,人沒了。
月考,人突然沒了。
軍訓,人突然沒了。
素質教育,人突然沒了。
去哪兒了,不知道。下次還犯嗎,不好說。
他去老師辦公室時,有次撞見過嚴躍找虞尋訓話。
準確來說不是他撞見的,是他們班男生把他忽悠去辦公室,為了讓他欣賞死對頭被訓話時的“慘狀”。
他
當初剛進去,就聽見嚴躍說“你有什麽可以和老師說”
虞尋眼裏帶上一點兒疲憊,少年心性驕傲,什麽都不肯說“別問了,老師。”
“”
然後嚴躍眼睛一掃,掃到他“雲詞你來湊什麽熱鬧,誰喊你來的,趕緊回班”
雲詞回過神說“我那時候,不知道她是你姑姑。”他指公園報警那次。
虞尋“我知道,後來想找你道謝,你帶著七班的人把我趕出去了。”
“”
虞尋提醒“小賣部,雞腿。”
虞尋的視線一直落在雲詞身上,視線穿過時空,想起那會兒他們已經“交戰”快一年。他帶著幾盒雞腿過去道謝。
還沒走到一班門口,一班就有人開始喊
“詞哥,他們七班的殺過來了”
“不知道今天過來幹嘛,還拿著雞腿,我知道了,今天小賣部雞腿限量發售,排隊都買不到,他這是特意買了過來羞辱詞哥”
“管他來幹什麽,連人帶雞腿一塊轟走,回他們那棟教學樓去。”
“”
他和雲詞之間,有話總是沒辦法好好說。
一如高一最開始,他也試圖解釋過。
“哦,找錯人了,”那時候的雲詞冷著臉,順便擠出一聲冷笑,“扯,接著扯。”
“”
雲詞察覺到虞尋的視線,移開眼,又問“她經常這樣”
虞尋“偶爾,不定期。怕她出事,顧不上請假。”
這個“顧不上”,背後估計還有“不方便”的因素。
高平陽肯定會刨根問底,就像當初嚴躍那樣。
“去過醫院麽。”
“去過,心理問題,隻能靠藥物幹預。”
“也試過住院,”虞尋又說,“但是她更喜歡在家裏。大部分時間是清醒的,後來醫生也建議出院治療。”
“”
雲詞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想問“那你爸媽呢”,但是話到嘴邊,又隱約覺得是另一個不該提及的話題。如果他爸媽在,他還需要自己照顧姑姑,高中就開始打工麽。
雖然總說進入大學後,各自的人生世界都在慢慢展開著,但虞尋的世界是他完全沒有想象過的。
兩人交戰多年,虞尋是個他特別熟悉,同時又完全不了解的角色。
虞尋提醒他“閉寢了,你今晚睡哪兒。”
兩人之間少有這種堪稱和平的對話。
雲詞沒覺得閉寢是件事“我翻回去。”
這人不就經常晚上翻牆回去,雖然他沒翻過,但聽起來應該不難。
然而經常翻牆回去的虞尋本人沉吟兩秒“你沒發現這幾天我沒翻了嗎。”
雲詞“”
虞尋“翻太多次,宿管大爺抓不到
人,前兩天連夜砌牆,那堵牆現在高得我都翻不過去。”
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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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更有一山高是吧。
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於是雲詞也陷入沉默“那我”
他想說“那我自己出去找個地方住”。
虞尋打斷說“你雖然帶考卷了,但應該沒帶身份證出門,住不了酒店。”
“”
“住這吧。”
雲詞實在說不出“我睡大街”這種逆反的話來應對現在的情況,最後他默認了這個噩夢般的事實。
半小時後。虞尋家客廳。
拒絕睡臥室的雲詞縮在他家沙發上,身上那件外套髒了,被他疊起來擱在地上,虞尋在浴室裏洗澡。一切展開從阿姨說他“見義勇為”開始,照著不受控製的方向發展。
手機震動。
羅四方找到人了嗎,我找人幫你替寢了,放心沒記名
yc嗯
羅四方什麽情況啊到底
雲詞想了想,沒回。
羅四方又發不過不管怎麽說,找到了就好。
整個房間安靜下來後,雲詞的思緒跟著飄了起來,他滿腦子都是那四個太過巧合的字,四個字不斷循環播放,並且隱隱指向某個不可能的猜測。
這個世界上見義勇為的人那麽多。
每天都有人扶老奶奶過馬路。
以前西高,嚴躍還專門設立了“雷鋒”獎。專門獎勵那種在學校裏做好人好事的學生,沒準虞尋暗戀的那個人是哪個拿過雷鋒獎的女生。
他應該是虞尋最討厭的人才對。
雲詞想到這,浴室的門開了,虞尋從裏麵走出來,然後拐進臥室拿了什麽東西。
再出來,正漫無目的刷著手機的雲詞眼前忽然一暗
一件外套忽然罩下來。
他把衣服拽開一點,抬眼,看到虞尋半截下顎。
“你衣服髒了,”他說,“明天先穿我的。”
雲詞下意識拒絕“不用。”
然後他頓了下,在“我凍死”和“外套髒了也能穿”之間不知道該選哪句。
客廳燈有點暗,虞尋眉眼也跟著暗下來。
他已經恢複成學校裏那副很欠的模樣“哦,這麽不敢穿我外套,是怕”
虞尋話沒說完,雲詞也猜到他後麵會說些什麽找揍的屁話,但他莫名想到那句“見義勇為”,仿佛為了證明什麽似的,忽然打斷說“我怕什麽。”
他五指不自覺收緊“外套而已。”
“雖然有點嫌棄,”他又說,“誰會怕穿件外套。”
次日早課。雲詞踩著點到教室。
他在他們法學教室後排,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流子也掃了他一眼,估計是擔心他大哥,一早上來他們教室蹲人。
隻是流子掃過一眼,又掃了一眼。
然後又一眼。
雲詞“”
這人有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沒去管,蹭邊上人的課本開始聽課。
流子在後麵一直盯著他,然後低下頭,掏出手機。
備戰群
流子兄弟們
流子看到這件外套沒有。
流子圖片
群成員一呼百應。
怎麽流哥,又要打架了
流程好熟悉,他倆又幹起來了
這回在哪兒,哪個巷子,這次我們集結的速度肯定比上次更快。主打一個搶占先機。
流子不是
流子認認真真打字這外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虞哥也有一件。
他接著打這小子,特意買一件同款,搞撞衫戰術,想讓我們虞哥知道誰才是更適合這件衣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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