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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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風!
次日清晨,上鋪爆發出一聲“我操”
王壯火速從床上彈起來穿衣服“我忘了我今天早上有課還有五分鍾老師就要進班點名了,怎麽辦兄弟們。”
羅四方在下麵看他“下麵請欣賞,當代男大學生上早八日常,展示一手邊穿褲子邊爬梯子的絕活,壯哥當心點,你整個人都快懸空了,別踩到褲腳。”
雲詞坐在長桌邊上,手裏的筆轉過去一圈,冷淡附和說“踩到也行。”
“能請個病假,”他說,“請假理由,骨折。”
“”
王壯提著他的潮流吊襠褲,很絕望“你們就不能提點有建設性的意見”
虞尋沒坐桌子邊上,他曲著腿,和雲詞拉開一定距離坐在床鋪邊緣看書。雲詞沒課,他作為同專業隔壁班的,自然也沒課。
他和雲詞的學習方法完全不同,並不是那種時刻在卷的卷王。像高中時一樣,打工、上課睡覺、課後打籃球玩鬧一樣沒少,但會在某個時間段高度集中去整理這段時間的學習內容。
某個時間段分為空閑的時候,和考前。
現在屬於前者。
“我這有個建設性的意見,五分鍾也不是不能創造奇跡。”他說。
王壯“怎麽說”
虞尋“叫聲大哥告訴你。”
王壯不由地回憶起軍訓買泡麵時喊過的那三聲大哥“大哥。不是,當初你們被炸了的那個寢室那個暗號就是你定的吧,就是你吧。”
虞尋避而不談暗號的事“過去的舊賬,就別翻了。”
王壯“可這涉及到我的尊嚴。”
虞尋看了眼時間“你隻剩下四分鍾了,壯哥。”
王壯“大哥。”
他又說,“一聲夠嗎,不夠我也可以像之前那樣叫三聲。”
“那倒是不用,”虞尋撐著腦袋,看他說出了自己具有建設性的意見,“彭少為愛去上課了,他教室離你們教室挺近,讓他幫你點個到。”
彭意遠在班級群裏對此表示了不認可那我回班的時候,豈不是遲到了。
王壯你放心,虞哥替你考慮到了,他說還有什麽比眾目睽睽之下遲到,走進班級,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你身上更引人注意。
彭意遠
好歹毒的思路。但他心動了。
王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考驗你愛情的時候到了彭少
彭意遠我我我去了
目睹全程的雲詞扶了下額,哭笑不得。
傻逼麽這是。
但轉念一想,確實很符合虞尋有病的腦回路。
隻是虞尋說完之後,又很輕地抬手抵著下唇,似乎是咳了一下。
雲詞離得明明不近,還是捕捉到這聲,從書本裏抬頭。
虞尋手裏的教材隨意地攤在腿上,手肘搭著另一條支著的
腿,指間捏著筆,眼睛很困倦似地半闔著。
或許是沒睡醒,眼尾那片紅居然還沒散。但臉色有點白。
昨晚那句微信消息之後,消息框沉寂下去。
直到今天早上。
黑色頭像得到回複後,沒再回消息。
雲詞低下頭,繼續看書,心說沒發消息不是很正常,難道他還等著這人給自己發消息麽。
他該高興,他的微信終於清淨了。
過了會兒。擱在邊上的手機震動。
雲詞滑開手機,掃了眼列表紅色標記在哪個位置。
李言。
中午一塊兒吃飯,周文宇失戀請客。
雲詞發了一個問號和一個“好”。
問號針對後半句。
中午,南大食堂。
“怎麽回事,”雲詞打了飯,收起校園卡,在他們邊上的空位上坐下,“幾天不見就失戀。夠快的。”
雲詞經常會用這種冰冷無情的語調說一些帶著關心的大實話。
周文宇捂著被刺痛的胸口“剛談,才發現她高中那個還沒分幹淨,就分了。”
“”
李言表示理解“我太懂你了,遇到這種事肯定不好受,兄弟,希望你今天請我們吃飯能緩解你的悲傷。一頓如果不夠,明天我還可以讓你接著請我,兩頓如果還不夠,我多犧牲點,這學期的飯我李言都讓你請了”
上大學後,戀愛自由,脫單或火速分手的校園情侶不在少數。
周文宇感覺心髒連著錢包一塊兒痛了起來“謝謝,你真的在安慰我嗎。”
李言“如假包換的安慰。”
周文宇“你這個成語也用得聽起來感覺很怪。”
李言“你不能因為我語文不好,就對我有刻板印象。”
提到語文不好,周文宇有話要說“你上次的檢討最後還是我幫你寫的,我明明都沒趕上你們的鬥毆活動。”
李言“嗐”了一聲,拍拍周文宇的肩“這不是為了讓你有點參與感麽。都哥們,有難同當。”
在損友的三言兩語間,周文宇失戀的心塞心情得到顯著加劇“謝謝啊。”
李言“不客氣。”
雲詞沒說話。他專注吃飯,碗裏飯都快扒完了。
周文宇“你還不如像詞哥一樣,安靜吃飯少說話,給兄弟默默的陪伴。”
李言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大概隻是純吃飯,並沒有默默在陪伴你。”
周文宇“”
“不知道說什麽,”雲詞吃差不多了,用濕巾紙擦了擦手,最後說,“分都分了,節哀。”
李言一臉“我說吧”的表情“你不能指望一個高中三年活在他爸魔爪下,專注拿年級第一,不,嚴格來說是專注和虞尋搶年級第一的,連早戀都不知道是什麽的人和你聊你的情感問題。他這個人,大學畢業前能脫單我都覺得是
神話。”
雲詞莫名被戳“我這個人怎麽。”
李言看著他,搖搖頭。
李言記起他高中和雲詞熟一點之後,有次隔壁班女生托他給雲詞送情書。隔天,他忍不住好奇雲詞怎麽回複的。
結果他這位剛熟識沒多久的好朋友埋頭解完一道題,抬起頭,問他“情書”
“”
“白信封,沒寫名,學生會有份資料要給我,出現的時機有點巧。”
“所以現在情書呢”
“哦,被老嚴收了。”
“”
別人最多是被家長發現,有點尷尬社死。
他兄弟這,是回家直接被教導主任本人逮住。從那以後,他就對雲詞的個人情感問題再無半點好奇。
周文宇也是上大學後,才對雲詞和嚴躍的事情略有耳聞“真沒想到嚴主任是你爸。”
說著,他打了個寒顫“如果我爸是學校教導主任,我肯定活不下去。別說三年了,三天我都得瘋。”
雲詞倒是沒說話,似乎也不在意別人說他和嚴躍怎麽怎麽,他擦完手,李言那邊的話題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轉成了一句“操,我怎麽看到流子了。”
南大食堂上下好幾層樓,他們在三樓,拐角的位置,隻有三四排桌子,人比較少。所以人流裏,某兩個身影托著餐盤拐過來的時候特別顯眼。
流子也注意到他們了“”
但這時候扭頭走人,很不合適。
兩方敵對,這場子是絕對不能怯的。
他們就算後到也能擺出後到的氣勢和魄力
“虞哥,”流子腳步不停,走到他們對麵,把餐盤放下時說,“我們就坐這”
虞尋走在他後麵。
他看起來無所謂坐哪兒,這人還是早上那股帶著倦意的樣子,他脖子裏圍了條圍巾,圍巾堪堪遮住他下巴,白色的,昨天晚上那條。
同一條圍巾,昨晚他剛圍過。
雲詞擦完手,正在收一次性筷子,手上力道失衡,“哢”地一聲,筷子折了半根。
李言和周文宇坐他左右兩邊,一人同時按住他一隻手“冷靜先別動手”
雲詞“”
李言“這波敵寡我眾,勝券在握。”
周文宇“沒錯,三打一,我們要表現得淡定一點。”
雲詞不知道該怎麽說“放開。”
李言“我不,我怕放開下一秒斷的就不是筷子,是姓虞的鼻梁了。”
“”
雲詞無奈解釋,“我沒要動手。”
李言“我知道。你已經很克製了,沒有直接動手,隻是動了筷子。”
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雲詞放下那根被意外折斷的一次性筷子,擺爛閉上了嘴。
他們的位置和虞尋他們的位置挨得不遠。
從流子的視角看過
去,一副要打架的前兆。
“我怎麽聽見他們說什麽,”流子一邊吃飯一邊盯著對麵的動靜,heihei要打斷你的鼻梁。”
虞尋沒什麽反應,他解開圍巾,認認真真把圍巾疊好,疊成整齊的小方塊,專門放在邊上的空座位上。
流子“還說要三打一,直接就動手。”
“很狂啊他們。”
虞尋疊完圍巾後有動作了,他拆了筷子吃飯,聲音有點啞“你聽錯了。”
流子“明明聽到了你的名字,和鼻梁。”
虞尋不甚在意“哦,可能羨慕我鼻梁高。吃飯。”
“”
流子將信將疑,往嘴裏扒了一口飯,另一隻手擺在餐桌上,五指握成拳頭,時刻準備著“三打一我肯定沒聽錯,他們絕對是在等時機,等到時機合適,直接就下手。”
另一邊。李言鬆開原先攔著雲詞的手,有點想撩袖子“靠,流子嘴裏嘀嘀咕咕什麽呢,什麽等合適的時機,直接就下手,這是直衝我們來啊。”
雲詞“”
這個世界沒救了。
他當年在西高和虞尋打成這樣,在旁人麵前,再難扭轉。
他和虞尋之間就隔著一排餐桌過道,連說話聲都能聽個大概。
他和虞尋沒有那麽熟,黑色頭像以前倒是報過自己愛吃的不愛吃的菜單和忌口,但一起吃飯這種事除了團建,或者趕時間隻能湊巧在寢室裏解決,否則不會發生在他們兩之間。
雲詞想到昨晚沒有繼續下去的微信聊天,不知道以他現在和虞尋之間的關係,是不是應該過去打個招呼。
以前都是虞尋主動找上門,現在這個人沒那麽主動了,他反倒陷入困惑。
算了。
雲詞最後想,他現在就算過去打招呼也隻會被流子當成挑釁。
於是看李言和周文宇也吃得差不多了,雲詞帶上餐盤起身說“吃完走了。”
路過流子那排,和流子對視的瞬間,流子居然開始微笑。
笑得雲詞背後發涼。
等人走了,流子收起笑,問“怎麽樣,我夠禮貌嗎。”
虞尋沉默了下說“別禮貌了。正常點就行。”
下午法學兩個班兩節大課連上,虞尋縮在教室後排睡了兩節課,中間被點名幾次“缺考遲到,上課睡覺。”
“我在說誰,不用我點名了吧。”
滿堂寂靜。
“晚上幹什麽去了,寢室到點熄燈斷電,都阻礙不了你們豐富自己的活動,”法製史老師說,“睡覺那個,起來回答,我講到哪兒了”
虞尋撐起腦袋,勉強坐直了“講到六法體係,宣告中國法律近代化的基本完成。”
“”
他表示自己隻是趴著但沒真睡,又說“五分鍾前,您跑題聊到自己女兒考了年級前十,還有您女兒生日快到了,不知道送什麽。我覺得女孩
子的話,可以送個玩偶。”
虞尋說著,教室氣氛被他活躍起來,其他人忍不住哄笑。
法製史老師也哭笑不得“坐直了好好聽。下節課再讓我抓到,你就站著上。”
虞尋表示沒問題。
隻是這人每說一句話,都聽起來比上句話更啞,他啞著嗓子答“知道。”
雲詞對著書,想到昨晚的圍巾和敞開的外套。
還有早上那聲咳嗽。
這個自稱身體特別好的人,不會是感冒了。
傍晚,608寢室。
雲詞拎著半箱水果從李言寢室推門進去,寢室裏靜悄悄的,和往常不太一樣,沒有什麽聲音,也沒有網癮少年羅四方打遊戲的戰鬥聲。
他想起來這天除了他們法學專業沒課,寢室其他人都有晚課。
他把水果擱在桌上,打算之後分給室友吃,路過床位下鋪,看見虞尋床位上居然有人。他蓋著被子在睡覺,濃墨一樣的頭發淩亂地蓋著臉。
雲詞在他床位邊上站了兩秒,本想直接走過去,最後還是插著兜停下,垂眼喊他“身體特別好的那個。”
“”
沒有回應。
雲詞改了口,又喊“喂。”
沒回應。
“姓虞的。”
還是沒反應。
頓了兩秒,他最後喊“虞尋。”
這回床上的人動了下,然後將眼睛睜開一道細縫,嗓子啞得不行地應了聲。
“感冒麽”雲詞問完,又怕不止是感冒而已,“你額頭燙不燙。”
虞尋張了張嘴,勉強發出一點聲音“不知道,感覺不出。”
這很難感覺嗎。
雲詞站在原地,半晌,又別扭又煩躁地,像是逼近他要打架似的俯下身他的手在虞尋的眼前停住,雖然姿態比較強硬,但並沒有直接招呼上來。
然後他用手背很輕地貼了下他的額頭。
體溫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