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字數:6072   加入書籤

A+A-


    失憶後妖王帶崽找上門!
    靈霄宗,靈秀峰頂。
    九月楓葉層疊茂密,豔紅似火,彌漫山穀峽間,映襯著天邊的火燒雲,瑰麗絢爛,有如華蓋。
    一群剛築基不久的小弟子,身著統一的雪青道服,於頂峰的空地,正在上劍道課。
    山風一吹,楓葉被裹挾著飄落,掉在弟子們的發頂和肩上,他們仿若被點了穴道,保持著單腿下彎,右臂持劍往前送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這樣的姿勢隻能靠手腕發力支撐,不過半柱香,小弟子們的額間冒出虛汗,有人的劍尖開始搖晃抖動。
    一個小弟子已然力竭,實在支撐不住,在手中劍即將脫手時,一個玄玉劍柄托住了他的手腕,同時一道精純的靈氣打入他的氣竅,讓他渾身的疲憊為之一鬆。
    小弟子抬眼看去,方遙清絕姝麗的眉眼無波無瀾,嗓音如清泉擊石般悅耳,響在他頭頂“掉劍是大忌,拿穩了。”
    小弟子紅著耳朵,趕忙斂氣調整氣息,用力握住了劍。
    方遙收回劍柄,往後走去,繼續調整下一個弟子的姿勢。
    平日教授劍法的烏長老數月前外出雲遊,最近的劍道課都是由大師姐暫代。可沒想到方遙竟比烏長老還嚴苛,每次上完劍道課,小弟子們就如被敲骨抽筋一般。
    當她宣布放課的那一刹那,體力不支的弟子們“噗通噗通”癱倒了一地,體質好些的用長劍當拐杖撐住身體,勉強戰立。
    方遙心下歎氣,這些弟子基礎實在太差,都已經是築基期了,對靈氣的控製和運用還不及她煉氣期時的水準,隻是半柱香就撐不住了。
    她並沒有好為人師的喜好,代課還耽誤她自己修煉。且方遙心裏清楚,這在她看來是手下留情,但在弟子們眼中仍堪比折磨的練劍方式,讓他們私下多有怨言。
    於是心下盼著雲遊的烏長老早點回來,好換得她解脫。
    弟子們相繼散去,方遙也禦劍從靈秀峰頂回到主峰。
    經過懸壺殿時,她忽然想起這個月的丹藥分例還沒領,及時刹住飛劍,躍下劍身,平穩落地。
    然而剛踏進殿門,就聽到一陣嘈雜的吵鬧。
    “現在是當班時辰,我來領月例丹藥,為什麽還要等”
    是三師妹蘇明畫的聲音。
    方遙朝殿內看去,管事弟子辛子柏正翹著二郎腿手握牌九,和幾個弟子正打得熱火朝天,桌邊堆著一摞標著靈石數量的籌碼。
    “小爺現在沒空理你,”辛子柏看著手裏的牌,正眼沒瞧過站著的蘇明畫,“沒看見正忙著呢麽”
    蘇明畫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直接拿下腰間的長劍拍在桌上,震得牌九散落“打牌就是忙你難道不知宗規禁止賭牌快點給我辦事”
    辛子柏把手裏的牌九一摔“蘇明畫,想找事是吧老子打不過方遙,還打不過你”
    此時有個麵朝殿門坐的小弟子看見了門口站著的方遙,她身穿白衣,身材挺直高挑,長發高束利落地挽在腦後,肌膚冷白,鳳眼藏鋒,氣質如傲梅淩霜又如寒池映月,讓人不敢沾染。
    此時正眉眼微斂,冷冷看著殿裏發生的鬧劇。
    麵對方遙那張冷豔的臉,小弟子卻比見到掌門還害怕,手裏的牌九掉了一地,對毫無察覺的辛子柏說“師、師兄,有人來了。”
    辛子柏扭頭看見方遙,嘴上挑釁的笑意驀地僵住,幾乎下意識的,把桌上的牌九往裏推了推。
    方遙看著他這掩耳盜鈴的行為,嗓音有點涼“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掌門在清修坐關,崔長老外出采辦物資,烏長老雲遊未歸,耿長老在山下招新,眼下宗裏無人管事,不然姓辛這小子也不能這麽囂張。
    “方遙,我勸你別多管閑事,”既然被抓了個現行,辛子柏索性梗著脖子,破罐破摔,“別管她,我們繼續玩”
    他話音未落,其他的弟子們已經跪了一地。
    有人低聲勸他“大師姐眼裏最揉不得沙子,現在認錯乖乖領罰還來得及”
    辛子柏臉色陰沉,笑話,讓他給方遙認錯,他以後還要不要管手底下的人了,讓他的麵子往哪擱
    方遙淡聲“宗規第三十五條,宗門內嚴禁賭博,違者鞭五十。”
    “那又怎樣,我就不信你真敢動”
    下一秒,辛子柏的身體就如麻袋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手腳皆被用靈氣灌注的捆仙索縛住,像個無法動彈的蠶蛹。
    辛子柏在宗裏飛揚跋扈慣了,何曾遭遇過如此屈辱,他羞惱大吼“方遙,你真敢對我動手我們都是親傳弟子,你憑什麽”
    “宗規第七十九條,若宗門內無掌門及長老主事,掌門親傳有資格暫行代罰之權。”
    方遙偏頭對蘇明畫說“去取鞭子來。”
    “是。”
    後者應聲,五息之後,鞭子被塞進方遙的手心“大師姐,鞭子拿來了”
    “這麽快”方遙有些驚訝。
    “我用了兩張傳送符。”蘇明畫嘿嘿一笑。
    辛子柏忍不住眉毛抽搐,送個鞭子還用傳送符,這兩個女人就是故意針對他的吧
    鞭子到手,方遙二話不說就開始執刑,利落幹脆地落下一鞭,辛子柏立刻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方遙,我不就賭了兩個錢,你就要往死裏打老子,你他媽裝什麽清高”
    “無規矩不成方圓,賭錢看起來事小,但若縱之任之,人人效仿,宗規豈不是成了一張廢紙”
    方遙眼神清凜,一字一頓道“今日換做任何人犯下此錯,我都絕不手軟。”
    手裏不間斷地又落下一鞭。
    “方遙,你他媽給我等著,最好別讓老子抓住你的錯處,不然老子一定弄死你”
    “我等著。另,宗規第八十七條,目無尊長,辱罵同門,加罰十鞭。”
    長鞭劃過半空,發出響亮的咻咻聲,每落下一鞭,就伴著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
    懸壺殿外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弟子,一邊看熱鬧,一邊低聲議論。
    辛子柏平日裏就好欺壓同門,且為人睚眥必報。上次他就因為賭錢被耿長老責罰,事後他氣不過,反而拿執鞭的小弟子撒氣,硬是把人排擠去了外門。
    如今長老們都不在宗內,也就方遙能治治他了。
    大部分人都在心裏拍手稱快,可辛子柏到底是長老親傳,也不乏一些討好他的。
    “平日耿長老責罰辛師兄,也就是打幾鞭子意思意思,大師姐這也太狠了。”
    “是啊,大師姐這麽凶悍,以後找不找得到道侶啊。”
    蘇明畫聞言立刻回頭,瞪了那倆弟子一眼“鹹吃蘿卜淡操心,大師姐找不找道侶跟你有何幹係別說大師姐醉心劍道,對兒女情長不感興趣,便是要找道侶,報名的人都也排到山下去了有這功夫不如多操心下你自己,多買點養顏丸吃一吃,再不濟就去買兩斤核桃補補腦。”
    她嘴皮子厲害得很,一連串擠兌下來,那兩個男弟子瞬間被懟得麵皮漲紅,不敢再吭聲。
    整整六十鞭抽完,辛子柏奄奄地趴在地上,幾乎昏厥過去。
    方遙讓旁邊的小弟子把他扶起來,送到懸壺殿裏上藥。
    “你們原來都在這兒,害我好找。”
    一道略顯魁梧的身影撥開看戲的人群走上前,方遙聞聲抬眸,是二師弟守拙。
    蘇明畫奇怪地問“二師兄,你不是跟耿長老去山下收弟子了麽,怎麽提前回來了”
    守拙沒回答她,反而看向方遙,神色有些複雜“師姐,你隨我去趟執事堂,耿長老有事找你。”
    方遙這才發現腰間的傳音牌熱得發燙,有多條傳訊未讀。
    “該不是因為耿長老聽說師姐當眾責罰他的親傳弟子,麵子上過不去,要責問大師姐吧”蘇明畫皺眉道。
    守拙搖頭“不是為了此事。”
    “那是何事”方遙也有些奇怪,耿長老平日甚少找她傳話。
    守拙似乎顧忌這裏人多,支支吾吾道“師姐,你去了便知道了。”
    “剛才在殿裏玩牌九的那幾個人,挨個記好名字,回頭一起稟給長老。”方遙臨走前不忘囑咐蘇明畫,一個都不許放過。
    剩下幾個犯事的弟子自以為躲過一劫,沒想到方遙打完六十鞭還能記得他們,各個生無可戀。
    方遙覺得今日二師弟不太對勁,去執事堂的路上,總是偷偷看她,想問什麽又欲言又止。
    她一向不喜歡猜人心思,權當沒看見。
    執事堂的大殿門口空無一人,不見值守的弟子,不知是玩忽職守,還是刻意被打發了出去。
    守拙領她到門口,忽地停住腳步“師姐,長老隻傳了你一個,我就不進去了。”
    方遙點了點頭,心頭莫名湧上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抬步走入大殿,便看到耿長老手裏端著一盞熱茶,滿臉愁容,連胡須掉進了茶湯裏都未察覺。
    在他對麵有兩個尚年幼的孩子,一男一女生得玉雪可愛,正乖乖地坐在紫檀椅上,搖晃著小短腿,一人拿了塊桌上的糕點捧在手裏吃。
    宗門裏的弟子大多都已辟穀,這盤糕點也不知耿長老從哪裏弄來的。
    方遙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朝耿長老行禮,後者擺擺手,有些著急地問她“這兩個孩子你可識得”
    她聞言又多打量了眼兩個孩子,小男孩生的眉清骨秀,帶著點超乎年齡的沉著恬靜,而小女孩生得像瓷娃娃似的雪白玉潤,眼睛杏圓帶點彎翹,雖然還未長開,臉頰還帶點嬰兒肥,卻有些說不出的熟悉感。
    竟和自己幼年時模樣有些相似。
    方遙心頭閃過一絲異樣,但確定沒有見過這倆孩子,便搖頭道“不識。”
    方才在她走進大殿時,這倆孩子便一直充滿好奇地打量她,眼睛滴溜溜地轉。聽到方遙說不認識他們,雙雙一愣,立刻丟掉了手裏的糕點,同時默契地撲過去,一左一右地抱住她的腿,揚著小臉嗷嗷大哭。
    “娘親你不要我們了嗎嗚嗚嗚,也不要爹爹了嗎”兩個小團子嚎得撕心裂肺,一邊掉小珍珠,一邊把小手上黏糊糊的糕點渣子蹭在她雪白的裙擺上。
    方遙渾身僵硬,眼睛睜大,震驚迷茫中帶著點點驚恐。
    什麽娘親什麽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