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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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曾照小重山!
    待到朝廷封賞謝承義的旨意正式下來, 家中才真正的熱鬧起來。謝承義昔日的同窗好友們紛紛道賀,父親的同僚也來帖恭祝,父親也親自寫了些請帖發給幾個交好的世家, 準備到家中來舉辦一場賽馬會, 各家都可準備自己的馬參與。賽馬會與擊鞠會相比, 不過是少了捶丸這一項,更偏於輕鬆些。因此家中的女孩兒們也準備了,要好生參與。
    這兩日謝昭寧去薑氏那裏學打算盤,薑氏看著她的眼神就格外憂慮。可是她隻是專心學算盤,薑氏更是焦急, 對她說“若是有什麽事, 定要同母親說。”謝昭寧點頭,可卻什麽都不說,薑氏也拿她沒辦法。薑氏整天吃不下睡不香, 謝昭寧看著便給薑氏送補湯,薑氏卻對她著急瞪眼的, 覺得她抓不住重點, 眼下是補湯的事情麽但是她又不能對昭寧說其中內情。
    而謝昭寧也能感覺到,每日去給父親請安, 父親的看的眼神不如之前親熱慈愛, 而是透著懷疑。謝昭寧知道父親定是不信她的, 說不定其實已經找到了證明是她所為的證據,隻是父親也在給她時間, 希望她能自己說出來,但是她什麽都不說,父親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冷漠,似乎更認定了是她所為。
    謝宛寧與謝芷寧卻都各自安好, 謝宛寧時常陪在謝承義左右,兄妹二人著實是親密。謝芷寧則一反常態,與謝昭寧再度親熱往來了起來,兩人姐妹一日有三四個時辰都在一起。
    無論各自心中如何翻江倒海,都必須要把謝承義的這場接風宴過了再說。
    很快便到了接風宴的當日,雖堂祖父邀請,但是父親決定還是在家中舉辦。不過父親和哥哥一大早便去給堂祖父請安,邀請了堂祖父到家裏來赴宴。若是有德高望重之人,還需堂祖父來接待。自然,東秀謝家其餘的人也都來了家中,幾個姐妹也一早便拾掇好了,由薑氏領著待女客,薑氏今日也打起精神來,梳妝整齊明豔,見了世家夫人便笑著將她們請到花廳去坐下。而三個女孩兒則招呼同輩的娘子們。
    今日謝明珊也來了,不過她今天氣焰十分萎靡,以往她看到謝昭寧都跟鬥雞一樣,總是想鬥一鬥才好。但是上次擊鞠會的事叫母親林氏知道了,極其生氣,認為她不僅欺淩弱小還與堂姐為難,任誰求情都沒有用,將她狠狠地打了一頓又跪了祠堂,還說若是日後再見到她和昭寧為難,更要加倍地打她。
    母親下了重手,謝明珊也沒有辦法,如今看到謝昭寧乖得像隻鵪鶉,即便是哽起脖子又想跟她鬥一鬥了,想了想母親的手段還是偃旗息鼓下去。但是不時便在那裏叫痛,不是頭痛就是腳痛,總之沒個舒適的地方,引得堂祖母餘氏抱著她安慰,於是林氏在忙碌之餘,涼涼地瞟了她好幾眼,她才沒了聲息。
    謝昭寧看著覺得有些好笑,她是不會同謝明珊計較的,因為沒有必要。何況又是堂祖父家的嫡女,未來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少要留幾分顏麵。
    謝昭寧與謝芷寧站在一起,正談論著謝昭寧衣袖上的花樣好看,隨即看到一輛青帷小油車嘚嘚駛入,車下懸著一盞琉璃燈,這是貴客的標誌。隻見薑氏親自上前去迎,裏頭的人挑簾走出來,正是平陽郡主高夫人和高雪鳶。
    一見著是這兩個貴客,就連餘氏也要上前去打招呼,謝宛寧也立刻上前去,溫柔地笑著對平陽郡主屈身喊了義母,又對高雪鳶喊了義妹。高夫人連忙將她扶起。
    高夫人麵上是極好的涵養,誇了薑氏教子有方,對三個女孩兒也誇讚有加。高雪鳶卻是藏不住心事的,想起上次擊鞠場上,給謝昭寧斟茶賠禮的羞辱,暗中瞪了謝昭寧一眼,隨後偎依到了高夫人身邊。
    高夫人對女兒卻是寵溺至極的,笑道“不許使性子既宛寧是你的義姐,昭寧你也該喊一聲姐姐才是。”
    高雪鳶卻並不理會母親這番話,她眼高於頂,隻覺得自己出身高貴,親事又好,日後前途可無限量。叫宛寧是姐姐是因宛寧曾救過她的命,可謝昭寧又憑什麽,她一個從西平府回來的蠻子而已,身份不如她不說,以後能不能嫁出去都是未知的。因此拉著高夫人撒嬌道“母親,我想吃栗糕”
    立刻有人去為她取來。
    要是以前的時候,謝昭寧自然是忍了。今日她卻不知為何,笑著說了一句“高家妹妹可曾聽到高夫人的話了,也要叫我一聲姐姐呢”
    高雪鳶臉上閃過不喜的神色,高夫人也因此麵上不太好看,她那話不過是客套而已,謝昭寧竟如此有臉,還敢接過去真的讓高雪鳶叫她,謝宛寧麵色尷尬。謝芷寧陪在謝昭寧身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才是她熟悉的謝昭寧。
    而不遠處,隔著一道屏風,正在接待到訪同僚的謝煊也聽到了,暗自皺了皺眉。
    薑氏雖是遲鈍的人,但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將下人捧來的栗糕接過來,給了高雪鳶,笑道“雪鳶娘子快嚐嚐,這栗糕是今兒新製的,將新鮮的栗子煮軟了,又配以豆麵、綿白糖製成的,極清甜呢”
    如此一番才將此事繞過去了。
    隨即更多的娘子和夫人絡繹不絕地來了,人並不多,但都是謝家最親近的世家們。因此花廳也熱鬧地開起了茶會,眾家夫人們齊聚,禦史台家的劉夫人笑著說起了定國公府的事“近來倒是有一樁奇事,咱們定國公世子爺,同老國公爺決裂了,為著什麽不知道,老國公爺不許家裏給他一文錢使,於是世子爺便離家出走了。聽說滿汴京的娘子們都等著去定國公府外,看能不能撿到世子爺回去呢”
    世家夫人娘子們因此大笑,不少女兒家卻因此露出些向往之色,似乎真的迫不及待去定國公府外撿一撿般。
    定國公家最常在外行走的是顧三郎君,世子爺顧思鶴並不常在外行走,但他偶爾驚鴻露麵,卻是絕世姿容,何況是這般的煊赫身份,誰人能不向往。
    謝明珊眼睛一亮問“當真嗎”
    在場諸人中,唯平陽郡主所在高家與顧家走得最近,兩家甚至住得也近,據說隻是隔了條巷子,於是高氏笑道“卻是真的,仿佛是為著世子爺不肯習武的事。旁人家以讀書為重,偏定國公家不一樣,太上皇的恩典,有正三品的武職蔭蔽,可惜世子爺天生誌不在此,誰也將他沒辦法。”
    又有夫人感慨道“世子爺這般身份,郡主縣主也相得,聽說參知政事李大人的孫女喜歡他,李娘子貌美如花才情出眾,還是這樣顯赫的身份,定國公家好似也無意一般。”
    在場的娘子們頗有些唏噓,任誰也沒有參知政事嫡出的孫女出身尊貴。
    隨即眾人便把話說到了下午的賽馬會身上。
    謝昭寧聽了世家夫人們說話,卻是根本沒留意。顧思鶴這樣的人,未來這樣的經曆,眼下做什麽事都算是稀疏平常的,離家出走有什麽奇怪。而且這樣的人她也根本不想沾染分毫。
    看著仆婦們將茶話會的用具流水般的端了上來,她的眼神落在了不遠處廳堂的茶具上,今日的茶會,各家娘子都帶了自己常使的茶具來,一會兒鬥茶的時候,方能用得上了。她早看到了謝宛寧的那套哥窯的冰裂紋茶具。謝芷寧看到了她的視線所在,湊近了,又猶豫般地輕輕問道“姐姐當真要做嗎”
    謝昭寧低聲堅決道“自然的,這樣人多眼雜的,定是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動手腳了。還請妹妹幫助於我”
    謝芷寧輕歎一聲,卻點點頭道“姐姐做就是了,妹妹定會幫忙的”
    謝昭寧便站起身來,她看到薑氏等正望向自己,就以手按肚,做出一些疼痛難忍的神色來,對薑氏道“母親且待客著,女兒許是早上吃得多了些,現下有些不舒服,想去庭院裏走走散心。”
    薑氏有些擔憂她的身體,道“你可還好,可要含霜跟你去”
    謝昭寧卻道“母親不必擔憂,青塢陪我去就是了。”
    這裏親眷眾多,薑氏便也不能陪她去,隻告訴她若真的有不適,就差人來報,謝昭寧也應下了。
    待她走到拐角處,卻發現一抹豆綠的身影站在角落裏,原來今日謝明若也來了,許是方才見謝芷寧站在她身旁,便一直沒有接近她。眼下卻鼓起勇氣向她走來,隨即猶豫地道“姐姐你、你哪裏不適,明若那裏有治肚子疼的藥,給姐姐拿來可好”
    謝昭寧看到她乖巧的樣子,雙鬟髻上戴著的瑩瑩珠花,就覺得心裏軟軟的,她摸了摸謝明若的頭發,低聲告訴謝明若“姐姐無妨,不過一會兒這裏可能有大事要發生,明若還是跟姑姑回去吧”
    謝明若聽了,卻問道“是什麽大事,和姐姐有關嗎”
    謝昭寧略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謝明若竟還有些機敏,想來她外貌看起來太過弱小,她竟將此忽略了。
    她笑道“和姐姐沒有關係的,可是明若可能會怕,不如還是回去吧”
    謝明若卻道“姐姐之前說了,要明若勇敢一些,明若不會怕的”
    謝昭寧發現這個小小的姑娘似乎正在堅毅起來,她心裏是有些欣慰的,因此笑著低聲說“那明若在這裏不要動,姐姐要去做壞事了,明若不要跟過來。”
    謝昭寧這才帶著青塢離開了花廳。謝明若猶豫了一下,她想問姐姐究竟要去做什麽,明若能不能幫忙,但是既然姐姐讓她守在這裏,不要跟過去,她也要聽姐姐話的。
    謝芷寧卻是一直暗中觀察著謝昭寧的舉動,她看到謝昭寧同謝明若說了會兒話,匆匆地走了。隨即她身邊的白蘅走過來,附在她耳邊悄然說了幾句話,她心中冷笑,好了,這便來了。
    謝昭寧這可真是挑了個大好的時候,這樣世家夫人娘子們都到了的場合,她正好出手,便能將謝昭寧的名聲徹底毀了。如此,她休想再和宛寧姐姐搶東西,她也能達成姨娘的夙願了
    此時謝宛寧也正在等待著,她陪在高夫人和高雪鳶身邊,遙遙地從人群中向她看過來,而謝芷寧則對她微微點頭,示意一切依商量好的行事。
    隨即謝芷寧站起來,正好此時,謝煊走過去同薑氏說話。她便朝薑氏和謝煊走過去,在他們麵前跪下,麵露焦急的神色道“父親、母親,女兒有急事要稟報”
    謝煊正同薑氏商議,有同僚意欲給謝承義說親一事,見此輕輕皺眉道“芷寧,有何急事,稍候再稟可否”
    謝芷寧卻搖搖頭道“此事十分緊急,還請父親母親聽我一說,是姐姐的事”
    此時,高夫人正攜著女兒,也正同薑氏、謝宛寧一桌品茶閑談,聞言抬起頭來。
    謝煊聽她這般一說,想到方才謝昭寧的表現,心中竟有了些不詳的預感,他沉聲道“你說,究竟是何事”
    謝芷寧才道“是前幾日姐姐告訴我,她對宛寧姐姐心中深恨,想要在接風宴上,再對宛寧姐姐下手,女兒女兒當時聽了便勸姐姐作罷,說接風宴這樣的場合,我們家中決不能出這樣的事。可是姐姐卻並不聽從,認為這樣混亂是下手的好機會女兒當時有些猶豫,因不知姐姐說的是真是假,不敢告訴了父親母親,不過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姐姐,方才、方才注意到,姐姐竟真的往馬廄那邊去了。姐姐曾對我說,她想對宛寧姐姐的馬下藥,如此待馬跑起來時定會跌倒,宛寧姐姐就會因此受傷以後、以後便不能同她爭了”
    謝芷寧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謝昭寧告訴她,要對謝宛寧的茶具下手,可是她私下派人去暗中調查,卻查到謝昭寧暗中買了毒藥,並問了賣藥之人,是否對馬有用。她才知道謝昭寧真正的打算,她麵上對她說,要對謝宛寧的茶具動手腳,不過是為了引開她的注意,亦能讓她為自己做掩護。而她真正的目的,卻是對謝宛寧的馬下手,等賽馬之時,謝宛寧騎上病馬,會出什麽危險便無人可知了
    方才她派白蘅暗中注意,當真看到謝昭寧悄然往馬廄那邊去了,才確鑿了當真如此。
    謝昭寧,這次是你自己自尋絕路怪不得旁人了
    薑氏聽聞後麵色蒼白,昭寧還未澄清之前的事,難道真的又錯了主意她猶豫地道“方才昭昭說她身子有些不適,想來隻是去走走,應該不會做出此事”
    旁邊的高夫人就笑著說“謝夫人,隻是看看罷了,若是沒事自然是萬事大吉,亦是三娘子的誣告。但若是真的,豈不是要害了宛寧而不為人知”
    高雪鳶也道“謝夫人,兩個都是你的女兒,莫非你護長女而輕次女到了如此地步”
    謝宛寧卻蒼白了臉色道“不會的,姐姐姐姐平日雖有些不喜歡我,但絕不至於如此害我”
    謝煊的臉色卻越來越沉,不知為何,他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要出事了。
    他沉聲道“去看看,看了一切便都知道了”
    他大步出了花廳,先向著馬廄的方向去。薑氏心裏一跳,也連忙跟在背後追過去,與謝宛寧相幹,高氏母女自然也跟了上去。
    待到了馬廄,此時是臨近晌午的時分,馬又好生拴著,因此馬廄中並未下人。所有要參加賽馬會的娘子的馬正被拴在馬廄中。薑氏幾乎與謝煊同時到了馬廄外,但是當她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幾乎是眼前一黑
    謝昭寧當真正站在馬廄外,腳下似乎正是一個藥粉的油紙包。而她麵前那匹,屬於謝宛寧的黑色駿馬,竟真的在馬廄中倒地不起此時謝昭寧似乎並未預料到這麽多人竟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神色十分慌亂。
    謝煊看到眼前這一幕,心中衝天而起一股憤怒,道“謝昭寧,你究竟在幹什麽事”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