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經曆導致羅薇習慣了把事情往複雜處想，這一次就是這樣，明明隻是殺一隻雞的問題，她卻搬出了宰牛刀。
    夜闖修道院、劫獄救人、假扮主教……隨便拎出哪一件，都夠她上一次絞刑架了。
    連托拜厄斯教授都感到頭大，不知道是誰給了羅薇錯誤信號，才讓她這麽囂張，居然敢去挑戰教廷的權威。
    教廷這座龐然大物顯然還不是現在的他們所能撼動的，公然跟教廷作對絕不會有好下場。
    即便羅薇身後站著一位大魔導師，也抵擋不了日與月的輝光。
    人力終究無法戰勝神力，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是如此。
    思緒紛然，托拜厄斯教授吐出一口濁氣，回過神來看向了麵前陷入自閉的學生們。
    “我想你們已經發現了，”她緩緩開口，“雖然你們每個人的任務都不一樣，但它並不是獨立的，任務與任務之間有著諸多關聯。”
    “按照關聯的遠近，我把你們分成了三個小組，每一組都有內外兩條線索，內部成員線索相交，外部小組線索相連。”
    “第一組，羅薇、維娜、西澤，你們的任務與亞爾圖爾城中發生過的多起名妓自殺事件有關，芳蔻小姐是你們的突破點。”
    羅薇愣了愣，多起名妓自殺事件，原來芳蔻小姐的遭遇還不是個例嗎？
    “第二組，蕾妮和茱恩，你們的任務圍繞鹿血酒展開，這種酒會使飲用者對人血上癮，想找到它的痕跡並不困難。”
    茱恩震驚道：“不會吧，難道我追的那條狗也喝過這種酒……”
    “這不是什麽稀奇事，”托拜厄斯教授提醒她，“狼狗嗅覺靈敏，哪怕隻剩一絲血腥氣也能聞出來。”
    茱恩啞然，她以為那條狗去咬橡木桶是因為瘋病犯了，沒想到它是聞到了人血的味道。
    “第三組，艾薩爾、娜提雅維達、瓊，你們的任務涉及城裏的數起失蹤案，難度最大，但你們三個都完成了任務，這一點值得表揚。”
    被點到名字的三人頓時麵色發窘，其實他們……隻是運氣好撿了漏。
    今天上午亞爾圖爾城神殿突然更換了一名主教，新上任的主教宣告了奧蒂莉亞修道院院長殘害修女的罪行，一連牽扯出的還有修道院逼迫修女賣淫以及買賣人口的惡劣行徑。
    他們三個的任務本來就是調查城中被拐幼童和失蹤婦女的下落，這下都不用調查，結果就出來了。
    托拜厄斯教授自然也是知道內情的，任務發布後，她一直躲在暗處觀察學生們的一舉一動，他們每個人去過哪裏、做了什麽，她都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她早就預料到了這是一場失敗的曆練。
    在她的設想中，三個小組會很快找到自己的合作夥伴，然後互相推動共同完成任務。
    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的占卜沒有出錯的情況下，可事實卻是，她失算了。
    本該在第一天回城的斐基思主教沒有出現，克萊德也沒有前往神殿拜見，西澤的任務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於是羅薇也錯過了挖掘真相的機會，如果她知道克萊德還活著，一定能揭穿他的真麵目。
    芳蔻小姐也會知道，她以為的好男人其實是個賣妻求榮的混蛋，為了討好斐基思主教，他甚至連他的親生女兒都送了出去。
    而斐基思主教編造出克萊德醉酒身亡的假消息，隻是為了威脅芳蔻小姐聽話，就像他用潘妮的性命威脅身為母親的蜜諾一樣。
    托拜厄斯教授試圖操縱棋子改變未來的走向，讓地底的汙濁流淌到地麵上，卻忘了自己也是一枚棋子，且深陷棋局之中。
    真正能左右棋局的，是下棋的神明，而不是棋盤上的棋子。
    當命運的軌跡被改寫，托拜厄斯教授才恍然驚覺，星盤上已經出現了另一個執棋手。
    至於這位執棋者是何方神聖，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自從羅薇來到希瑞亞後，她觀測到的星軌無時無刻不在變動，所以，那位執棋者就是羅薇——信仰的創世母神！
    霧原和西原的神明體係不一樣，霧原人信仰的至尊神是創世母神，這可是羅薇親口所說。
    那麽，霧原的至尊神為了搶奪棋盤收獲信仰，極有可能派信徒來西原傳教，羅薇就是祂專門派來探路的先鋒，而不是她自己說的什麽意外流落西原。
    托拜厄斯教授覺得自己洞察了世界真相，畢竟，神明的敵手當然也隻能是另一位神明了，總不可能是個凡人吧？
    既然羅薇是攜帶使命而來，西原教廷就是她的攔路虎……等等，托拜厄斯教授頓了一下，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
    她想起了她占卜時看見的一片迷霧，想起了離奇失蹤的斐基思主教，還有羅薇這兩天的肆意妄為，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羅薇她，不會，把斐基思主教，給殺了吧？
    這是很有可能的事。
    羅薇身邊跟著一位大魔導師。
    以大魔導師的實力，殺死一名主教輕輕鬆鬆。
    托拜厄斯教授看了看羅薇，想問點什麽，腦海裏幻想出那位大魔導師殺人的樣子，頓時冷靜下來，把話咽了回去。
    算了，學生主意太大，她管不了，還是交給莫裏森院長去頭疼吧。
    十分鍾後，教授們終於結束了訓話，宣布曆練隊伍出發繼續趕路。
    羅薇又回到了魔藥小隊，跟著小隊趕往下一個任務點。
    天氣炎熱，陽光毒辣得過分，一行人沒走多遠就受不了了，找了片陰涼地停下來歇息。
    羅薇拴好馬後，霍爾朝她走了過來。
    “上午回酒館的時候，有個人撞了我一下，給我傳了一句話。”霍爾盯著馬背道。
    羅薇轉過頭：“什麽樣的人？”
    霍爾也轉過頭：“你不應該先問我他說了什麽話嗎？”
    兩人麵對麵站著，羅薇看到他眼裏的認真，投降道：“好吧，那他說了什麽？”
    霍爾壓低了聲音：“他讓我轉告你，審判石隻有注入魔力後才能鑒別謊言。”
    這不是廢話嗎，誰不知道魔法道具要注入魔力才能開啟？
    聖騎士每次問話前都要先捂一下胸口的那塊破石頭，她都看到好多次了。
    羅薇感到莫名其妙：“他為什麽要你轉告我這樣一句話？”
    霍爾摸了摸鼻子：“或許，他是在提醒你呢？”
    “提醒我什麽……”羅薇突然反應過來，“聖騎士！”
    霍爾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斐基思主教失蹤，聖騎士很可能會過來調查這件事，那個人可能知道點什麽，特意來提醒我們做好應對聖騎士的準備。”
    羅薇無辜道：“斐基思主教失蹤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他自己跟人私奔跑了。”
    霍爾欲言又止，這話別人信了無所謂，自己都信了就有點離譜了吧。
    “聽說新上任的主教跟斐基思主教不對付，你說，這個傳話的人會不會是拜倫主教的人？”霍爾一邊觀察羅薇的臉色，一邊小聲說。
    “不知道，”羅薇想了想，摸出烏龜殼，“你等我占卜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