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雄武館，頭一個月是封閉式訓練。
    學徒入館後，吃住習武都在裏麵，不允許外出歸家。
    周遊辭別父母，帶著行李入住武館。
    家門口掛著木牌，有武館的名頭鎮著，屠老三暫時不敢上門。
    這三個月，是周遊為自己爭取到的新手保護期。
    進入外院，第一件事情是拜見大師兄。
    大師兄魯強在外院的角色，相當於館主的代言人，負責管束學徒並傳授拳武。
    “周遊拜見大師兄。”
    魯強點了點頭，“你和劉丙、宋富貴、方歸齊住一間。”
    外院的宿舍四個學徒一間，經常有空缺和補上的。
    周遊帶著行李進入宿舍，其他三個學徒紛紛投來目光。
    劉丙皮膚黝黑、四肢粗壯，小腿遍布草葉割傷的痕跡，顯然是莊稼人出身。
    宋富貴一看就是城裏人，白白淨淨，雙手沒有勞作的老繭，目光更是靈活不已。
    至於方歸齊，似乎是外地人，不知為何能加入建雄武館。
    “兄弟是哪裏人？”
    宋富貴最是熱忱，看到周遊進來後，搭手幫他卸行李，鋪床褥。
    聽到周遊也是城中居民，更加熱情了，然後是介紹自己。
    宋富貴家祖傳職業賣油郎，就是走街串巷挑擔子買油的。
    別看這行走街串巷很是辛苦，但賺錢不老少。
    他爹送他過來習武，便是因為世道越來越亂，求一門防身的手藝。
    “不瞞你說，這幾年越發不景氣了，我爹去年被搶了十來回。”
    “等我接過家裏的油擔子，必須有武藝才能打跑歹人。”
    宋富貴還不忘提醒周遊，“新來的學徒，每人可以領四季常服各一套。”
    “館主發的？”
    周遊非常驚訝，沒想到武館待遇還挺豐厚。
    四季常服一套置辦下來，少說也要幾兩銀子，難道都包含在學費裏？
    “當然不是，內院有個師兄家裏開商行的，出手大方。”
    這位師兄在武館裏，素來有仗義疏財的名號，逢年過節都給師兄弟們置辦禮物，外院的學徒也能跟在後麵沾沾光。
    周遊估計這人如此闊綽，顯然有拉攏人才的想法。
    開商行需要應付三教九流，光花錢不行，還要能請來能人相助。
    建雄武館的新手學徒，雖然未來要淘汰一大半，但隻要有一兩個成才，將來都能回報他的恩情。
    宋富貴接著又向他介紹其他兩位室友。
    “劉丙家裏是城外莊園的小地主，家裏有三五十畝地，農忙時也要下田勞作。”
    “他們和鄰村的一到早季就要爭奪水源，經常發動數百上千規模的械鬥。”
    “近些年來，鄰村派青壯外出習武，學成歸來後打得他們家族死傷慘重。”
    “劉丙族裏打落牙齒和血吞，賣糧籌錢送他進城習武。”
    “他心裏憋了股氣，早出晚歸就是為了早日學成本領，將鄰村打得落花流水。”
    這時候，劉丙和方歸齊都已經離開宿舍，隻剩下周遊和宋富貴兩人。
    宋富貴在外院也有兩個月了，對外院的情況了如指掌。
    “還有方歸齊，他是從宿城逃難過來，有個姐姐嫁在本城，托人作保拜入武館。”
    “他就是個悶油罐，平時不說話，也沒什麽好臉色，你別和他計較。”
    “對了………
    宋富貴看向空缺的床鋪，“你就睡寧大梁的床鋪。”
    見周遊麵帶疑惑，解釋道，“寧大梁原本也住這兒，三個月沒有入門，被趕出去了。”
    說到這裏，宋富貴麵帶唏噓，“可惜啊，銀子花了許多，還是沒學成。”
    “不過如此，憑借武館學到的一套伏虎拳，也能保護自己不受欺負了。”
    周遊真切感受到建雄武館冰冷的淘汰製度，學徒三個月一滿，不達到要求就趕出去。
    正因如此，武館內的學徒們大都拚命練習，不敢有絲毫鬆懈。
    至於宋富貴……
    “哈哈，我就不是練武的材料。”
    “兩個月了，伏虎拳還是三腳貓功夫，剩下一個月也不成了。”
    “我過來就是交朋友，將來相互照應的。”
    宋富貴朝周遊說道，“周遊，你學了拳法，將來進商行接老爹的班，也是大有可為。”
    “我聽說，城外很不安全，如果是跟著商隊外出的夥計，工錢都很高。”
    “你習武練拳，行走野外足以自保，申請跟著商隊跑一趟，至少能賺二十兩銀子。”
    “多走幾趟，蓋房娶媳婦的本錢不就有了？”
    周遊一家至今都住在租房內，可是在城裏蓋房哪有那麽容易？
    這也是周老爹辛苦一輩子的執念，想要有自己的一間房。
    然而，跟著商隊跑遠途，哪有那麽容易？
    周老爹在家裏提到過，商隊遠行雖然利潤豐厚，但危險也是直線上升。
    每次商隊從外地歸來，都要折損大半貨物，人手更是傷亡慘重。
    和他同齡的夥計，至今已沒幾個還活著，就是因為接了跑遠途的活計
    他膽子小，隻敢在城裏做活，雖然賺錢勉強夠糊口，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宋富貴家走街串巷，消息靈通，再加上職業習慣，聊起來沒完。
    他提到了城外強盜作亂，又殺了多少人，將一處村莊燒成平地。
    宿城覆滅後，不少百姓四散逃荒，更多流民來到公良城求活。
    因為這些流民到來，城內治安越來越差，搶劫、奸淫案件層出不窮，官府也管不過來。
    地方幫派有了充足人手，迅速壯大，變本加厲盤剝商戶和百姓。
    擴大地盤的幫派衝突不斷，光天化日在街上械鬥，流血遍地、無辜遭殃。
    惡性案件層出不窮，水井、河邊時常發現殘缺的肢體。
    還有人傳說，是妖怪披著人皮潛入城中，趁亂吃人骨髓和內髒。
    “亂哦！”
    宋富貴說到最後，歎息說道，“城裏安全的地方不多，武館就是其中一個。”
    “可惜我不爭氣，如果拳法入門就可以留在武館，繼續保護家人。”
    他的武館木牌沒有掛在門口，而是被老爹掛在身上走街串巷，方便做生意。
    如此一來，沒有不長眼的賊人敢打劫他，避免了許多損失。
    可是再過一個月，宋富貴不能滿足要求，就會喪失留在武館的資格，木牌也要被沒收。
    “繼續努力吧，時間還有。”
    周遊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