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板栗鴿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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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丁走後,屋裏隻剩下花枳煙、玄綺、少爺三個人。
    花枳煙在少爺麵前蹲下,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少爺,今晚的事情可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哦。”
    “連跟父親和母親說都不能說嘛?”少爺天真地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
    “對啊,不能說的。少爺能保證不說去的吧?”
    “漂亮姐姐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少爺向花枳煙伸出小拇指,“拉勾為證。”
    “好。”
    花枳煙也伸出了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
    兩個人的大拇指摁到了一起。
    “時間不早了,少爺早些回去,回你母親那裏去,不要再亂跑了哦。”
    少爺點點頭就又走了。
    見少爺走遠了,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吱聲的玄綺才顫顫巍巍的開了口:“二夫人,你,你真的看見那個刺客了嗎?”
    “真的看見了。”
    花枳煙到門前和窗前張望了一下,然後把門和窗都關上,拉著玄綺到了屋內的一個角落裏。
    玄綺也明白了花枳煙的用意,故而壓低了聲音:“二夫人,您沒有受傷吧?我聽剛剛的家丁說,見過刺客的人啊,不是死的透透的,就是受了很重的傷。”
    “我沒有受傷。你都知道了什麽,說來聽聽。”
    “聽說那個刺客可厲害了,在這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他孤身一人,飛簷走壁,悄無聲息地闖入府中,找到了龍涎香的藏處。其實今天老爺談的生意啊,就是關於這個龍涎香。龍涎香是什麽東西,二夫人你知道的吧?”
    “知道。龍涎香珍貴異常,是世間少有的製香原料之一,還有一定的醫用價值,其價格可賽過黃金,向來都是供與皇宮貴族用的。”
    “二夫人真是見多識廣,那我就跳過介紹龍涎香對老爺的重要性這個環節了。之後呢,那名刺客刀光一閃,頃刻間,圍困他的侍從全都應聲倒下,血流成河,那場麵,簡直一個字,絕!他不僅傷了老爺,還奪走了那塊龍涎香,所以剛才全府上下都在搜捕他。可能寡不敵眾吧,他沒有像之前那麽囂張地傷人了,而是藏了起來。”
    花枳煙忽然想起那刺客一直戴著麵具,而且從未開口對自己說過一句話,不免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那個刺客開口說過話嗎?”
    “好像並沒有吧,至少我沒聽到過那些家丁議論刺客的言辭。”
    花枳煙心中有了兩個猜想:
    第一個猜想是此刺客的身份非同一般,且楊老爺認識他,所以故意掩麵不語以防止被人認出自己的身份。
    第二個猜想是此刺客是一個長相極其醜陋的啞巴!
    顯然,第二種猜想比較荒誕,不值得肯定。
    “二夫人,你是怎麽見著刺客還能全身而退,毫發無損啊?”
    “說來也巧,我剛到榕樹後麵就發現那個刺客把刀架在少爺的脖子上。”
    “啊!”玄綺失聲尖叫,隨後又立馬捂著嘴巴,一臉驚恐的樣子,“然後呢,然後呢?”
    花枳煙看到玄綺那副“八卦”的模樣後忍俊不禁,但又很快調整好情緒,繼續道:“我以放了少爺為條件,給他指了一條活路---沿廢棄的幽徑一路向西跑。”
    “可二夫人您剛剛為什麽要騙那些家丁,讓他們去東邊尋啊?讓他們把刺客抓住豈不更好?”
    “他是個正人君子。他能信守承諾把少爺給了我,我自然也應信守承諾,給他一條真正的活路。”
    “可是,可是奴婢記得那條廢棄的幽徑是死路啊,根本出不去。”
    花枳煙一敲玄綺的小腦瓜子:“你忘了他會飛簷走壁啦?對於普通人來說那是死路,可他不是普通人,以他的實力,那是生路!他走哪條路都一樣。他真正需要的,是有人替他牽製一部分力量脫身。”
    “哦,原來是這樣。對了,老爺受了傷,您不去看看嗎?”
    “看,當然要去看。”花枳煙披上一件莫蘭迪色係的鬥篷,“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做一些準備,凸現出我們對老爺‘深深的愛意’,感化一下他。”
    “什麽準備?”
    “走,陪我去廚房你就知道了。”
    每個人的住處都有專門負責其飲食的小廚房。
    花枳煙拉起玄綺的手,像一陣風似的跑到廚房,看見幾個廚子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有的廚子嘴裏流出了口水,有的廚子發出電鑽班的呼嚕聲,“呼哧呼哧”的,簡直就像豬一樣。
    花枳煙玩心漸起,輕手輕腳地走到桌邊,擼起寬大的袖子,拿上那被雪白的麵粉“裝飾”過的的擀麵杖猛地往桌上一敲,“狠狠”說道:“你們幾個豬頭三居然敢在這玩忽職守,小心老娘宰了你們。”
    廚子們睡的正香,一聽這動靜,立馬清醒了,有的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有的嚇得直接從凳子上跌了下來。
    花枳煙和玄綺都被逗樂了,隻捂著嘴“鵝鵝鵝”地笑。
    廚子們一見過來者是花枳煙和玄綺,都鬆了一口氣。
    廚房管事的小肖子還沒緩過勁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抱怨道:“我滴那個親娘嘞,二夫人這就是你滴不對了,你這個樣子會把人嚇出病來滴。那話怎麽說來著?‘人嚇人,嚇死人’嘞!”
    廚子們怕誰也不怕花枳煙,雖然說花枳煙也算是個主,但他們覺得花枳煙真心待他們不錯,宴會上對擺盤遞筷的下人從輕發落的建議也使他們對花枳煙有了些好感,再加上她沒嫌棄過他們做的菜難吃。
    “誰讓你們沒到點就趴下了?我不嚇唬嚇唬你們啊,你們是記不住的。”花枳煙把擀麵杖扔到了一邊,“小肖子,你留下給我搭把手,其他人回屋睡覺去!”
    “二夫人英明神武啊!”廚子們開心地繞道,便一溜煙地跑沒了影,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好像生怕花枳煙下一秒就會反悔,然後把他們捉回來似的。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為什麽,為什麽……”小肖子直接原地“石化”了。
    花枳煙走到小肖子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鄭重其事地對他說:“小肖子,不要難過,人生的路還很長,怎麽可以因為這點小事哭喪個臉?年輕人的朝氣拿出來!”
    “二夫人要奴才幹什麽?”小肖子懶洋洋地問。
    花枳煙坐在桌邊,一手托腮,想了半晌,道:“兩件事。第一件:弄到鴿子,把鴿子處理好,不能吃的部分通通扔掉,頭和爪子都去了。第二件:挑出沒有壞的板栗。”
    小肖子撇撇嘴道:“這鴿子好辦,這種食材剛好有,可是板栗是九十月份有的,最多隻能保存一兩個月,現在都十二個月了,可怕府裏的板栗都稀巴爛了。”
    “所以我讓你把板栗挑出來啊,又不是所有的板栗都一定是壞的。放心,我和玄綺陪你一起挑。”
    於是三個人在廚房裏忙活起來。
    經過千辛萬苦,三個人才在一堆已經發黴腐爛的栗子裏找出了五六個完好的栗子。
    “以後這些食物多出來,小肖子你就帶廚子們吃了吧。放久了會爛掉,太浪費了。”花枳煙剝開一個個栗子。
    小肖子愣住了,他在楊家做了多年的廚子,看慣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場麵,還沒見到一個主兒說要節約的,花枳煙是第一個。
    花枳煙見小肖子沒反應,又道:“聽見了沒?”
    小肖子的思緒這才被拉了回來,連忙答道:“聽見了,聽見了。”
    這回終於到花枳煙大展身手的時刻,她想自己動手做事已不是一回兩回,但總是被下人搶去幹了。之前在雲溪村日日做飯菜,如今在楊府卻還未親自下過廚,想想也真是不習慣。
    她先往鍋裏注入了適量的清水,然後扭頭大喊一聲:“小肖子,生火!”
    小肖子“一臉嫌棄”地在灶台裏生了火。
    漸漸地,鍋裏的水開始冒小泡泡。水燒開了。花枳煙把鴿子肉、薑片、料酒倒入鍋中,隨即蓋上鍋蓋。
    待煮開,花枳煙挑去浮沫,把鴿子肉撈了出來,並將其用清水洗幹淨後再次放入鍋裏,加入了適量的熱水,並配上了薑片和大蔥段煮。
    靜靜地候著鍋中的食材被溫火慢熬了一頓飯的功夫,花枳煙又掀開鍋蓋,往裏加了紅棗、香菇、板栗、枸杞。
    頃刻間,板栗鴿子湯的味道充斥滿屋,香氣四溢,讓人垂涎三尺。
    就連下廚無數次的小肖子聞了這味道,都忍不住往裏咽口水。
    “二夫人,什麽時候才可以吃啊?”玄綺抿著唇,湊到鍋旁問道。
    “還要煮一盞茶的功夫呢。”
    “哦哦,還要一盞茶的功夫。”玄綺盯著鍋,舔著舌頭。
    “漫長的”一盞茶功夫過了,玄綺和小肖子迫不及待地湊了過來,異口同聲道:“二夫人,給我們嚐嚐吧。”
    “嗯,既然你們想吃就吃一點吧。”
    “耶!”
    二人立刻拿起碗勺做起了“幹飯人”,大口大口地喝湯吃肉,好不痛快。
    吃著吃著,那二人居然哭了起來,雖然哭了,也還不忘往嘴裏塞好吃的。
    花枳煙暗想:難道是我做的太難吃了嗎?
    “嗚嗚嗚,自從來府上,我,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那麽好吃的東西。”
    “我為別人燒了那麽多頓飯,這回居然有幸吃的二夫人這樣的美人做的飯菜,像做夢一樣,嗚嗚嗚。”
    聽到二人說的話,花枳煙心裏的石頭落了下來,呼,還好不是因為做太難吃了。
    等花枳煙緩過神來,發現板栗鴿子湯都要被吃光了,連忙上去攔住他們,道:“這湯是為老爺燉的,你們別再吃了,再吃就沒有了。以後我專門為你們做一份。”
    玄綺和小肖子這才戀戀不舍地停了手中的筷子和勺子。
    小肖子誇張地把勺子和碗都添了一遍,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啊,你好惡心啊。”玄綺假裝“嫌棄”地對小肖子說。
    小肖子卻當了真,回道:“嗬,有本事你以後別吃。”
    “我……我吃不吃跟你有什麽關係!”
    “那我惡不惡心和你有什麽關係?”
    玄綺被小肖子懟到沒話說,隻好撇撇嘴,不再理會。
    花枳煙打包好板栗鴿子湯後叫上玄綺一起往楊老爺所住之處去了。
    在去的路上,玄綺還惦念著剛才那幾口湯,說道:“二夫人以前是不是也為別人做過板栗鴿子湯啊?不然怎麽會做的那麽好吃。”
    “我的確為一個人做過。”花枳煙的眼神忽然變得暗淡。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二夫人竟然舍得下功夫為他去做這些。”
    “他是什麽樣的人?”花枳煙一下子陷入昔日的回憶裏,她也想認清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喜歡穿黑衣,最擅長用劍,對不熟的人孤言寡語,在外人看來他生性冷淡,還有就是他對我很好很好……真的,對我很好。可是我等不到他,也不可能找回他了。”
    “二夫人,你怎麽哭了?”
    “有,有嗎?”花枳煙慌亂地抹幹眼角的淚水,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哭,她以為她真的能雷厲風行,活得風風火火的,才不會因為“不值得”的人哭鼻子,現在事實證明,她不行。
    玄綺知道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人,她不知道怎麽安慰花枳煙,隻好一直陪花枳煙走著,沒有說一句話。
    玄綺的母親告訴過她:默默的陪伴也是一種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