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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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婚前夜亡夫回來了!
    想清楚這點,奚昭登時下了一身冷汗。
    難怪。
    難怪過了一年多,他們還沒有讓她出府的意思。每每提起,也是打馬虎眼避開話題。
    先前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她也心生過懷疑,這亦是她想要盡快離開的緣由之一。但一直找不出什麽端倪,隻能壓在心底。
    驚懼過後,她開始冷靜思考眼下的境況。
    跑
    肯定不行。
    她沒有法力,根本衝不破月府的禁製。要是惹惱了他們,說不定還會徹底封住她的行動。
    跑都不行,自然也不能硬來了。
    隻能暫且裝作不知道,再另想辦法。
    奚昭不斷回憶著他倆的對話。
    按月楚臨的說法,要在修整完月府禁製後才會取魂。她想,多半是怕她或者月問星的魂魄散出月府。
    月郤以前在她麵前提過一嘴,每回修整禁製都至少要半年時間,麻煩得很。
    也就是說,她還有半年時間。
    除了想辦法拖延禁製結成的時間,她還得想清楚這半年裏該從何處下手。
    思緒混亂之時,她在書閣裏整天整夜地待著,終於找到小童子說的取魂術。
    書裏明明白白寫著,取魂術很是複雜。需兩人合力,一者取三魂,一者取七魄。且要兩人彼此信任,才能順利取出魂魄。
    但若心有嫌隙,兩人間就會產生斥力,難以勾出魂魄。
    奚昭的視線停駐在那幾行字上,忽然了悟。
    她的確聽見了月楚臨提醒月郤,讓他收心,以待取魂。
    那如果是從中下手,讓他們心生嫌隙呢
    既然一個都打不過,不妨先讓他們自個兒出現齟齬隔閡。
    腦中模模糊糊有了想法,奚昭把書放回原位,神情如常地離開了藏書閣。
    夜晚,暑氣漸退。
    奚昭躺在秋千椅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忽有人大步走進小院。
    “綏綏”月郤走近,“這麽晚了怎的還在外麵,仔細著涼。”
    奚昭抬頭看他。
    少年人意氣風發,走路都似六月風,熱騰騰,帶著股誰也攔不住的勁兒。
    但如今在她看來,卻像是隨時可能扣下尖牙的凶獸。
    奚昭忍住心中厭懼,隻當是平常閑聊。
    她道“有些悶,就在外麵蕩會兒秋千。”
    “別在外麵凍著了,早些進去。”月郤伸出手,“要嫌悶得慌,正好,瞧阿兄給你帶了什麽好玩意兒。”
    奚昭垂眸,隻見他手裏握著枚金架風車,上嵌青紅玉。
    一見就珍貴,卻看得她心底發寒。
    這算什麽
    給顆糖再打一巴掌
    攥在秋千上的手攏得更緊,她忽喚道“阿兄。”
    她不接風車,月郤也不催。他在她身前蹲下,專心致誌地望她“心裏頭藏了什麽煩心事,說出來與阿兄聽聽。”
    奚昭隻道“這風車好看,是在哪兒買的”
    “就一首飾閣子,挑了樣式讓他們打了個。綏綏放心,這滿太陰城裏隻有你有。”月郤一撥風車扇葉,竟發出丁零當啷的悅耳聲響。
    “那”奚昭試探著問,“我能不能也去看看”
    “看什麽”
    “就那處首飾閣子。”
    “好啊。”月郤笑吟吟道,“要是綏綏喜歡,就把閣子搬進府裏隨你挑。這等小事還不至於告訴大哥,阿兄明日不,這會兒就能去辦好。”
    說著便要起身。
    但奚昭扯住他袖子,說“不是,我是想出去看看。”
    月郤身形一頓,笑容變得不大自然“這外頭四處都是妖魔鬼怪,可比當日那大蛇凶狐厲害,你就不怕被吃了去”
    “太陰城的妖魔是多,但總有凡人多的城鎮吧。現在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想著另擇去處。隻有把自己安頓好了,往後也才能報答兄長恩情。”
    月郤重新半蹲在她身前,拉住她的手“好綏綏,告訴阿兄如何起了離開的心思在這裏住著不好麽,等你的身子再好些,想去何處阿兄都可以帶你去。”
    畫大餅是吧。
    奚昭放緩了呼吸,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分毫異樣。
    “我是覺得一直住在這兒,對大哥和阿兄來說,也是累贅。”
    這話原本隻是不叫他起疑心的隨口一言。
    不想話音剛落,月郤臉上的笑意就褪得幹幹淨淨,眼中沉進淩厲寒芒。
    “是誰與你說了這般不入耳的話”
    奚昭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好似隻要她吐出個名字,他就會往那人身上射兩箭似的。
    她道“沒誰,隻不過我畢竟是人族,沒理由”
    “住這兒哪需什麽理由我歡喜你住這兒,大哥也是。你現下最重要的事是把身子養好,往後再別說這種話,不中聽。”月郤單手一揮,表示不願多聊這茬。
    奚昭心知不能操之過急,便不再問。
    她撥弄著手中風車,忽問“大哥知曉你跑出去弄了這玩意兒嗎”
    月郤愛玩兒,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月楚臨對此頗有微詞,提點過他好幾回。
    果不其然,他稍蹙起眉“今天走得急,倒沒跟他說。”
    “這樣麽”
    奚昭停住,扇葉轉動的清脆聲響也戛然而止。
    她抬起長睫,眼底情緒不明。
    “那要是被大哥知曉了,讓你把風車退回去,該怎麽辦”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問話,竟讓月郤麵露難色。
    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幾遭,最終道“隻是架風車,大哥應當不會訓我。”
    語氣卻不大確定。
    奚昭“”
    這叫她從哪兒入手。
    月郤對他哥比對他爹還在意。
    而月郤跑這麽一趟,竟真隻是為了送她金架風車。沒聊兩句,就說有要務處理,得走了。走前還不忘囑托她快些回房間,別在外麵凍著。
    和前幾天一樣,奚昭幾乎整夜沒睡。
    一大早,她就饒有興致地滿府亂逛。早前她盯過,東邊花圃院牆外的那樹野杏子快熟了,這兩天就能吃。
    糟心事是不少,但總不能時時煩悶吧。
    也得尋些開心。
    直跑得額上冒汗,她總算瞧見了那樹杏子。
    金燦燦地綴在枝葉間,在明晃晃的太陽下格外招人。
    奚昭把袖子兩挽,踩著矮木樁,熟練扒上圍牆。
    手已快挨著杏子了,卻陡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她頓住,朝旁一睨。
    圍牆對麵站著個麵生的青年。
    寬袍大袖,一柄螭紋玉帶鉤襯得腰窄肩寬,端的清雅。
    瞥見那玉質金相的青年,奚昭起先以為他是哪族來的小少爺。月家位高,平日裏與妖中大族多有來往。
    她見過不少,但印象都不算好。
    那些個妖族見她是人,常常心有鄙薄,背地裏指指點點。
    可礙於月家的麵子,麵上又對她分外客氣。
    煩得很。
    所以這會兒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邊,像是迷路了,她也隻是語氣淡淡道“要是去廳堂,就往前直走,看見荷塘了再朝右折,繞過長廊就是。”
    她說話時,那青年始終望著她,明顯是在認真聽她說。
    等她說完了,他才微一頷首“多謝,某在等人。”
    奚昭心底的不快散去許多。
    這人看著冷冷淡淡的,可還挺講禮貌的嘛。
    比以前來的那些公子少爺順眼多了。
    “那你要往裏麵挪幾步嗎”她指指天,又指了下枝葉蔥鬱的杏子樹,“日頭高,曬得人頭疼。往陰涼處躲躲,也方便你等人。”
    青年聽了,掀起眼簾看了眼杏樹,再望向她。
    “牆頭也無蔭蔽。”
    “我又不等人,摘些杏子就走,不怕曬。”奚昭順手擰下顆杏子,用布帕擦淨,咬了口。
    酸甜清爽,正是好吃的時候。
    她囫圇咽下,正打算多摘些,不遠處就來了一人。
    也是個麵生的。
    不過比之牆外的麵冷青年,那男人要不拘小節得多。
    行為落拓,模樣也生得穠麗,長發半挽。兩邊耳垂上各綴一枚玉珠,下係飄帶樣式的耳墜。
    奚昭在那飄帶耳墜上多停留了兩眼,上麵金線細繡。
    繡的好像是蛇。
    男人顯然也看見她了,一雙狐狸眼上挑著望過來,含笑多情。
    令奚昭想起之前被抓進月府的凶狐。
    就和這人一樣,看著風騷得很。
    但和那副皮相給人的感覺全然不同,他穿得格外簡單。
    時下太陰城裏世家大族的少爺都愛佩玉彰顯身份,她看過好些個來月府拜訪的世家少爺,腰間係著的組玉佩一直能垂至膝下。就連整日沒個正形兒的月郤,頸上也常佩有玉橫。
    這人卻不然。
    腰上沒見什麽珍奇掛件,僅係著枚赤紅雀羽。
    將這兩人來回看了幾遭,奚昭漸能確定他倆是誰了。
    月郤之前說過,會有兩個道人來府裏修繕禁製。
    應當說的就是這兩人。
    好似還是對師徒來著。
    師父名為太崖,弟子叫藺什麽岐。
    師徒
    奚昭的視線在兩人間遊移兩番。
    青年瞧著年歲小點兒,但明顯更穩重。而且都是身懷法術的道人了,哪能靠皮相判斷年齡大小。
    幾百歲的小娃娃她也不是沒見過。
    拋開皮相不談,還是那青年更像師父。
    叫太崖麽
    這名字也襯他。
    剛這麽想,不遠處的男人就開口了。
    一把嗓子低沉含笑,普通一句話都能說得像是打趣“玉衡,隻叫你在這兒等我,怎的片刻沒管你就四處嚇人,如今還嚇得別人躲去牆上了”
    牆外的青年模樣冷淡,卻是格外有耐心地應道“師父,我並未嚇她。弟子也非豺狼虎豹,不會將人逼去牆上。”
    奚昭眨了下眼睫。
    猜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