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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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婚前夜亡夫回來了!
薛無赦將雙臂枕在腦後,步伐邁得輕快。他瞟一眼老虎上的人,問她“你這般費盡心思地假死,竟連薛知蘊都說動了,到底是個什麽緣故”
奚昭解釋得簡單“躲人。”
薛無赦稍頓,像發現什麽新鮮事般,三兩步躍至老虎前麵。
“躲什麽人”他倒著往前走,興衝衝地問,“你欠人錢了”
薛秉舟“有可能殺了人。”
奚昭“”
謝謝啊。
她沒說得太仔細,隻道“反正惹了些麻煩,避遠些總沒壞處。”
先前在確定去處的時候,除了惡妖林的柿子湖,她還想過天顯的陵光島和天顯大陸。
但那些地方免不了要和太陰扯上幹係。
她也不想因為躲開月楚臨還要隱姓埋名,便索性到這兒來。
月楚臨沒可能往這兒跑,她也還能繼續馭靈,總歸沒壞處。
“難怪要跑到這偏僻處。”薛無赦視線一落,對上了緋潛那雙虎瞳,“你這大貓從哪兒撿的也是你馭使的靈獸”
說話間,他伸手去碰緋潛的頭。
緋潛呲牙,喉嚨裏擠出威脅式的呼嚕。
薛無赦隻當沒看見,繼續往前伸手。
不過還沒挨著那虎腦袋,緋潛便忽然大張開嘴,往前一咬。
薛無赦及時往後躍跳了兩步,大笑“誒你養的這大貓脾氣真臭大貓,想咬死我不成可惜了,我死不了。”
趁他去摸虎頭的空當,薛秉舟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黑黃相間的虎毛。
他盯了半晌,忽抬起手,戳了下那蓬鬆的毛。
“熱的。”他道。
緋潛甩起尾巴狠狠抽了他一下。
好笑。
不熱那他不就涼了嗎
長尾甩打在背上,愣是砸出不小聲響。
奚昭聞聲偏頭,看了眼薛秉舟,提醒道“它不喜歡被生人摸背。”
薛秉舟頷首以應,視線落在了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上,問“那頭”
奚昭“不喜歡。”
薛秉舟垂下眼簾,看了眼偶爾露出梅花印的虎爪。
他問“爪子”
“也不喜歡。”
薛秉舟又看向那條甩來甩去的虎尾。
“尾巴”
奚昭“它最討厭別人挨尾巴。”
薛秉舟這才反應過來“他不喜生人。”
“對。”奚昭往下一趴,雙臂圈著那蓬鬆暖和的虎頸,“認主的。”
薛秉舟點點頭,嘴裏喃喃一句“可惜了。”
很少碰見活的。
薛無赦在前麵道“鬼域也有貓犬,不過都是死物,而且多數整天都想著往人界溜。”
“那鬼域肯定沒甚意思。”
說話間,奚昭打量著他二人。
雖然和月問星一樣是鬼,
但也有不同。
月問星的身軀近乎透明,而他倆看起來和人無異,隻有碰著時才會感受到鬼魂的陰冷。
不過雖然看著像人,可他倆走路時,那些樹枝草葉竟能完全穿透他們的身軀。
可方才不還站在樹上了麽。
又見一截斜枝穿透薛無赦的身體,奚昭疑道“你們碰不著外物嗎”
“你說這些樹枝”
薛無赦抬手掃了下腦側的一截樹枝,毫不受阻礙地穿透了過去。
掃第二回時,他卻又精準無比地捉住了那枝子。
“自是想挨著就挨著了。”
奚昭側眸看向薛秉舟“你也能”
“嗯。”
“那若是人呢也是想碰著便碰著麽”奚昭說著,垂下一條胳膊。
薛秉舟將手往下一掃,穿透了她的手臂。
再抬起時,又確確實實地挨著了她的手。
指腹搭上掌心,碰著點溫熱的觸感。他眼睫稍顫,麵無表情地垂了手。
奚昭“竟真能這樣,還挺有意思。”
眼見著離第三寨越來越近,她忽望見一人。
那人蜷躺在溪邊,一動不動。因著太遠,又有草叢遮掩,辨不出是男是女。
“有人,我去瞧一眼。”奚昭跳落在地,緋潛也隨之化成了人身。
他個子高,又與瘦削搭不上邊兒,一下就把薛無赦隔在了另一邊,還要緊蹙起眉瞪他一眼。
薛無赦隻笑,約莫是把他當成了貓耍脾氣,也不惱。
快到溪邊時,奚昭停下問薛秉舟“別人看得見你們嗎”
薛秉舟“看不見。”
薛無赦笑嘻嘻地補道“跟這樹葉子一樣,不想叫誰看見,便誰也看不見做鬼的好處應當就這一點了。”
奚昭這才放心上前。
走近後,她也看清了溪邊那人。
是個年輕男人,麵容雖被垂落的烏發遮去小半,又閉著眼,可也瞧得出那冠玉之貌。
奚昭的視線遊移在那蒼白的臉上,在眼尾小痣停了瞬,最後看向閉緊的眼。
這人還有氣息,應是昏迷了。
緋潛在她身旁蹲下,薛家二子則在對麵。
四人圍著這昏死的人,最後是緋潛先開口“這人怎麽樣”
奚昭由衷道“很好看。”
就算緊閉著眼,臉色也泛著病態的白,但還是瞧得出這人模樣生得多精致漂亮。
“我是問要不要救他。”緋潛咕噥一句,“而且哪兒好看了。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他還多出什麽不成”
奚昭抬眸看向薛無赦“能瞧出他的命數嗎”
“命數死前不得窺,不過”薛無赦掃了眼地上的人,“他身上沒死氣,死不了。”
薛秉舟補道“命不短。”
奚昭點點頭,再不理地上這人,起身便說“走了。”
緋潛一愣,跟上。
不救他嗎說歸說,可他也不想看人死在這兒。
奚昭卻道“咱們現下是在惡妖林,不是大街上,萬一是什麽陷阱呢”
緋潛點點頭,順便強行替她扯了個理由“也是。他應該是在這兒睡覺,還是別打擾他了。”
剛走出兩步,奚昭便覺腰間灼熱。
和方才一樣,又有幾縷赤色氣息從腰間的芥子囊纏繞著飛出,最後在半空組成幾字
平安否
盼回
一字亦可
其中幾字像是被水洇染過般,輪廓模糊。
望見那些字,薛家二子隻當跟書信差不多,默契移開了視線,不作多看。
不過薛無赦沒忍住問道“你真不認識曙雀仙一族那字兒上分明沾著他們的妖氣。”
“真不認識,隻不過用了他們的羽毛寫字罷了。”奚昭說著,又攪散那些字。
薛無赦一臉“你把我當傻子”的神情。
曙雀仙的羽毛哪是能隨便撿到的東西。
不過
“你真不回那人看這情形,你不回對方還得接著寫。”
奚昭誠實道“沒地方墊著寫字。”
這地上滿是草石,樹上也纏滿藤蔓枯枝,根本沒個平整地兒。
“要找地方寫字還不簡單。”薛無赦大喇喇坐在了地上,稍躬著背,“但最好少寫兩句,我怕癢。”
寧遠小築。
天光黯淡,藺岐一動不動地枯坐在桌案前。
他半身是血,身軀便僵硬許多。哪怕稍眨下眼睫,都能感受到麵部越發緊繃。
手也是。
因著沒有及時擦拭,血凝固在手上,手指不得屈伸。
但他無暇顧及,而是緊攥著一根尾羽,直直盯著麵前的紙張。
上麵僅見三字
在何處
已過半個時辰了,紙上還是那孤零零的幾個字。
不見回音。
他以為自己該有耐心。
在萬魔窟時,最長的一回等了將近兩年。
兩年間他幾乎沒開口說過話,多數時候在應對魔潮,閑暇間便拿著之前收到的回應反反複複地看。
可現下,他的每一感官都像極將崩的雪。
聽不見。
如撥針的嗡鳴壓過了所有聲響,除此之外再聽不見何物。
也看不見。
一切視線皆被眼前的寥寥幾字擠滿,偶爾又恍惚看見她將亡的身影。
懼怕如潮水覆來,侵占了所有思緒。
牢牢地、死死地壓著他。
無孔不入,使他根本沒法喘息。
手止不住地抖,理智則壓在了一根脆弱的弦上,隨時都可能崩斷。
他想離開這房間。
無論是找月楚臨,還是去鬼域,總算個去處。
但又被那微乎其微的盼念緊緊拴縛在這兒,被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假想釘死在椅子上。
不知是不是盯得太久,他感覺眼前越發模糊。
久不得回應,心弦崩死之際,他又落下了那根尾羽。
他難以控製力度,連桌麵都被劃出深痕。
平安否
盼回
落下最後幾字,眼前複又清明。
與此同時,手下紙麵上洇開幾點水痕。
他來不及擦,便又落下幾字
一字亦可
寫完這些字,他像是脫去了全部氣力,微伏在了桌案。
一息、兩息
他聽見心跳聲越發明顯,亂鼓似的砸在耳畔。
半炷香過去,還是不見回應。
被擠壓到極致的情緒叫囂著往外撞,這回不光是腦中嗡鳴,房中的桌椅、瓷器都開始震顫。
一刻鍾。
被他攥在手裏的尾羽已叫血浸透,血珠子順著羽柄一滴一滴往下砸。
在那雜亂的心音裏,他仿佛聽見了腳步聲。
離這房間越來越近。
餘光間,好似有人出現在門口。
那人道“玉衡,緣何坐在此處。”
亦是同時,紙麵漸漸浮現出幾字
你先別寫啦
我旁邊有人,字在半空亂飄,很容易被看見的。
嗡鳴的聲響如拉緊的弦,一瞬間消失。
“嚓”一聲,手中尾羽斷成兩截。
隨後是房中桌椅瓷器,盡數碎了個徹底。
刺耳聲響充斥著整個房間,藺岐怔愕看著那幾字,緩而慢地抬眸。
模糊視線中,太崖從門口緩步走進。
“玉衡”他道,“可還好緣何一人坐在此處。”
“我”
藺岐抿著了一點唇邊澀意。
他手臂稍動,便將折斷的尾羽連同那本子藏入袖中。
待將那點苦澀抿淨,他才遲遲站起身,神情與平時沒有半分區別。
“我無事。”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