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字數:7240   加入書籤

A+A-


    再婚前夜亡夫回來了!
    薛秉舟說完,這臨時打掃出來充當書齋的屋子瞬間陷入死寂。
    奚昭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清楚緋潛現下處於什麽境況,隻是沒想到這人能看出來。
    她瞥了眼緋潛。
    卻見他稍低著腦袋,耳根透紅。嘴也微張著,嗬出灼燙吐息。
    好一會兒,他終於反應過來薛秉舟話中的意思。
    他抬眸睨著眼前的鬼“你胡說八道”
    薛秉舟蹙了眉,語氣寡淡“我所說並非虛言,你現下是”
    “住嘴”
    緋潛打斷他,眼神根本不敢往奚昭那兒瞥。
    不知是因憤怒還是燥熱,他的胸脯劇烈起伏著。
    “你就是胡說八道”
    薛秉舟盯他半晌,漸舒展開眉。
    他自言自語般道“多數大貓脾氣確然如此。”
    緋潛“什麽”
    他正欲罵這多管閑事的鬼,就感覺尾巴尖陡起陣酥麻,一直竄上後腰。
    渾身的氣力都被這突來的刺激消去大半,他咬緊了牙,忍著失穩的呼吸,回身望去
    身後,奚昭一手攥著他的尾巴。
    “緋潛,”她晃了晃那毛茸茸的虎尾,“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尾巴,往我背上打好幾次了。”
    他明明背朝著她,可尾巴卻跟自動定位一樣,不論她往哪兒挪都會跟著追上來。
    隨她搖晃,那股遊竄在虎尾上的癢麻更甚。
    緋潛幾欲忍不住急促的呼吸,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不知道。”
    說話間,他的心跳一陣快過一陣,耳中也嗡鳴不斷。
    他再忍受不住,一把握住了尾巴上截,將它拽了回來。
    薛秉舟看著那高高大大的男人,隨後視線移向奚昭。
    他忽問“你們是妖侶”
    奚昭搖頭。
    “也是。”薛秉舟麵無表情,“你身上有另一人的氣息。”
    他剛開始一直沒感受到。
    但許是緋潛的緣故,將那蟄伏的氣息逼了出來。如同在密林間搖搖晃晃直起身的蛇,陰冷強勢地阻擋著外息靠近她。
    奚昭知曉他說的是太崖,也懶得解釋。
    反正再過兩天,那道元陽之氣就該散盡了。
    薛秉舟思忖著以往養貓鬼的經驗,說“可以撫摸他的後背,或是讓他多消耗些精力。”
    緋潛微躬著身,怒睨向他。
    不是,這人把他當什麽了
    “我是妖”他惱道,“現下是嗯”
    “人身”兩字兒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他就感覺到背上覆來一手,生生斷了他將要脫口的話。
    緋潛渾身一抖,餘光瞥見奚昭抬了手,正輕撫著他的後背。
    他低下泛燙的臉,忍著往她身上貼的衝動,眼睛卻不自覺地眯起。
    沒過多久,他便耗盡了耐心,任
    由自己陷在那快將他溺斃的快意裏。
    他轉身躬了背,一把抱住奚昭,腦袋埋在她的肩窩裏,尾巴跟過了電似的連抖直抖。
    雲山晝提醒您再婚前夜亡夫回來了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又過了會兒,許是嫌太別扭,他索性將她抱了起來,使她坐在了桌上。
    “奚昭”他含含糊糊地喚道,毛茸茸的虎耳在她頸側來回地蹭。
    奚昭覺他好玩兒,捏了下那發燙的耳朵。又將手移至下頜,拿虎口卡著,迫使他抬起頭。
    “難受”她問。
    緋潛點點頭,失焦的視線落在了她臉上。
    不知怎的,他忽想起上回隔著窗戶,看見她與藺岐待在一塊兒的場景。
    從心底漸生出一股連他自己都辨識不清的渴念,可旋即又記起太崖的話。
    就如貓犬親近主人,又下意識排抵旁人。
    你仍視她如契主,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僅此而已嗎
    他晃了晃腦袋,將那陣不該有的旖旎心思晃走。
    對待契主,確然不當如此逾矩。
    但就在這時,奚昭像逗貓那般輕撓了下他的下頜。
    “昨夜裏不是好些了麽,今天怎又成這樣了。”
    “我不知道”緋潛眯起眼,甩動的長尾纏上了她的踝骨,隔著褲管兒不斷收緊。
    薛秉舟在旁看著他倆。
    突地,他往前兩步,將手按在了緋潛的肩上。
    緋潛原還覺得如置身暑日,僅能靠著奚昭的觸碰舒緩滿心燥熱。
    直到一隻手搭在了肩上。
    說是手,卻沒有絲毫溫度。掌心帶著凍骨頭的鬼氣,如一把鋒利尖刀,猝不及防地紮在了他的肩頭。
    很快,那縷鬼氣就流竄至四肢百骸。
    緋潛眼眸微睜,打了個冷戰,渾身燥熱散得幹幹淨淨。他忽覺從頭到尾都仿佛浸在了冰天雪窖裏,連神智都清醒不少。
    因著與他靠得太近,奚昭也感受到了那陣鬼氣。
    寒意覆上的瞬間,她往後稍傾去身子,同時推開了緋潛。
    緋潛被她推得往後退了兩步,站穩時仍舊寒顫不止。
    方才是什麽
    他倏然偏過頭,看向薛秉舟。
    薛秉舟不動聲色地迎上他的視線,垂手,語氣如常道“勾魂時偶爾碰見發熱難受的貓,會這樣幫它。”
    奚昭打量著緋潛的臉。
    好像的確有效。
    臉都白了。
    緋潛忍著刨薛秉舟兩爪的衝動“要我說聲多謝嗎”
    薛秉舟稍怔,道“不客氣。”
    緋潛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
    別動氣。
    不值得。
    這人已經是鬼了,沒法打死。
    入夜,薛家二子照常離開了柿子湖。
    回了鬼域,薛無赦將哭喪杖抱在懷裏,眼梢飛笑。
    他道“往常這伏辰寨
    的妖,死了還要頂著滿身殺債四處亂跑,以為逃得過懲治,叫鬼差好一陣費神。今日可好,被那幾根鎖妖鏈緊緊扣著,連庫房大門都跑不出去。”
    薛秉舟跟在他身後,好半晌才送出聲應答“嗯。”
    薛無赦陡然停住。
    按說鬼魄無心,眼下他卻覺胸口一陣沉悶。像被什麽給堵住了似的,鬱結難舒。
    他側身看向薛秉舟,問“今天玩得不自在”
    薛秉舟沉默著搖頭。
    薛無赦不解“既然玩得痛快,怎還不高興”
    薛秉舟垂著眼簾,並未看他。
    “不知道。”他木訥道,“許是看見了些東西。”
    薛無赦反倒興奮起來“什麽什麽你瞧見了何物別不是又有鬼差偷摸著挖走鬼核了,還是遇著了什麽迷路的亡魂盡與我說,興許能趁機會再往上麵跑一趟。”
    薛秉舟盯著手中的哭喪杖,漆黑的瞳仁裏不見情緒。
    她沒碰著他,隻不過是感受到了他的鬼氣,便已有所排斥了。
    “兄長,”好半晌他才開口問,“人會怕鬼麽”
    薛無赦眼眸稍睜,以為他又起了耍弄誰的念頭,登時來了興致。
    “你想嚇誰前兩日陰陽殿那鬼吏追問我捉拿亡魂的事,非揪著我不放,還說要去酆都走一趟。依我看,就躲在他常走的路上,也好耍耍他屆時莫說人了,鬼也得怕鬼”
    聽了他的話,薛秉舟陡然記起上回在樹上,吐了長舌嚇奚昭的事。
    他不由得擰了下眉。
    白臉長舌的鬼。
    定然難看至極。
    就不該那般。
    “不想嚇誰。”他側過身往另一邊走去,不大願意看薛無赦。
    後者陡然又體味到一股莫名的心緒,笑意稍凝。
    他甩了兩下哭喪棒,麵上顯出些正色來。
    “秉舟,”他跟了上去,“你做了什麽錯事不成竟這般不痛快。”
    薛秉舟搖頭,可半晌後,又遲疑著頷首。
    薛無赦問“我倆向來形影不離,怎沒發現你做什麽錯事”
    他知曉他這弟弟沉默少言,多數時候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僅能憑借雙生子間的默契,感知著彼此的心緒。
    而眼下,他竟生出股酸澀的懊惱來。
    薛秉舟默了瞬,卻隻搖頭“並未。”
    兄長不會理解他的心思。
    薛無赦向來心大,聽了這話又笑出聲。
    “看來你唬人的本事總算有所長進,險將我也騙了去走罷,去瞧瞧那幾個伏辰寨的妖鬼怎麽樣了。”
    “嗯。”
    月府。
    月郤冒著小雨匆匆往前趕,臉上不見表情。
    已過了四五天了,薛知蘊還沒遞來信,他便在月府和嶺山派之間來回趕。
    雖匆匆忙忙,頭腦卻始終渾噩不清。無論睜眼閉眼,當日那幕始終烙在腦中,反反複複地出現。
    直到今日,他才陡然想起明泊院的花房裏還養了頭靈虎。前一瞬還在處理嶺山派的事,緊接著就趕回了月府。
    綏綏定也惦記著那靈獸。
    他一路緊趕慢趕,可待看見了明泊院,腳上便如灌鉛,寸步難行。
    心頭又泛起恰如刀割的劇痛,他垂下眼簾,如孤冷鬼魄般進了院子。
    到了花房,他推門而入。
    暮色四合,這房中沒有半點兒聲響,萬分冷寂。
    花架物件也都擺在原處,蒙上了一層薄灰,顯然沒有人活動的痕跡。
    月郤稍怔,快步上前。
    挪開花架後,裏麵僅見虎窩和一個竹球,根本沒有那靈虎的身影。
    呆愣愣看了許久,月郤漸攥緊了拳。
    也是。
    綏綏都走了,那靈物如何會留在這兒
    他踉蹌著坐在地上,泛紅的眼圈裏漸有淚意。
    為何他何物都沒顧上。
    他僵坐在地,呼吸越發不暢。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陣細微的響動。
    月郤倏然抬眸,急忙起身往後看去。
    但門口沒那虎崽兒的影子。
    月問星靜站在夜色中,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待視線對上了,她才幽幽開口“二哥,奚昭還沒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