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私探隋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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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趙西平走了,隋玉跟隋良送他出東城門,目送他過了城門,身影慢慢變得模糊,隋玉這才牽著隋良往回走。
    為了趕狼,駱駝脖子上掛了銅鈴,在孤零零的銅鈴聲裏,趙西平坐在駱駝背上回頭望,城門已然看不清,更別提城門裏站的人。
    男人勒住韁繩,駱駝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他仔細回想有沒有漏掉的事沒交代,從起床做飯到天黑關門,一日之間能發生的事他都回想一遍,發現就算他忘了交代,隋玉也能解決。
    “駕”
    駱駝又開始急奔。
    迎著幹冷的風急奔一天,天擦黑時,趙西平找到一處農家投宿,他給駱駝喂了幹草,又提來半桶水,這才拿下包袱去生火烤包子。
    農家的小孩聞到香味偷溜到灶房,他扒著門框眼巴巴盯著烤得金黃的包子。
    “好吃嗎”小孩問。
    趙西平點頭,他思索一下,掰了一坨包子遞過去,問“你幾歲了”
    “五歲了。”
    比隋良小一歲,但隋良的個頭跟他差不多。
    “哎呦,貪吃鬼。”一個年輕的婦人滿臉歉意地拉走小孩,說“官爺,你晚上跟我男人睡,就睡西廂房。”
    農家人多房屋少,想賺過路人的房錢都是家裏的人挪一挪擠一擠,騰半張床出來。趙西平點頭,他三兩口吃完兩個包子,說“小嫂子,我帶的有幹柴,借你們的陶釜燒口洗腳水。”
    “行。”
    婦人拉著小孩進屋了,過了片刻,趙西平拎上包袱披著狼皮走進西廂房,床上的男人還沒睡,等人進來了才躺下。
    趙西平不是第一次跟男人同榻而眠,然而今晚聽到呼嚕聲他卻很是不習慣,尤其是伸過來的腳臭不可聞,他被熏得頭暈腦脹,竟然想起了隋玉的腳。
    隋玉也在想他,床上少個人空蕩了許多,睡前她往褥子下塞了兩個熱水囊,水囊貼在腿捂著,被窩裏卻不如睡個男人暖和。她睡了一夜腳還是涼的,夜裏沒被癢醒卻被凍醒了兩次。
    天明,隋玉穿衣下床去燒火煮飯,豆粥煮沸時,巷子裏有了人聲,她喊隋良看著火,進屋抓一把銅板拿著碗開門去集市上買豬血。
    “哎趙夫長回老家過年了,你怎麽還在這兒”抱柴的婦人驚訝。
    “天太冷了,我們身子骨弱,在路上凍個六七天,到家估計沒命了。”隋玉搖頭,惋惜道“今年隻能他一個人回,明年身子養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去給爹娘拜年。”
    “這倒也是,趙夫長的老家離敦煌是不近。”婦人抱柴往院子裏走,說“你拿著碗做什麽去”
    “買豬血,西平說吃豬血補血,他讓我多吃,還交代豬肉佬每天給我留一碗。嫂子,先不說了,家裏燒著火,我要快去快回。”
    “行,那你快去。”
    等隋玉走了,抱柴的婦人跟她婆婆說“趙夫長還挺稀罕他媳婦,前天我看他買了一大坨豬肉回來,估摸著有四五斤,
    吃了一頓就走了。”剩下的可不就是都留給隋玉姐弟倆了。
    她婆子下巴一抬,說“男人都看臉,就稀罕那中看不中用的。錢家的媳婦跟隋玉是堂姐妹,那個長得嬌俏,隋玉養胖了也醜不了,趙西平看了那個還不知道讓家裏的這個多吃點”
    經老太婆這麽一說,婦人立馬打消了羨慕的心思,以色事人的玩意兒,長久不了。
    等再見到隋玉,她的眼神就變了,滿目的審視,這才發現隋玉瘦歸瘦,臉長得可不醜,脖子還長,裏裏外外穿了好幾層衣裳還能看見脖子。她瞅了瞅自己,為了保暖她也穿了不少,往水缸上一照,活像個蘿卜頭子成精了。
    吃過晌午飯,隋玉牽著隋良出門放駱駝,趙西平騎走了一頭駱駝,家裏還留了一頭,出門前交代她每天帶他的寶貝駱駝出去跑一圈。
    駱駝已經養熟了,隋玉不擔心它跑了,她丟了駱駝繩讓它四處轉轉,她拉著隋良往自家地裏走。雪化了,雪水浸潤了鬆軟的土壤,埋在地裏的黍子根葉泡得發軟發爛,混著土壤散發出讓人心安的味道。
    隋良走到地頭撿起一粒黑豆放掌心看,隋玉瞟了一眼,驚喜道“兔子屎良哥兒你捏一捏,是不是軟的”
    隋良不僅捏了捏,還拿到鼻子下聞了聞,是臭的,他伸手讓他姐聞。
    隋玉擺手,“是屎”
    隋良點頭。
    “走,我們回去。”隋玉想逮兔子了,“你姐夫要是還在家就好了,他肯定知道怎麽逮兔子。”
    她牽駱駝回去,到家了拿上鐵鍬和砍刀,切塊兒蘿卜又帶著隋良出門。姐弟倆興衝衝的,趁著天還沒黑在自家地頭挖個不大的深坑,坑底插幾根用砍刀削尖的樹枝。隋玉用草杆在坑上搭架子,又鋪上地頭長的野草,最後再撒上一層薄土,那塊水潤的蘿卜就放在正中間。
    “走了,回去,天快黑了。”隋玉扛起鐵鍬拿上砍刀,收拾收拾帶隋良離開。
    “我們明天早上放駱駝的時候過來看,要是逮到兔子就宰了吃,除夕的晚上吃一半,另外一半留到你姐夫回來,我們再吃一頓。”
    隋良笑著點頭。
    天色昏了,路上看不見人,隋玉邁腳大步跑,頂著風喊“良哥兒快來追我,看我們倆誰跑的快。”
    隋良立馬追過去,姐弟倆一前一後互逐,褲腿裏塞的幹草一路掉。跑進軍屯時,褲腿已經癟下去了,隋玉喘著粗氣拎著褲子笑得要撅過去。
    隋良不知道她笑什麽,他抹掉被風吹出來的鼻涕,也跟著張嘴傻樂。
    回到家,貓官一溜煙從灶房裏跑出來,天黑了家裏還沒人,它急得喵喵叫。
    “好了,知道你餓了,我這就來煮飯。”隋玉將農具放進柴房,轉身去灶房生火。
    灶洞裏飆起火苗,煙囪也嫋嫋飄煙,這座沉在夜色裏的小院頓時有了暖意。
    煮兩碗稠粥,晌午沒吃完的酸菜燉豬血放篦子上蒸著,隋玉推開糧缸舀三瓢灰麵出來。
    “酒糟還有嗎噢,還有不
    少。”她自言自語。
    隋良抬頭看過去,瞅一眼又挪回視線繼續盯著火。
    “良哥兒,你還記得堂兄嗎”
    隋良又看過去,他遲疑地點頭。
    “再有幾天就過年了,我們去看看他。”隋玉早有這個打算,在流放的路上吃了那麽多苦,她頓頓吃飽飯,耗了半年身體才有起色,隋文安的身體可想而知。或許是明天,也或許是後天,他倒下就起不來了。她這次去探望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去探望一回盡盡心,也全了這一世的緣分。
    “我們流放跟他無關,但我們能過上尋常人的日子是他出的力,我明晚蒸一鍋包子,後天我們去看看他。”隋玉扭頭詢問隋良,“行嗎你願意去嗎”
    隋良想到了堂兄為了求李都尉救三個姐姐,那晚在城牆上磕破頭的場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行,我們後天悄悄去,不讓你姐夫知道。”隋玉賊兮兮地笑了。
    稀麵調好,鍋裏的菜和粥也熱了,隋玉將鍋底的粥刮幹淨,添水將鍋洗幹淨,又舀水倒進去,就著灶裏的餘火燒洗腳水。
    一夜過去。
    隋玉和隋良吃過早飯就挎著半筐幹草出門放駱駝,出了軍屯,姐弟倆迫不及待地跑起來,褲腿裏的幹草又掉了,駱駝跟在後麵撿了吃。
    “坑塌了。”還沒靠近隋玉就發現了,她丟下筐奔過去,還沒看清先聽到動靜,坑底縮著一隻灰毛兔,兔子還活著。隋玉伸手將兔子提起來,這才發現它身上有血,坑底的尖棍戳傷了它的肚子。
    隋玉將棍子拔起來,用砍刀削掉沾血的部分又插進去,手伸下去發現不對勁,坑底竟然挖了個半掌長的洞,如果兔子不是受傷了,估計已經跑了。
    她又多削些棍子插進去,表麵做好遮掩,再放一塊兒蘿卜吊著,她拎著兔子走了。
    兔子在河邊用石頭砸死,隋玉漫不經心地繼續放駱駝,晌午時去地頭看一眼,見沒有動靜就牽著駱駝回去了。
    剛走進巷子,貓官從孫大娘家的牆頭蹦下來,它高高豎著尾巴,鼓著肚子走在駱駝前麵。
    “貓官又逮到耗子了真厲害啊。”隋玉已經摸熟了它的姿態。
    貓官甩了甩尾巴,一進門它就往灶房走,挺著大肚子從門縫鑽進去,不一會兒又叼著半個老鼠屁股擠出來。
    “厲害厲害。”隋玉敷衍地又誇兩句,她進屋拿刀劃破兔皮,兔血流出來,貓聞到味丟掉耗子跑過去守著。
    兔皮難撕,隋玉用腳踩著往上拽。身上的皮毛撕掉了,兔頭卻是如何都處理不好,她拿著兔頭看了再看,又看了眼一直守在一旁的貓,手一鬆,兔頭進了貓官的嘴巴。
    兔肉一分兩半,兩半都抹上鹽掛在牆上,等隋玉將包子蒸好,兔肉上的血水也瀝幹淨了,她給取下來放進食櫃裏。
    “貓官,夜裏盯著耗子別來偷嘴。”隋玉不擔心貓偷吃,它肚子撐得溜圓,半個兔頭和半個鼠屁股還藏在柴房裏。
    又是一個安靜的夜,隋玉半夜凍醒琢磨著趙西平走哪兒了。
    天一亮,隋玉將趙西平拋到腦後,她忙著煮飯,飯後又忙著牽駱駝出門。大門剛鎖上,貓官一躍上了牆頭,又一躍下了牆頭,它急匆匆跑出巷子,等人走近,它又顛顛跟著駱駝跑。
    “貓官你回去”隋玉急了。
    貓不聽,它也要去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