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武縣。
    十餘名參將，數位副將，二位總兵及其所屬兵馬均是齊聚本縣。
    府衙之中，早已沒了龍安府知府王立柱的前列座位，更別提平武縣的一個小小七品縣令蔣振閶了。
    鬆潘鎮總兵五福和川北鎮總兵成德一左一右位坐大堂首位。
    其餘副將，參將，分列兩旁而坐。
    正當中，便是單膝跪地匯報軍情的敏祿。
    “五總兵，成總兵，諸位副將大人，參將同僚。”
    “我已巡查歸來，途中遇藩賊一夥正劫掠當地，屠戮鄉裏，著實猖狂，遂率隊與其戰過廝殺一場，得勝而歸。”
    “還請二位總兵大人，諸位同僚一同檢驗。”
    敏祿一抬手，數十顆被粗布包裹著，血淋淋的包袱便是一並抬了上來。
    成德稍稍探頭觀看，點了點頭“很好，這次你也算有功，剿滅小股藩賊一夥，也算是長了誌氣。”
    “等事後本鎮自然為你請功。”
    而五福則是看都沒看那些戰功人頭，而是一直盯著敏祿。
    敏祿有些不敢看五福，幹巴巴的咽了口口水。
    但還好，五福隻是看了一會兒，便是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五福方才看敏祿，便已猜出此事之中貓膩頗多。
    他鬆潘鎮距離龍安營最近，他能不了解這個敏祿是個什麽貨色？
    如果不是看在他那戰死在金川巴朗山的父親對大清有功的份兒上，五福早就向皇上呈一封奏折把敏祿給彈劾下去了。
    等之後就看這敏祿懂不懂事兒了。
    而五福點頭後，敏祿是悄悄鬆了口氣，決定之後給二位總兵大人送些銀子。
    他並非那不懂事兒的人。
    這時，維州協副將李天佑站出來向五福和成德請示道“五鎮，成鎮，卑職請示，這藩賊事關重大，僅有敏祿參將一營人馬外出巡查恐出差錯。”
    “這回龍安營是隻碰見小股藩賊，但萬一下回正麵撞上藩賊主力呢。”
    “因此，卑職請命，讓我維洲協與龍安營一同巡查平武縣周邊。”
    李天佑這麽一請示，五福和成德還未說什麽，敏祿卻急了。
    別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這平武縣轄區以及周邊多半也都沒什麽藩賊，就剛剛的這些供給還是他殺良冒功得來的。
    而五福也是給他麵子，知道其中有貓膩還沒揭穿。
    如果讓李天佑帶著維州協的人馬和他一同巡查，那恐怕就會真的查出，這平武縣根本就沒多少藩賊的真相。
    他還想著之後再多冒領些功勞，給上邊多送些銀子打點打點往上升升官呢。
    這李天佑不是毀他前途嗎？！
    敏祿想說話，但總兵成德卻已經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平武縣周邊甚大，而藩賊主力據說有數千，僅靠敏祿一營人馬怕是有心無力，明日起你便率領人馬和敏祿一同巡查。”
    “卑職遵命！”
    李天佑單膝跪地，抱拳拱手領命。
    敏祿還想再說什麽，但已經晚了，他也沒辦法直接懟李天佑，畢竟李天佑是副將，從二品大員，而他則是參將，三品官員，之間差一個品級也是差。
    而且李天佑此人也是四川本地人，從金川殺出來的，能力頗強，如果他和敏祿爭執起來，二位總兵大人肯定偏袒李天佑。
    如此，在大堂之上，再給敏祿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和李天佑作對。
    而有人就要說了，李天佑是四川本地人，那按照大清的本省回避製度，那他又怎麽能在四川當地當這麽一個頗有實權的副將，統領一協之兵呢？
    大清確實施行本省回避製度，但凡是都有例外，比如李天佑，以及四川城守營參將劉俸，均是本省人本省任職。
    李天佑是因曾跟隨前任鬆潘鎮總兵宋元俊克藏有功，多次被乾隆稱讚，大功在手便是無所謂回避之製。
    而成都的四川城守營參將劉俸則是定西將軍，參讚大臣阿桂請奏，讓劉俸補四川城守營的參將員缺，因已有李天佑這個前例，乾隆也才準了阿桂的奏折。
    這才有李天佑和劉俸二人不從回避製，本省人本省任職的特例。
    從這裏也能看出來，李天佑此人戰功赫赫，能力頗大。
    不過李天佑並未能圖形紫光閣，畢竟乾隆朝紫光閣中的功臣多是滿蒙旗人，就算不是滿蒙八旗，最起碼也得是個八旗漢軍。
    乾隆一朝280位圖形紫光閣的功臣中，不在旗的漢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而此刻李天佑的二位上峰，鬆潘鎮總兵五福，川北鎮總兵成德，也均是圖形紫光閣的克藏功臣。
    五福，鑲白旗人，富察氏。
    成德，鑲紅旗人，鈕鈷祿氏。
    不過此成德非彼成德，此成德也僅僅是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大文人納蘭性德（成德）同名而已。
    從大堂中出來後，敏祿悄悄的拉過了李天佑，道“副將大人，這平武縣實在沒什麽可查的，卑職這幾天也都查了不少地方了，我看之後您就不用格外費心在這平武縣了。”
    李天佑聞言，便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平武縣你已查了不少地方，但是平武縣往北的山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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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敏祿聞言便是一愣。
    往北的山裏？那山路崎嶇的，多是險地，一不小心失足跌落就是死無全屍，他吃飽了撐的才往山裏去？！
    而且，平武縣可能沒藩賊，但是山裏保不齊是真的有啊！
    他更不敢去了！
    李天佑道“我先前在金川之時，大小金川山路崎嶇，峰巒疊嶂，一座山藏個數千人都沒問題，可以說是步步維艱。”
    “既然這平武縣明確是有大股藩賊闖入，但你巡查多日卻隻有寥寥收獲，那我便是斷定，藩賊大部定然是藏在了山中。”
    “明日起，我便率軍入北山探查，如果你不想去，那也不必勉強，我日後向皇上呈個奏折便是。”
    敏祿聞聽此言，心中大驚，連忙拉著李天佑的手不讓他離去，道“李副將，我並非不願去，我我我明天跟你進山！”
    敏祿一咬牙，一跺腳，拚了。
    雖說他是滿洲旗人，理論上是不用怕李天佑這個漢人的。
    但他並無任何戰功在身，且品級比李天佑低一品，說實話他還真的是從心底裏怕李天佑這個戰功赫赫，乾隆皇上心裏都有名兒的漢人。
    “真是要了命了，隻期望明天在山裏千萬別碰上真藩賊啊。”
    雖說多了李天佑一協的兵力，且自己也算是人多勢眾了，但敏祿心裏還是怕得要命，那可是山裏，峰巒疊嶂的，誰知道哪裏就埋伏著真藩賊？
    大小金川之戰裏被埋伏，偷襲而亡的將領還少麽？先前的定邊右副將軍溫福不就是被藩賊偷襲了木果木大營戰死的麽？
    萬一明天不知道從哪冷不丁的給他來上一記冷槍，那他可就小命不保，玩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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