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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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柳紅花春意濃,豔陽燦爛四月天。
    連日大雨之後的長安城,籠罩在映綠蔥鬱的綠植和姹紫嫣紅的花香之中,雖然隴右一觸即發的戰事和塞北遮天蔽日的黑雲給皇城諸位大人們頭頂蒙上一層陰霾,可這種事並不會印象到城內蠅頭小民們的好心情,東西市集歌舞升平熱鬧非凡,大姑娘小媳婦賞花的熱情和漢子們賭錢呷酒的喜好在春風輕拂之中展現的淋漓盡致,整個長安城又恢複了熙熙攘攘四下喧鬧的場景。
    趙幼安在長樂坊內和徐季把酒言歡,兩人破開張四之死的心結後,酒也喝的極為暢快,一番歡聊後微醺的趙幼安讓向天行送熹禾回翡翠樓,而自己則獨自返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內趙幼安熟悉的那排矮房前,李主簿坐在屋簷下的一張竹椅上,隻見他一手端著紫砂茶壺,一手掌著一卷書,他此時正聚精會神的盯著手中書卷,臉上露出時而緊張時而愉悅的表情來,趙幼安不猜也知道,這老小子定是又從哪裏淘來一本奇聞異事錄在讀,在李主簿身旁蹲著翟秀,這家夥正端著一碗麵片大快朵頤,見到趙幼安走進來後咧嘴一笑道:“我說這小子今天會回來,你看吧,我猜的準不準。”
    李主簿挑眉瞟了趙幼安一眼後戲謔道:“我的趙大人,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人都說大理寺中褚大人是個大忙人,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看你也是個大忙人,現在想見你一麵很難啊。”
    趙幼安知道這老小子在捉弄自己,他摸了摸臉後訕訕笑道:“才出去了一日而已,我這不回來了麽。”
    李主簿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後放下茶壺,他潤了潤口後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這說來便來說走就走的性子,我倒是沒事,可真是苦了你翟大哥,你不在他就回不了家,雖說是陰牢也沒什麽大事,但當差獄史還是得留一個的,這麽好的天氣,翟秀怕是也想回去陪陪婦人。”
    趙幼安看著蹲在台階上低頭吃麵的翟秀笑道:“翟大哥,老是讓你頂班,小弟心中有愧啊,要不改日我擺一桌給你和嫂子賠罪。”
    翟秀咽下一口麵湯後盯著趙幼安看了片刻,然後一臉認真道:“你喝酒了?”
    趙幼安先是一愣,然後大方的點頭道:“和一位朋友小酌了幾杯。”
    “媽的,既然出去喝酒,回來怎麽還兩手空空的,你小子怎麽有臉回來的,就不知道給老子帶一壺酒?”翟秀笑罵道。
    看著佯裝惱怒的翟秀,趙幼安舔著臉賠笑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翟秀刨了兩口麵後語重心長道:“有什麽好事得想著你翟大哥,我可是你來大理寺的領路人,這點小事還需要嘮叨嗎?”
    趙幼安笑著點點頭,看翟秀手中湯麵,忽然覺得有些餓了,他走到翟秀身旁一屁股坐下,扭頭看著翟秀問道:“還有麵嗎,翟大哥給我也來一碗。”
    曾是嶺南軍府拳腳教頭的翟秀看著自己這個視為自己人的小兄弟無奈道:“出去喝酒肚子沒填飽?”
    趙幼安撓撓頭後苦笑道:“光喝酒了,沒吃什麽東西。”
    翟秀看著臉蛋紅撲撲的趙幼安賤兮兮的一笑後說道:“我這是後廚鍋裏的最後一碗了,想吃也沒有了。”
    趙幼安嘿嘿一笑道:“我去後廚看看,看有什麽吃食留下麽。”說著起身要走。
    這時李主簿忽然開口道:“早上李先生托人來找過你一趟,有空過去看看。”
    趙幼安聞言一臉狐疑的問道:“哪位李先生?”
    翟秀接話道:“就是暫時羈押在大理寺的兗州刺史李洞林,這家夥雖是個囚徒,可褚大人對他可是禮遇有加,李洞林除了之前的官職外,還是位赫赫有名的堪輿大師,見他時小心說話,這種人物心眼奇多,手段也無窮,到時留點心。”
    趙幼安聞言這才想起在慎言堂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李洞林,他心中好奇這人為何要見自己,兩人之間並無交集,他聽著翟秀的囑咐點點頭後輕聲道:“這位李先生在哪座牢中,我去一趟後廚就去見他。”
    “他這樣的人怎麽會在牢中。”翟秀沉聲道,他想了想後又道:“李洞林應該在望樓後麵的竹林中。”
    一個罪名是謀逆的囚犯竟然能在大理寺行動自如,著實讓趙幼安心中驚奇不已,他笑著看了看翟秀和李主簿轉身朝著通往後廚的連廊走去。
    等趙幼安的身影消失在長廊後翟秀若有所思道:“這小子越發讓我捉摸不透了,我覺得幼安不會在大理寺呆很久。”
    李主簿重新掌起書卷,他翻了一頁後輕聲道:“從他在陰牢中練武開始,我就覺得他待不長久,一個能讓陰牢中那些怪物放下身段傾囊相授的家夥,怕是是塊榆木也能雕琢成玉了,再加上褚大人另眼相加,這小子怎麽會屈居於小小的獄史身份上。”
    翟秀摸了摸臉頰後朗聲笑道:“你說一個小跛子,怎麽會被陰牢中的那些家夥看中?”
    “他們有的選嗎?”李主簿瞟了一眼翟秀後出聲道,他看著翟秀又端起了碗後戲謔道:“陰牢中一共就兩個獄史,不選他難道選你啊?”
    聽到李主簿的話,翟秀破天荒的沒有嗆聲,他低頭看著手中碗沉思片刻後說道:“我倒覺得一個人注定能出頭,哪怕錯過了眼下的機緣,還是會有源源不斷的機遇等著他,那個詞怎麽說來著,說書先生常說的那個詞,唔,潛龍在淵。”
    “這個詞很大膽。”李主簿皺眉道,他看著翟秀良久後輕聲道:“龍字說書先生說得,因為那是戲言,可你我說不得,更何況這裏是長安,你我皆為唐臣。”
    翟秀望著李主簿渾不在意道:“我也是戲言,你可別亂想哦老李。”
    李主簿剛要開口說話,忽然後廚方向傳來一聲怪異的嚎叫,隻聽大理寺的廚子聲音奇大的罵罵咧咧道:“趙幼安你個小王八蛋,你那兩隻貓天天跑來偷吃的還不行,怎麽貓主人也來偷啊!”
    從後廚一溜煙跑出來的趙幼安手裏捏著兩張胡餅,在他身後跟著墨韻和尺玉一黑一白兩隻貓兒,等他躲到廚子看不見的地方後才停住腳步,趙幼安順了順急喘的氣息後蹲下身子,他咬了一口手中胡餅,然後寵溺的摸了摸墨韻和尺玉的腦袋,狸貓墨韻輕喚一聲後竄上他的肩頭,竟然一頭紮在趙幼安的脖頸處。
    趙幼安被墨韻的貓毛弄得有些癢,他撇過頭看了一眼墨韻,然後一把摟起相比黑貓墨韻顯得極為溫順的尺玉抱在懷中,然後一邊咬著胡餅一邊朝陰牢走去。
    老書匠宋瓷留給趙幼安這一黑一白兩隻貓此時溫柔又粘人,從宋瓷那裏得知墨韻神通的趙幼安很是得意,要不是秦有容那事搞砸了,他都想等宋瓷回長安後和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將這兩隻貓要過來。
    想到死在繡春樓的花魁秦有容,殺人者竟然還是大魔頭商妙常的同門,趙幼安頓覺一陣頭大,走到陰牢門口時已是眉頭緊鎖。
    陰牢門口的護衛又換了一茬,但這兩個新來的武卒顯然認識並沒有官袍加身的趙幼安,他們朝著身上掛著兩隻貓的趙幼安點點頭後打開了牢門。
    進牢前趙幼安回頭看了一眼天空,天幕之上一碧如洗,萬丈光芒傾瀉而下。
    看到趙幼安進來後,原本斜臥在石床上的劉牧皺眉道:“小子,怎麽又是帶著一身酒氣回來,貪杯嗜飲是習武之人的大忌,你本來就資質愚鈍,若是被酒掏空了身子,哪怕是擁有曲無忌的修為,想要真正在武道之路上走的遠,酒色不禁,恐怕也是於事無補竹籃打水。”
    趙幼安聽出了這位武狀元話語中的關心之意,他微微一笑道:“無妨的,隻是小酌幾杯,並沒有醉飲,再者說了,要是真喝醉了,我就不進來見諸位了。”
    劉牧聞言啞然。
    聽到趙幼安說話的宇文殊圖走到牢門前的鐵欄前,他狹長且妖冶的雙眼掃向趙幼安後出聲道:“劍練的如何了?”
    趙幼安順著目光看去,這個容貌好看的不像話的囚徒此時斜倚在鐵欄前,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他應聲說道:“壓陣劍四式爛熟於胸了,隻是目前還隻能流於劍式,無法將一身真氣引動於劍之上,即便可以讓真氣灌入劍招,威力還是過於小了些。”
    “不著急。”宇文殊圖慢條斯理道,他看著趙幼安忽然想起一事來,隨即出言道:“手裏可有趁手的兵刃?”
    趙幼安笑著拍了拍腰間懸配的長刀十五後說道:“這柄刀還不錯,是我花大價錢從鬼市買來的,是出自名家之手的貢刀。”說著他抽出了長刀。
    宇文殊圖看到趙幼安手中長刀雙刃時露出一抹稍縱即逝的驚訝神情,他搖著頭笑了笑後說道:“這柄刀可算不上趁手,你是曲老怪的唯一親傳,又得堂堂武狀元指點,倘若他日真的武道大成,豈不是需要一兩柄神兵傍身。”
    趙幼安聞言脫口道:“我手裏有一柄張四的佩劍,張四死後是被徐季送於老曲的,到最後兜兜轉轉又回到我手中了,應該是一柄好劍,等會我拿過來讓你看看。”
    宇文殊圖並沒有接這話茬,而是沒來由說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你辦。”
    趙幼安一愣後說道:“你說。”
    “城內一間包子鋪叫興慶齋,從明天開始你每天都為牢中送一些興慶齋的包子來。”宇文殊圖一字一句道。
    趙幼安還道這家夥有何事需要自己辦,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件小事,他點頭應道:“沒問題。”
    見趙幼安答應,宇文殊圖攤手道:“沒其他事了。”
    趙幼安朝著宇文殊圖點點頭後返身離開,當他和劉牧又寒暄幾句後離開陰牢,這一趟身上掛著的兩隻貓異常乖巧,等他出了牢門後低頭一看,懷中的尺玉已經將手中的胡餅咬了大半,而一頭紮進脖子的墨韻竟然呼呼大睡起來,甚至能聽到微不可聞的鼾聲傳來。
    陰牢內隻聽一聲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平日裏少言少語的尉遲單出聲道:“宇文當家的,有心了。”
    聽到這個壯如熊的漢子說話,宇文殊圖冷笑道:“上次你說的話,不管你是一時興起還是如何,反正我是當真了,如果這小子真給你每天都買包子吃,我希望能看到青冥和獨鹿重新現世。”
    尉遲單沉默良久後忽然歎道:“神兵確實不應該埋沒於平湖之中。”
    趙幼安出了陰牢後這才想起,之前李主簿說過那位頭頂謀逆之罪的刺史大人要見自己,他回自己的小屋將兩隻小貓安頓,又接下腰間的長刀和背後蛇皮囊袋,換了官袍後朝著望樓後那片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