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待春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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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鈴玎璫裙擺飄的綠裙少女不知在長安城中逛了多久,待走到一處碧波如碧翠綠如屏的煙波池前,她一臉愜意的舉目眺望,當那座飛簷翹角紅牆黛瓦的高閣映入眼簾時,她微微側頭輕聲問道:“那邊是皇城?”
趙幼安習武之後體力突飛猛進不可同日而語,可陪這位蜀地來的少女東西市和長安大小寶刹道觀各走一遭後也是雙腳酸痛一臉頹態,此時耷拉著腦袋掛著一張苦瓜臉的他聞聲抬頭,環視四周後這才發現此地竟然如此熟悉,他有氣無力的看著薑太真應道:“那邊是鳳陽閣。”
薑太真見身後這小子望著一池煙波有些出神,微微抿嘴一笑後向前挪步,春風輕拂的堤岸前綠柳映翠輕擺不止,一襲薄衫綠裙的少女伸手扶住白玉扶欄,視線隨著因風而起的水波漣漪最後落在紅白鑲嵌的池中亭上,轉而瞥了一眼停在岸邊的小舟,眼中露出一抹興色。
少女心性在春風之中千絲百縷,可身後抱著大小錦盒的趙幼安渾然不知,他歪著頭瞧向池邊倩影無奈道:“說吧,接下還想去哪逛?”
遠處樓閣高聳,近前春水瀲灩,心情大好的薑太真挑眉笑道:“長安城這麽大,你我今日怕是才看了淺淺一角而已,要窺得天都全貌怕是來日方長,不如我們去那亭中歇歇腳然後原路返回,明日趕個大早去朱雀門瞧瞧。”
趙幼安無奈道:“要去現在就去,明日我可不陪你瞎晃。”
聽到這句話後薑太真猛地轉身,玉麵一凝後似笑非笑道:“誰說非要你陪著了,真以為本姑娘在長安沒有熟人?”
“比如?”趙幼安撓撓頭後盯著薑太真問道,當他發現這綠裙少女眼角餘光瞟向堤岸旁的小舟後會心一笑,然後在薑太真歪著腦袋搜羅長安城熟人是誰的時候,徑直走到岸邊,抱著滿懷的錦盒一躍而起,落在了搖搖晃晃的舟上。
薑太真眼眸眯成月牙兒,卻故作矜持的撇撇嘴後笑道::“你這是幹嗎?”
趙幼安仔細的將大小錦盒放在舟上,然後攤開手朗聲道:“邀姑娘去池中亭賞景呐。”
薑太真望著舟上懸配一刀一劍的少年郎,不經意間抬手撩了撩額頭被春風吹亂的青絲,然後婉約一笑,這一笑讓趙幼安心頭一跳,如此一看頓覺碧波翠蔭滿眼春色也不及少女絕色的萬分之一,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此地有佳人,一笑傾人城。
一葉扁舟晃蕩著駛向池中亭,舟上男女置身水闊天高之中,如此氣氛之中,就聽薑太真開口道:“哎呀,剛才在東市吃的櫻桃饆饠該帶一份來的。”
輕輕擺杆的趙幼安聞言翻了個白眼道:“是不是還得拎壺酒呢?”
“要有酒那就再好不過了。”薑太真望著清澈池水嘿嘿笑道。
趙幼安哼哼兩聲不再說話,等舟貼近池中亭後,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猛的提起手中長杆再紮向水中,杆子上綁著和小舟連在一起的粗繩,這一氣嗬成的舉動瞬間讓搖搖晃晃的小舟定在水麵。
來到亭前薑太真大大咧咧的找了塊台階坐下,趙幼安順勢坐在她身邊,隻見綠裙少女望著鳳陽宮那雕欄玉砌的亭台樓閣怔怔出神,半晌後才說道:“我其實很好奇,臨死前將一身修為傳給你小子的宗師是哪一位,竟能讓一個武藝稀鬆的家夥短短幾月像是換了個模樣。”
趙幼安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後輕聲說道:“說了以你的年紀也不一定聽過。”
薑太真一聽後黛眉一蹙有些不悅道:“江湖上成名的宗師就那麽幾位,更何況我出自武道世家,哪位宗師的大名沒聽過?”
趙幼安看著這個臉色微紅的少女反問道:“就算知道我師是誰又能怎麽樣呢,他已經化為塵煙而去了,難不成要跟我去老頭墳前祭拜一番呐?”
趙幼安問的薑太真一時語結,她想了想後反問道:“你且說說,我們是不是朋友?”
趙幼安下意識的點點頭後開口道:“三番五次遇到你,而且還都是性命攸關時,你若是當我是朋友,我自然也是你的朋友。”
薑太真一聽眼眸再度彎成月牙兒,隻聽她輕聲笑道:“既然是朋友,我們就更該知根知底,比如說你師從何處,家住哪裏,在長安做什麽營生,我不得都了解了解呐。”
趙幼安看著玉麵上浮出一抹狡色的綠裙姑娘沒好氣的說道:“傳我內力的宗師叫曲無忌。”說話間他伸手拍了拍腰間的刀劍後又道:“曲老頭這些年被囚禁在陰牢中,你也許沒聽說過,但教我刀法劍術的那人你應該聽過,正是大唐上任武狀元劉牧劉武夫,至於我呢,現在混在大理寺中,頂個獄史的頭銜,這就是我全部的底細。”
薑太真聞言雙手抱拳惺惺作態道:“原來你還是一位官差,看來是小女子失敬了。”其實趙幼安口中的曲無忌和劉牧,從蜀地來的她都不曾聽說過,至少是沒從她那位天下武道數一數二的爹爹口中聽過。
看著擠眉弄眼的薑太真,趙幼安想了想後好奇的問道:“既然我坦誠相待了,你要不也說說自己究竟是何許人也,在鐵騎鎮那老妖道人為何要執意擒你?”
薑太真忽然間一臉憂愁,雙手拖著下顎沉默不語,見此情形趙幼安很是尷尬的一笑,然後視線遠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池水不再說話。
兩人不知在台階上並肩坐了多久,就聽薑太真聲音輕柔的開口道:“那日在寶船上墜江的小娘子是你什麽人?”
綠裙姑娘這一問,趙幼安瞬間將記憶拉回到短短幾月前,朱婉兒被踹入江中的淒絕一幕浮現眼前,他長歎一口氣後說道:“是我剛過門的媳婦兒。”
“啊。”薑太真驚訝的輕呼道,她看著身旁的家夥很是感傷的低下頭去,嘴角動了動卻沒有出聲,眼中沒來由多了一絲慌亂,隻等措辭半天後才弱弱的說道:“我隻以為是你相邀遊江的女伴,沒想到是你的娘子,對不起......”
趙幼安擺擺手,他擠出一張笑臉後輕聲道:“沒什麽的,事已至此,日子總得過下去,更何況她的屍骨至今未見,我總感覺她還活著,此時正在某個地方念著我哩。”
薑太真凝視著目光灼灼望向一池水的趙幼安寬慰道:“但願如此吧。”
提及如此傷感的話題,趙幼安緩緩起身,他拍了拍身上塵土後走到池邊,又想到此處正是和武侯司劃清界限斬斷緣分的地方,心中感慨萬千,他負手而立掃過碧波,心頭一動後脫口低聲念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這兩句話雖輕,但全然聽進薑太真耳中,綠裙少女細嚼後仰起頭笑道:“趙公子,這句詩,也是你那位朋友作的嗎?”
薑太真如是說話,當日趙幼安吟誦太白仙人的詩時,可見她自然也在寶船內,綠裙姑娘口中稱呼從你小子一躍變為趙公子的趙幼安扭頭笑道:“那是自然,畢竟我有一位會被後世成為謫仙人的詩仙朋友。”
“吹牛。”薑太真渾不在意的說道:“後世的事情你怎麽能知道,我看你那位朋友,一定是位長安鬱鬱不得誌的落魄文人,因為所作詩篇無人賞識,所以隻能說於你聽。”說話間薑太真起身走到趙幼安身旁,兩人並肩後她試探的問道:“要不明日帶我去見見你那位才氣斐然的朋友?”
“不要。”趙幼安果斷拒絕道,為了讓這位姑娘不再細問,他緊接著錯開話題道:“要是逛完長安你打算去哪?”
薑太真認真想了想後嗬嗬笑道:“本來想直接回家的,忽然很想去大漠塞外看一看。”
趙幼安一聽皺眉道:“聽人說邊疆可不太安生,不光是流民草寇,草原上的突厥人也躍躍欲試,你一個小姑娘孤身一人前去,恐怕是......”
趙幼安話未說完,薑太真一臉狐疑的眯眼笑道:“怎麽,關心我?要不你陪我走一遭?”
趙幼安神情一滯,半天才從麵前姑娘的笑意中看出是拿自己開涮,他也無暇鬥嘴,很直白的說道:“武道未大成之前,我沒打算離開長安。”
“哦?”薑太真搖著腦袋抿嘴笑道:“那你且說說怎樣才算武道大成呢?”
趙幼安撓撓頭後說道:“聽人說武道有四境,觀山,登樓,樓外樓和山外山,劉牧說我現在這斤兩還算不上入境之人,若真要是去行走江湖,最起碼得做那登樓之人吧,要是走運能再進一步,到那時別說大漠塞外,就是天上白玉京,我也敢提刀去闖上一闖。”
薑太真白了一眼幻想著自己拔刀而立躊躇滿誌的趙幼安,撇撇嘴後說道:“我爹爹說,武道四境之外,還有一重境界叫做天外天。”
趙幼安挑眉道:“你爹又是哪位?怎麽還冒出第五重境界出來?”
薑太真脫口道:“我爹爹是蜀地一花農,他應該是聽說書先生胡謅的,我的意思是,你要想練武大成,眼界要放寬一點,能做第一絕不當第二,沒準四境之外,真存在另一種境界呢?”
趙幼安摸著臉蛋嘿嘿一笑,心想既然吹牛就吹到底,他衝著池水朗聲喝道:“老子就要做天下第一,當那第五境之人。”
一旁的綠裙姑娘噗嗤一笑,此時春風一拂池麵漣漪陣陣,春漸晚時夏已近,草長鶯飛的長安城中囊括著無數人的無數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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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之中一襲白衣的商妙常拎著一壺烈酒款款前行,她想起和欽天監牛鼻道的約定,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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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池中亭回去的路上,趙幼安和薑太真漫步在翠柳長堤上,綠裙少女說起一些蜀地的奇聞異事,趙幼安聽的津津有味,兩人渾然沒有發現,在長堤盡頭,一個魁偉的漢子抱劍而立,眼神陰冷的望著笑意燦爛的趙幼安。
等發現攔路之人後趙幼安先是一驚,然後慢慢挪步擋在薑太真身前,兩指輕壓在腰間佩刀上後開口問道:“有事?”
這個刀條臉八字胡的漢子冷聲道:“殺人。”
趙幼安上下打量著這個抱劍於胸的漢子無奈道:“找我還是找她?”
“尚姑娘要我取你項上人頭。”這長相凶悍的漢子毫不掩飾的說道。
“尚月竹?”趙幼安恍然道,一想到那個蛇蠍女子,他冷哼一聲然後扭頭對身後的薑太真說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去翡翠樓等你,我決定再陪你逛一日長安。”
薑太真瞅了瞅趙幼安,又看了看攔路之人,點點頭後錯身而過,趙幼安的眼神告訴她,離開是最好的選擇,當然她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