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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千陽把碗筷擺放好，又從餐桌抽屜裏拿了三個小酒杯出來，老局長從院裏進來了。
    “來，坐著等一會兒，他應該快來了。”
    老局長招呼盧千陽坐在沙發上，盧千陽盯著老局長那張略有些不安的臉龐，慢慢地坐了下來，屁股還膈應了一下。
    是褲兜裏的那個鐵皮盒子。
    盧千陽把鐵皮盒子掏了出來，放在手中，靜靜地看著老局長。
    “小盧，你當公安多久了？”
    老局長雙手抱在胸前，側過臉，看著盧千陽。
    盧千陽想了想。
    “師父，你是曉得的，我十九歲就進公安局了，整整十年了，還是你到警校把我要來的。”
    老局長一臉慈愛的笑容，微微地點點頭。
    “我到那所中專警校，一眼就看中了你小子，是個當公安的料。”
    盧千陽憨憨地笑了笑，撓了撓頭皮。
    “你老火眼金睛，咋就看我是塊幹公安的料呢？”
    老局長伸出手指戳了戳盧千陽的額頭。
    “那股鬼精靈勁兒，瞞不過我，別看你長著一張成熟、冷靜的臉，心眼子比誰都多。”
    盧千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裏的鐵皮盒子伸了出來。
    “師父，這東西，我給你老人家送來了。”
    他把鐵皮盒子輕輕地放在茶幾上，朝老局長麵前推了推。
    老局長低頭看了看，卻沒有絲毫的驚訝盧千陽的舉動。
    “怎麽？三十萬都沒賣？”
    老局長臉上蕩漾著詭異的笑容，雙眼眯成一條縫盯著盧千陽。
    盧千陽猛然一驚，他怎麽知道有人出了三十萬？
    難道……
    看著盧千陽錯愕不已的神態，老局長哈哈地笑了兩聲。
    伸出手拿過鐵皮盒子，從裏麵掏出那顆翠綠的珠子來，仔細地看了看。
    “這顆珠子，我也去問過價，五年前，就有人出過十五萬……”
    他奶奶的，還過了幾年，那狗東西才給自己出五萬。
    盧千陽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臉上卻假裝驚訝無比地盯著老局長手中的那顆珠子。
    “師父，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這麽值錢？”
    老局長輕輕把珠子放在手心裏搓了搓，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眼神悠遠，綿長。
    過了許久，長長地吐出一句話來。
    “它既是命令，又是信仰……”
    老局長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盧千陽滿心疑惑，剛要開口詢問，隻聽響起了敲門聲。
    老局長朝盧千陽努了努嘴，示意他去開門。
    盧千陽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拉開門。
    一個穿著暗花的確良t恤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戴著一副墨鏡，挺著大腹便便的肚子，圓胖肥膩的臉上兩撇胡子粘在嘴唇上方。
    一根小拇指粗細的大金鏈子掛在他短粗的脖子上。
    一隻手裏拎著一個時髦的皮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裏麵塞了些什麽。
    盧千陽看著有些眼熟，仿佛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
    那中年男人倒是熱絡地伸出手來，一把握住盧千陽的手。
    “盧隊長，盧隊長好……”
    盧千陽還沒來得及開口，老局長站起了身，快步走了過來。
    “老夥計，就等你了。”
    老夥計？看來這是師父的朋友，盧千陽暗暗地在心裏想，連忙讓開身，把那中年男人讓進屋裏。
    “千陽，他你趙叔……”
    老局長介紹道，那中年男人連忙將鼻梁上的墨鏡摘了下來，又熱情地甩了甩握在手中的盧千陽的手。
    “盧隊長，在下趙空城，請盧隊長多多指教。”
    “我說老趙，你在社會上混久了吧，咋見著晚輩兒，還是那副模樣。”
    老局長臉上堆著笑，卻假意地生氣，數落著剛進門的趙空城。
    盧千陽連忙禮貌有加地對趙空城說道。
    “趙叔，您請進，您可別這麽說，折煞晚輩了。”
    趙空城抬起眼皮，看了看盧千陽，微微地點點頭，進了門。
    盧千陽剛把門關上，趙空城突然轉過身，又仔細地盯著盧千陽，滿臉堆笑地問了一句。
    “盧隊長，你真不記得我？”
    盧千陽的手還握在門把手上，他看了一眼趙空城，又看著老局長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遲疑片刻，才緩緩地說道。
    “趙叔，那天晚上，你要真帶了三十萬來，說不定，我就賣給趙叔了。”
    說完，三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趙空城就是那個出手三十萬買盧千陽手裏翡翠珠子的那個買主。
    那天夜裏，掌眼的行家就是領著趙空城來找的盧千陽，隻是趙空城戴著一副更寬大的墨鏡，一頂狐狸皮大帽子把腦袋遮得嚴嚴實實，皮大衣裹在身上，哪有今天這麽大的肚子。
    隻是，對盧千陽來說，任何一個人，隻要在他眼前晃過，就一定會記住。
    這種驚人的天賦，也是老局長把他從中專警校要來的重要原因之一。
    盧千陽小心翼翼地把趙空城和老局長迎到餐桌上坐定，趙空城把手裏的皮包放在自己的腳邊。
    盧千陽抓起餐桌那瓶褐色陶瓶的茅台，問了老局長一句。
    “師父，我可真開了……”
    “開！咱們今天就喝這個酒。”
    盧千陽立即將瓶蓋一擰，頓時一股醇厚、綿長的酒香彌漫在整個屋子，盧千陽甚至還貪婪地嗅了嗅空氣中的酒氣。
    “好酒！好酒！”
    趙空城豎起大拇指，連聲讚道。
    “給你趙叔滿上。”
    老局長伸出手，朝趙空城麵前的杯子斜斜一擺。
    一根淡黃的，如絲線一般的液體從瓶中傾斜入杯。
    “此生能飲此美酒，足矣，足矣！”
    咋？還文縐縐的了？不像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的暴發戶啊。
    盧千陽始終沒有想明白，鼎鼎大名的公安局長和一個買賣玉器古玩的商人有什麽交情。
    “來，老班長，我給你敬一個。”
    老局長站起了身，雙手端起酒杯，畢恭畢敬地站在趙空城麵前。
    這一舉動著實把盧千陽嚇了一跳，手裏握著酒瓶，驚愕地看著老局長。
    趙空城也連忙起了身，雙手扶住老局長的手腕，臉上有笑意，又有惶恐。
    “老方，你……，你快放下，別嚇著盧隊長……”
    老局長硬著雙手，既沒有放下杯子，也沒有坐下。
    “老趙，當年我是你手下的兵，你又在戰場上救了我一命，這杯酒，你無論如何也要喝！”
    趙空城看著老局長那張愈發肅然的臉，猶豫片刻，才緩緩地接過老局長手中的酒杯，嘀咕了一句。
    “老方，不興這樣，不興這樣，這杯喝了，再不搞這些……”
    還未嘀咕完，趙空城那短粗的脖頸一仰，那醇香的酒順喉而下。
    趙空城咂吧咂吧嘴唇，狠狠地點點頭，連忙伸出雙手按在老局長的肩頭，把老局長按在椅子上，又從盧千陽的手裏接過那瓶酒，給自己的杯子裏斟上。
    “老方，今兒這個酒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