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鎮剃頭匠
字數:5280 加入書籤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暗鬥3:終極滲透 !
正如冷粉老板說的那樣,從耀順村出去差不多兩三裏地,就到一個鎮子。
鎮子不大,白牆灰瓦,被漫天的煙雨籠罩。
一片朦朧之中,既顯得安詳,又透著一絲神秘。
鎮子裏很清靜,興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街麵上行人不多,兩邊的商鋪大多還是開著。
盧千陽把車停在鎮子口,慢步走了進去。
製瓷的呂家,盧千陽從方城那裏也曾經聽過幾句。
當年方從恩老爺子的管家呂大封,就是景德鎮呂家人,他們呂家燒窯製瓷的手藝,從北宋年間就名揚天下。
汝官哥鈞定,五大名窯幾乎都有呂家手藝的影子。
也許,這個鎮子的呂家和呂大封是本家吧。
盧千陽漫不經心地一邊走,一邊看,兩邊的鋪子售賣的東西不少,卻極少見有瓷器。
盧千陽都要將一條街走出頭了,也沒見一家賣瓷器的。
街道的盡頭是一家理發店,牆上掛著一塊很陳舊的鏡子,一把老式的厚重木椅擺在鏡子前。
一個佝僂著腰,蒼老得不成樣子的剃頭匠正彎著腰,拎著一把笤帚清掃著地上的碎發。
這種理發店,盧千陽也是好多年沒見過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來都來了,不如就在這千裏之外的景德鎮剪個頭發吧。
做了十年刑警,盧千陽很清楚,在一個不大的鎮子裏,根本藏不了什麽秘密。
秘密,一般隻有在年老的人口中才能傳得更多,更真實。
“老板,給我理個發。”
盧千陽跨進店裏,輕聲地喚了一聲。
老人抬起頭,看了一眼門口的盧千陽,那張皺得如揉亂的麻紙的臉,頓時擠出一朵花來。
“來,來,你坐好。”
剃頭匠丟下手裏的笤帚,一把抓過耷拉在木椅上的毛巾,輕輕地拂了拂座椅,讓盧千陽坐了上去。
盧千陽剛坐好,剃頭匠不知從何處拿來一塊圍布,將盧千陽的身子罩住。
圍布能看得出來,曾經是白色的。
盧千陽靜靜地坐著,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和自己背後的剃頭匠。
“師父,您怕有八十了吧?”
盧千陽笑著問了一句。
“八十?我今年都八十四了。”
剃頭匠笑著回答盧千陽,頗有些得意。
“八十四……”
盧千陽喃喃地說了一句。
“那您可是民國生人,一直幹著剃頭的行當?”
“那可不!我十六歲就跟了師父,這都快六十年了。”
幹一件事情,幹六十年,絕對是這個行業的專家。
剃頭匠站在盧千陽的身後,手裏隻有一把木梳,一把老式的剪刀。
他既沒有問盧千陽要剪什麽 樣式,盧千陽也未說自己要理個什麽樣的發型。
一老一少仿佛有著某種天然的默契。
一個信任,一個自信。
“小夥子,聽你口音,從外地來的吧?”
剃頭匠眯著眼睛,盯著盧千陽的頭頂,手裏的剪刀翻飛不已,嘴裏也沒歇著。
盧千陽對著鏡子裏的老頭兒笑了笑。
“是啊,外地來的,想在景德鎮買幾件瓷器帶回去,聽懂行的朋友說,這景德鎮的瓷器得呂家燒得最好,我也就趕來看看,沒想到街上一家買瓷器的都沒有。”
盧千陽苦笑著說道。
老頭兒在身後幹笑了兩聲,晃了晃他那顆光溜溜的腦袋。
“你那朋友的確是行家,景德鎮的瓷器就得數呂家燒得好,可惜了啊……”
“可惜什麽?”
盧千陽眉頭皺了皺,問剃頭匠。
剃頭匠抬起眼皮,盯著那麵鏡子。
老頭兒深邃的目光和鏡子裏盧千陽的目光碰了碰。
“自從那呂大封一死,呂家那手藝,也就……”
老頭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腦袋。
“呂大封?”
盧千陽假裝詫異,問老頭。
“呂大封,呂家最後一任家主,他是個製瓷的天才,少年時期就被趕出了呂家,聽說去了蘇北一家大戶做了幾十年的管家,年老了才回來。”
“就算六十多的人,他還是把呂家發揚發光了……”
“那為何現在呂家悄無聲息了?”
盧千陽很是好奇,但是他心裏已經清楚,這呂家就算呂大封那一家,說不定這鎮子裏的呂家就是呂大封的後人。
老頭兒落寞地笑了笑。
“老子厲害,奈何兒子不想玩泥巴,這手藝不就傳不下去了麽。”
“他有兒子,怎麽不學祖傳的手藝?”
老頭兒看了看鏡子裏的盧千陽,臉上的笑容凝固幾秒,又綻放出笑容來。
“我也有兒子,三個兒子,三個兒子又生了七個兒子,四個丫頭,可是沒有一個願意跟著我學手藝的。”
“……”
剃頭匠說的倒是實情,這個年代了,誰還守著老掉牙的手藝。
這些玩意兒既賺不了幾個錢,還讓人看不上,不如出去打工的好。
“呂大封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出息了,一個留學東洋,一個留學西洋,你說他們會看得上呂大封玩泥巴,開窯爐的手藝?”
盧千陽微微一驚,想不到呂大封還有兩個兒子,而且還是留過洋。
“那他的兒子都回來了?”
盧千陽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老頭兒手裏的木梳和剪刀在盧千陽的頭上翻飛,點了點頭。
“都回來了,都回來了……”
“建國沒幾年,兩個年輕的後生都回來了。一個蹲了牛棚幾年,一個在鎮裏當教書先生幾年。”
“他們現在都還在這鎮子裏?”
盧千陽如同蓉城街頭八卦的老嬢,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都多少年了,怎麽還能在這鎮子裏。”
老頭兒瞥了一眼鏡子裏的盧千陽。
“老大留洋美國,聽說80年就被上麵的人請到了北京,還當了什麽教授;老二留洋日本,就是那個教書先生,他就沒老大的運氣好,平反沒幾年,就死了。”
特殊的年代,總是有些歡喜、悲哀的故事。
“這個鎮子裏,幾乎都是原來呂家那一門的人,從呂大封祖上算起,這一大家子守著那幾座窯口過了上千年,現在都能燒那幾口窯的沒幾個了。”
沒幾個,至少還是有。
兩人說話的當口,老頭兒已經把盧千陽的頭發剪好,盧千陽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腦袋。
精神!一股特別的精氣神油然升起。
滿意,盧千陽很是滿意。
等老頭兒摘了盧千陽身上的圍布,又用毛巾給他彈了彈肩頭的碎發。
“怎麽樣?”
老頭兒眯著眼,一臉笑容地看著盧千陽。
盧千陽笑著點點頭。
“老先生的手藝絕了,這手藝要是斷了,可惜了,可惜了……”
盧千陽一邊說,一邊從兜裏掏出錢來,牆上的紙板上寫著:2元。
盧千陽給了個五元的票子遞給了老頭兒。
老頭兒剛要轉身去找零錢,盧千陽一把攔住了他。
“老先生, 不用找了。你說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這裏,總得買個呂家的器件回去不是,您老人家給指個道兒……”
盧千陽眼巴巴地看著老剃頭匠。
老頭兒一愣,想了想,往前兩步,來到店門口,指著一間茶葉鋪子。
“小夥子,你去找賣茶葉的呂老板,他家是鎮上唯一還在自己燒窯的呂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