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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千陽和水猴子這頓火鍋吃得很愉快，啤酒也喝了不少，兩人從來沒有這麽愉快地聊過。
    三個多小時，兩人再未聊過任何關於工作的一丁點兒的事情，從他們洋溢的笑臉裏，可以看出來他們一直都在回憶著過去兩人相識的點滴。
    男人真的是種很奇怪的動物，即使身份、地位如何地變幻，在他們心裏，隻有那段純粹的友誼最值得銘記，也最讓他們津津樂道。
    比如，水猴子最為驕傲的就是盧隊長抓黃牛，他被盧隊長追著掉進了糞坑裏，兩人也就從那裏熟識了。
    兩人都滿臉通紅，手握酒杯，聊得興致正濃，忽然外麵傳來敲門聲。
    盧千陽虛著眼睛，扭過頭去瞥了一眼門，又回頭看了看水猴子，笑了笑。
    “還有客來？”
    水猴子愣了愣，一臉茫然。
    盧千陽站起身，回過頭，拉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翠花，陰沉的臉上努力地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董事長，您的電話打不通，燕三打電話到我這兒來了……”
    翠花衝著屋裏坐著的水猴子嚷了一句。
    聽這語氣，不像是普通的秘書，更像是出門尋夫的妻子。
    水猴子微微一驚，連忙掏出手機看了看，苦澀一笑。
    “沒電了……”
    盧千陽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哎喲，時間太緊張了，得趕緊去機場。
    “猴子，看看，咱倆聊得都忘了時間，我得趕緊走，要不真誤了大事。”
    盧千陽說完，抓起掛在側邊椅子上的外套，一邊從裏麵掏錢，一邊招呼外麵的服務員就要往外走。
    水猴子立即起身，一把按住盧千陽的手。
    “盧隊長，你先去，先去，別誤了航班，我請客，我請客。”
    說完，水猴子不由分說地把盧千陽手中的外套搶過來，又給盧千陽穿上，手搭在他的肩上，走出了包間門。
    “翠花，你跑一趟，把盧隊長送到機場。”
    水猴子又回過頭，對翠花說道，翠花眼裏閃過一絲不悅，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三人出了門，盧千陽還要客套兩句，水猴子笑吟吟地把他推進了奔馳車的後麵，翠花快步走到駕駛室，啟動了汽車。
    奔馳車疾馳而去，路邊的水猴子朝遠去的汽車揮揮手，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散，通紅的臉慢慢變得冷峻，那雙眼睛閃爍著犀利的光芒。
    水猴子轉過身，一邊朝店裏走，一邊用手指摁著手機的開機鍵。
    他故意關了手機……
    進了店，蜀留香大堂裏滿滿都是客人，熱氣騰騰，人聲鼎沸。
    水猴子順著大堂牆根慢慢地走到服務台前，隨手扯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問站在裏麵的收銀員一句。
    “把那桌的錢記賬上。”
    收銀員看了看水猴子一眼，笑著點點頭。
    水猴子又抬起頭，瞥了一眼二樓的雅間區，又問道。
    “燕三一直上麵吧？”
    收銀員又點點頭。
    “一直都在，從他進來，就沒有出去過。”
    水猴子淺淺地笑了笑，又扯了一張紙，擦擦滿臉的油光，沒有說話，轉過身，左右看了看，緩緩地朝二樓的樓梯走去。
    當水猴子上了二樓，二樓走廊麵對車水馬龍的人民南路，水猴子站在走廊邊上，又看了一眼那寬闊、繁榮的馬路。
    此時，翠花的車剛剛出二環，盧千陽坐在後排座，雙眼微眯，看著翠花的後腦勺。
    翠花抬起眼皮，透過後視鏡，看了看盧千陽。
    四目相視，兩人仿佛有很多話，又仿佛什麽都沒有說。
    “火鍋吃得可好？”
    終於，還是翠花開了口。
    盧千陽微微一笑，接了話。
    “兩個人吃火鍋，很有意思。”
    “哦？看來，你和他的交情很深……”
    翠花的話裏似乎還帶著話。
    盧千陽沒有回答，隻是淡淡地笑了笑。
    過了許久，盧千陽才讚了一句。
    “火鍋的味道的確很不錯……”
    翠花的嘴角微微地翹了翹，掛起一抹笑容，卻沒有接盧千陽的話。
    車開得很快，沒過多久，就到了機場，翠花把車停到了停車場，盧千陽下了車。
    “你怎麽不把我送到候機廳大門口？”
    盧千陽站在車邊，問也下了車的翠花。
    翠花把車門關上，向前走了兩步，回頭對盧千陽說道。
    “航班來不及了，你還不快點？”
    盧千陽沒有說話，關上車門，朝機場候機廳大門走去。
    “喂……”
    盧千陽剛到門口，一直站在車頭前的翠花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盧千陽轉過身，看著翠花。
    “火鍋好吃嗎？”
    翠花的臉上洋溢著一種神秘的笑容。
    盧千陽的心頭頓時一熱，他抬起手，使勁地朝遠遠的翠花揮了揮。
    他沒有回答，但是他已然清楚了答案。
    盧千陽進了站，翠花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攘攘人群之中，才默默地轉過身，慢慢地朝車走去，一邊走，一邊還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兒。
    有些人，是值得信任的。
    如果他那種人都不能信任，那麽這個國家還可以靠誰來守護？！
    水猴子站在一張寬大的桌子前，桌上擺放著好幾台機器，有電腦，還有一些看著古怪的設備、儀器。
    燕三取下了頭上的耳機，水猴子也慢慢地放下了耳邊的耳機，陰沉著臉。
    “他們的談話很正常。”
    燕三說話了，水猴子沒有搭理他。
    這是蜀留香火鍋店二樓儲藏間裏麵的密室，這些全是監聽設備。
    不錯，那輛車裏安裝有監聽設備。
    那是原來監聽金望嶽的。
    誰安裝了這些監聽設備的呢？
    不是水猴子。
    是燕三……
    燕三？
    燕三是誰？
    1974年，中日建交，中國第一所日本人學校在北京成立，北京日本人學童補習學校，三裏屯。
    悄然成立，幾乎和大使館同步建成。
    這所學校在不久之後，更名為“北京日本人學校”。
    那一年，燕三才八歲。
    木下彥三。
    至於這個真實的身份，連水猴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