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槍響，從門外射進來一顆子彈，鐵林大腿被打中一槍。
    那些上來的九龍城寨的人，開了槍。
    鐵林反手一抬，一槍打中剛衝進來開槍的人，剩下的人立即轉身竄了門，躲在廟門的左右兩邊。
    鐵林又重重地噴了兩口鮮血，槍裏還剩兩顆子彈，他吃力地挪了挪身體，背靠在大殿那根低矮粗壯的柱子上。
    在鐵林的麵前，是彌勒佛，那個笑口常開的彌勒佛。
    香案上的燭台依舊靜靜地燃燒著，平靜的火焰一動不動，彌勒佛的眼睛被那燭光照得明亮，安靜地看著發生在麵前的一幕。
    鐵林抬起頭，看著那尊金色的佛祖，咧嘴笑了，笑容很落寞，很無奈。
    他明白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一生還有遺憾，那就是不能手刃仇人。
    廟宇外麵的人聲嘈雜，卻沒有一個人敢進來。
    忽然，那彌勒佛像後麵地板上的密門被推開。
    鐵林抬手就是一槍，子彈射穿了木板，卻沒擊中裏麵的人。
    裏麵的人，隻有一個。
    小白臉。
    那條密道是一段隱秘的木梯，直通環城街道的木梯，小白臉本可以通過木梯逃走，可是剛剛劉玉書拋出的手雷，劇烈的爆炸把其中一段木梯炸斷，小腿中槍的小白臉根本下不去了。
    “外麵的人，衝進來，做了他！”
    小白臉歇斯底裏地吼了一句，廟門外的人猶豫一會兒，一個愣頭的小夥子舉起刀就朝門裏衝。
    鐵林瞥了一眼，又是甩手一槍。
    那一槍並未要他的命，撲倒在地的小夥子淒慘嚎叫。
    再也沒有人敢進來，任著小白臉怎麽吼叫，也沒人進來。
    鐵林雙眼有些模糊，意識也漸漸地有些遲鈍。
    槍裏已經沒有了子彈，這樣拖下去，自己遲早也是個死。
    天快亮了……
    突然，他雙眼猛地一睜。
    小白臉逃不下去，因為路斷了，路斷了……
    鐵林的目光看向那香案上的兩根紅色的蠟燭，靜靜燃燒的燭火照著鐵林黝黑的臉龐。
    鐵林咧開嘴，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淌了下來。
    他緩緩地從兜裏掏出一盒香煙，這是那天送盧千陽去醫院的路上，盧千陽送給他的一盒香煙。
    紅色的盒子上，印著一個金色的華表。
    那金色的華表上，沾滿了鐵林的鮮血，和那煙盒一樣的紅色。
    鐵林緩緩打開煙盒蓋兒，從裏麵抽了一支出來叼在嘴上。
    他又費勁地撐起身，伸手把香案上的燭台抓過來，默默地用那燭火點燃口中的香煙。
    鐵林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順手把那根粗壯的蠟燭從燭台上掰下來。
    鐵林一邊吸著香煙，一邊隨意地把燭火往彌勒佛邊上掛著的帷幔湊過去。
    帷幔慢慢地點燃，火勢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鐵林又一腳踢翻那香案，香案上的另外一隻燭台倒在地上，立即將邊上堆放的黃表紙引燃。
    火勢很大，廟門外的人還未感覺，躲在佛祖下麵的小白臉卻能感覺到。
    “著火了，著火了，快救我，救我……”
    廟門外的人偷偷地朝門裏看了一眼，隻見那廟堂裏已經是火海一片，如金剛般的鐵林已經轉過身，背靠著木柱，麵對著廟門，手裏舉著槍，怒目而視。
    沒人敢進去，即使是進去也救不了小白臉。
    外麵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猶豫了片刻。
    突然，他們發瘋似地往外跑，順著上來的那坡台階往下跑。
    誰也不傻，這要燃起來了，肯定會殃及整個九龍城寨，此時不跑，難道等著那尊巨大的彌勒佛塌下來？
    被困在密道裏的小白臉受不了，也管不了那麽多，一把推開已經燃燒的木門，吃力地爬了上來，大殿的天花板已經點燃，木質的牆壁也在燃燒。
    小白臉見鐵林背對著佛像，靠在木柱上，也不管他是死是活，一邊拍打著從天花板上落在身上的火星，一邊蹦跳著繞過佛像往外走。
    他剛走到殿門，隻聽見鐵林陰冷地說了一句。
    “你那麽喜歡拜佛，跪下好好拜吧！”
    小白臉雙眼恐懼地看了看鐵林，滿臉血汙，已經看不清楚他的臉，可是鐵林的眼神卻讓小白臉恐懼到了極點。
    小白臉渾身發抖，大殿裏火勢越來越大，再不逃，就一定跑不掉的。
    “你這個瘋子，瘋子……”
    小白臉嘴裏喃喃地說道，他已經不畏懼鐵林手中的槍了，反正是個死，與其被燒死在這裏，還不如被鐵林一槍打死。
    小白臉並不清楚鐵林槍裏沒了子彈。
    小白臉剛要把他那條中槍的腿跨出門，鐵林側過臉，盯著他。
    “跪下！”
    “瘋子，瘋子……”
    小白臉沒有理會鐵林。
    鐵林不知哪來的力氣，雙手一伸，死死地箍住小白臉的手，順勢一帶，兩人頓時滾入那火海之中。
    火海中，鐵林摁住小白臉，掄起手中的空槍，使勁地砸著他的腦袋。
    兩個人的身上，都已經著了火，小白臉雙手胡亂地揮舞著，鐵林全身的火苗飛舞，他如同一尊下凡的天神，全身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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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臉的腦袋被砸得稀爛，鐵林扔掉手中的槍，用盡最後的力氣，扶著那尊被火烤得炙熱的彌勒佛慢慢地繞到了佛祖的前麵。
    鐵林全身竄著火焰，他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緩緩地跪了下來，跪在佛祖的麵前，雙手合十，低下了頭。
    “轟”一聲響，大殿的地板塌陷了，巨大的佛像向下墜下去，下麵嘈雜一片，有哀嚎，也有驚呼。
    燃燒的火焰四散蔓延，九龍城寨的下麵吊腳樓也慢慢地開始燃燒，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九龍城寨的人如潮水般的往外湧，他們都在沒命地逃，隻有一個人，卻擠著逃命的人群往上走。
    是珍嫂，她滿臉焦急，等她爬上那道環城街道的時候，上麵已經沒有了人，那街道以上的吊腳樓都在熊熊燃燒。
    在珍嫂麵前，是那尊睚眥的巨像，鋒利的石劍上，戳著金桂枝的屍體。
    離雕像不遠，那尊被燒得通紅的彌勒佛像斜倒在街麵上，巨大的衝擊力把街上的青石板砸得粉碎。
    突然，借著火光，珍嫂看見了一個黑色的皮包散落在一個屋頂正在燃燒的屋門口。
    珍嫂雙眼一亮，不顧頭頂上火屑亂飛，急忙著衝進屋去。
    她剛進門，就看見了劉玉書。
    劉玉書的胸膛上插著半截木板，耷拉著頭，身上滿是血汙。
    “夫人，夫人……”
    珍嫂立即上前，搖了搖劉玉書的肩頭。
    劉玉書沒有反應，珍嫂不敢多想，立即抱起她就往屋外跑。
    珍嫂到底是女人，她剛把劉玉書抱出門，就已經氣喘籲籲。
    她剛要歇息一下，隻聽一聲怪響，剛剛間房的屋頂塌了。
    珍嫂有些絕望，火勢快速地往下蔓延，她和劉玉書都不容易逃得那洶湧的火焰。
    忽然，從街道的一邊跑出來兩個人來。
    兩個年輕的壯小夥，估計是在家睡得太沉。
    兩個人光著身子，都隻穿著一條薄褲。
    一個精壯的漢子光著腦袋，身上滿是紋身，兩條胳膊紋著青龍、白虎，背後紋著關公，閉眼的關公。
    “救人，救人！”
    珍嫂顧不得那麽多，朝那兩個拚命往下逃的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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