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千陽不但認識，而且相當地熟悉，曾經無數次撫摸和親吻過那半張臉。
    她是冷青眉，盧千陽的前妻。
    鍾離勁絲毫沒有覺察到盧千陽又定睛看了他的電腦一眼，他此刻正彎著腰，在腳邊的公文包裏翻找著什麽。
    過了好大一會兒，鍾離勁才抬起身，雙手拿著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恭敬地遞給盧千陽。
    “先生，請多指教，這是我的名片。”
    鍾離勁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北京參加學術會，都發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找到這一張，您別介意。”
    鍾離勁又使勁地展了展手中的名片，再次恭敬地遞給了盧千陽。
    盧千陽雙手接了過來，先看了鍾離勁一眼，又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那張名片。
    美國銳飛生物科技首席工程師，斯坦福大學博士頭銜。
    盧千陽肅然起敬，他一向尊重專家和學者，想必這個人不是專家就是學者。
    “先生，您貴姓？”
    鍾離勁把電腦蓋上，仿佛饒有興致地和盧千陽聊了起來。
    其實，在盧千陽心裏，即使他不找自己聊，他也是要找機會和他說說話的。
    因為，那幾張照片實在太詭異了……
    俠義，怎麽會來蓉城？
    冷青眉，又怎麽會出現在蓉城醫科大學的教室裏……
    “我姓盧，盧千陽。你看，我就沒什麽名片了。我的名字也好記，你隻要記得，一隻驢牽著一隻羊就行……”
    盧千陽打趣地對鍾離勁說道。
    鍾離勁爽朗地笑了笑，從那笑容來看，他們應該年齡差不多。
    在這一瞬間，盧千陽又突然想起了最近認識的，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人來。
    莫誠意莫所長；於俠義，內奸於大名的孫子；還有宋相逢，那個當著他的麵跳下六樓，智商高達168的年輕人。
    當然，還有幾個女人，比如水猴子的前妻翠花；左禪意的女兒左冷月，聽周乙說，她徹底地失蹤了。
    最後，就是那個剛剛在照片上出現的前妻——冷青眉。
    盧千陽和鍾離勁左一句，右一句的聊著，感覺兩人聊得很是投機。
    鍾離勁是福建人，卻說得一口非常流利的普通話，據他自己說，從小跟隨父輩北上，先是在天津，後又到了北京，最後出國留學。
    不知不覺，飛機已經穿破了雲層，窗外那金色的夕陽灑了進來，顯得異常的溫馨、和煦。
    又不知不覺，飛機抵達了蓉城的雙流機場，等著前麵的旅客慢慢下飛機，盧千陽用筆給鍾離勁寫了一個紙條，紙條上留著自己的電話號碼。
    “等你有空了，我請你吃火鍋吧，到蓉城不吃火鍋，那不枉來一趟了？”
    盧千陽和鍾離勁都笑了起來。
    盧千陽說完，卻站起身，朝前麵擠了過去，方城和花白鳳一定還在等著他。
    鍾離勁一臉微笑地看著盧千陽從擁擠的旅客中擠上前，嘴角微微地翹了翹。
    等盧千陽的身影消失不見，鍾離勁還是沒有動彈，隻是慢慢地把電腦的屏幕抬了起來。
    還是那幾張照片，鍾離勁臉上剛剛那種笑容漸漸消散，眼裏隨即湧起一抹不可名狀的神色。
    他隨手把觸碰板一碰，關閉了展示出照片的文件夾，又抬手重重地把電腦一蓋，不慌不忙地把電腦塞進腳邊的皮包裏。
    鍾離勁是最後一個下飛機的人，等他走出出站口，遠遠地看見盧千陽推著花白鳳向一輛黑色的轎車走去，方城緊跟在他的身後。
    等他們都上了車，鍾離勁才慢慢地走到路邊，隨手招了招。
    一輛停在不遠處的白色轎車疾馳過來，停在了他的麵前。
    鍾離勁瞥了一眼汽車的擋風玻璃，裏麵很黑，看不清楚開車的是誰，卻能看見一雙手，放在方向盤上。
    一雙纖細的手，右手的食指上，戴著一枚精致的戒指。
    食指雜亂無章地敲著方向盤，那枚戒指也隨著手指揮舞……
    鍾離勁什麽也沒有說，走到後麵，一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用不用跟著他？”
    是個女人的聲音。
    鍾離勁搖搖頭。
    “不用，他會來找我的。”
    女人沒有說話，一踩油門，白色的凱迪拉克疾馳而去。
    深秋，蓉城的夜，來得更早一些……
    “師父，我先送方老先生……”
    開車的是小武，他側過臉，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盧千陽，輕聲說道。
    盧千陽笑了笑。
    “我今兒也不回去了，就在老前輩家裏擠一晚得了，美美地睡一覺……”
    坐在後排座的方城沒有說話，他一隻手摟著花白鳳的肩膀，側著臉，看著窗外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一個多月不見，感覺這座城市又繁華了不少。
    “師父，您有家不回，是不是因為師娘和你離了婚……”
    小武開始胡咧咧了，他知道師父最近的心情肯定不會好。
    雖然小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從公安局內部的發文來看，師父盧千陽已經不再是係統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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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那個派出所的副所長也另外派了人。
    他，回不來了。
    盧千陽假裝生氣，揚了揚手，一臉嗔怒地說道。
    “好好開你的車，一天瞎說個錘……”
    好歹車後麵還坐著個女士，盧千陽生生把那兩個字壓了下去。
    癡傻了的女士，也是女士。
    車停在了方城那方小院的門口，盧千陽和小武都下了車，手忙腳亂地從後備箱裏拿下輪椅，又把花白鳳抱出來，放在輪椅上，兩人抬著輪椅進了大院門。
    “師父，那我就不管你了，我就先走了。”
    小武和方城和盧千陽打了個招呼，轉身就離開了院門。
    隨即，他又把院門關上。
    院中，隻有方城、花白鳳和盧千陽。
    方城左右看了看這小院，一個多月沒人打理，雜草叢生，枯葉遍地。
    頭頂上，一輪皓月當空，冰冷的月光灑在院落裏，一股肅殺的氣息撲麵而來。
    “你，怎麽不回去？”
    方城問盧千陽。
    盧千陽慢慢地推著花白鳳往緊閉的中堂大門走去，眼神幽深而堅毅。
    “我要回去了，你們所有的心血不就付之東流……”
    方城狠狠地閉了閉眼睛，嘴角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一股悲壯之情頓時湧入胸膛。
    忽然，那漆黑的中堂大廳裏，燈光一亮。
    裏麵有人……
    昏黃的燈光從毛玻璃射出來，瞬間將那院中冰冷的月光一掃而清。
    方城和盧千陽都很平靜，他們仿佛都知道，有那麽一盞燈在那間屋子裏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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