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筆財富以後呢？”
    盧千陽端起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一臉平靜地問老石。
    老石隻是默默地看著盧千陽的雙眼，沉思了片刻。
    “你拿了這枚戒指，你就有了處理這筆財富的權力……”
    老石說得很誠懇，盧千陽卻微微一笑。
    一個神秘的組織，用盡千方百計，隻為讓自己去當老大？
    傻子都不信，何況自己的智商高達一百四十九。
    “那我要是上交給政府，上交給國家呢？”
    盧千陽的話裏，就有些帶著調侃的味道了。
    老石還是一臉誠懇，重重地點點頭。
    “你可以做這樣的決定，我們不會反對。胡隊長還是刑警，我還是個開火鍋店的……”
    老石越是這麽說，盧千陽越是覺得其中大有文章。
    夜色越來越濃，院裏越來越涼，土灶裏的柴火已經熄滅了，翻騰的火鍋湯水已經平靜了下去，油鍋裏滿滿的一層暗褐色的牛油，那幾根彎彎長長的幹火辣椒被牛油凝固包裹，如同從夜色裏探出的幾隻野獸的眼睛。
    話已至此，已無需多說。
    盧千陽緩緩地站起身來，一句話也沒有說，慢慢地往院外走去。
    老石沒有動，他隻是默默地端起麵前的酒杯，手有些微微地發抖，杯中的酒灑了些出來，順著他的手指淌了下去。
    老石也沒有看盧千陽一眼，任著他往院外走，雙眼有些空洞地盯著那油鍋裏的幹紅辣椒出了神。
    盧千陽推開竹籬笆做成到了院門，走到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夜空裏清新的空氣，抬起頭，看著掛在天邊寂靜無言的月亮。
    難道方老爺子和袁克佑老首長設計這麽久的計劃，就為了挖出他們來嗎？
    盧千陽很是沉重，現在就算把老石說的一切告訴他們兩人，又能怎麽樣呢？
    胡泉城還是胡隊長，老石還是胖老板。
    盧千陽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土灶邊的老石，老石如同一尊雕塑一般，靜靜地舉著那杯酒，那枚美元折成的戒指還是放在桌上。
    盧千陽忽然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猛地轉過身，快步走了回去。
    老石還是沒有動靜，直到盧千陽彎下腰，伸手去把桌麵上的戒指拿在手上，他的眼瞼才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我忘記了一件東西……”
    盧千陽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要走。
    “你等等。”
    背後的老石突然開了口，盧千陽轉過身。
    老石那圓胖的臉上已然掛著平日的那份笑容，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甚至都沒來得及擦拭一下手背上的酒漬，急忙伸手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來。
    一把車鑰匙。
    “你打算走著回去麽？”
    老石一臉笑容地把車鑰匙拋給了盧千陽。
    盧千陽伸手一把抓住，眼睛一眯，臉色一沉。
    “胡泉城根本不會讓小武來接我……”
    盧千陽的話很輕，很冷。
    老石的臉上還是那副和藹的笑容。
    “所以，我說你師哥很了解你，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答非所問，卻正是答案。
    盧千陽要麽答應，要麽就會死在這中河場……
    老石知道盧千陽已經猜到了胡泉城的後手，也不再藏著掖著了。
    “盧隊長，你既然拿了這枚戒指，我們就是自己人，我就不瞞你。不錯，如果你不拿這枚戒指，也許這是你一生吃過的最後一頓火鍋。”
    這是老石說的老實話。
    在這個年代，要一個人失蹤、消失，簡直太簡單了，這個熱火朝天的時代裏，人流量巨大，誰也不知道誰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誰最後魂歸何處。
    更何況他們有胡隊長，他完全可以憑手中的權力把一個死了盧千陽調查成失蹤人口。
    “車，停在中河場的口子上，一輛黑色的捷達，你放心用，胡隊長交代過，車的戶頭就在你的名下，我親自去辦的。”
    老石笑著說道。
    盧千陽點點頭，把手中車鑰匙一握，又看了看另外手中拿著的那枚戒指，想了想，轉過身出了院門。
    老石也默默地跟著盧千陽出了門，站在院門口，停住了腳步，看著盧千陽走到那輛車麵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直到盧千陽的車消失在那片無垠的稻茬田野的盡頭，老石才微微地歎了一口氣，默默地轉身走回院裏。
    “希望胡泉城的選擇是對的……”
    老石默默地念叨了一句。
    在老石念叨這一句的時候，還有一個人，也說了這麽一句。
    “但願胡泉城的選擇是對的……”
    周乙對坐在邊上的方正心說道。
    方正心的家裏，沙發上坐著四個人。
    周乙坐在中間，他的左邊是方正心，右邊是方城，側麵的單人沙發上坐著微閉著眼睛的袁克佑。
    袁克佑把雙手抱在胸前，仿佛已經入定。
    方城一臉嚴肅，平靜如水的目光盯著茶幾上的一顆翠綠的算盤珠子。
    那是杜宇風留下的算盤珠子。
    “怎麽？老首長，你認為胡泉城他……”
    方正心側著身，滿臉錯愕地看著周乙。
    周乙的臉色很凝重，透亮、清澈的目光卻滿是睿智的光芒。
    “胡泉城想用那枚戒指把美國共濟會的陰謀引出來，甚至要把那些已經潛伏進來的共濟會間諜一網打盡，他的胃口實在太大，這個計劃也實在太過冒險……”
    “華夏共濟會的那些殘餘，有多少是真心服從胡泉城的，又有多少已經秘密地和美國共濟會聯係上，還有多少和日本人打得火熱，胡泉城是不清楚的。”
    “他的計劃不但冒險，而且他也很危險。”
    周乙喃喃地說道。
    “……”
    方正心微微張著嘴，眼裏滿是驚愕的神色。
    “這個局裏的所有人都不傻，胡泉城在賭，賭盧千陽一定會同意；在賭共濟會的人一定會相信他和盧千陽；他還在賭，賭日本人……”
    “賭日本人？”
    方正心更加疑惑，不解地問了一句。
    “賭日本人不但會上鉤，而且會相信一個曾經的刑警，曾經的特工會當叛徒！”
    那個微閉雙眼的袁克佑猛地睜開眼睛，冷冷地說了一句。
    這句話，讓方正心不由得心中一寒。
    都是幹這一行的，如果換個身份，在座的四個人，會相信當年被杜宇風除掉的石原會叛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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